鱼不服[古代架空]——BY:天堂放逐者

作者:天堂放逐者  录入:04-02

  京城人完全不知道。
  太京的雨势比上云山稍微小一些,却也还是暴雨。
  原本在街头巷尾看热闹的人,忙不迭地寻找躲雨的地方。
  人们进了茶楼,看着外面密集的雨幕,兀自兴奋地谈论方才天上出现的那一黑一金两条巨龙。跑堂的伙计拎着茶壶上上下下地忙碌,掌柜脸上乐开了花。
  这不年不节的,忽然就多了许多生意,能不乐吗?
  不过再热闹,总是会有人标新立异,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
  “大难来矣!”
  一个老迈的文士高声叹了起来。
  茶楼里的人先是一愣,随后扭头望了过来。
  老文士连连摇头,继续道:“大难将至,世人竟以为奇,认作谈资!”
  隔壁桌的几人听不下去,上前理论。
  老文士也不辩驳,反而又哭又笑地拍起了桌子,然后丢下银钱,一步一踉跄地走了,倒真有几分狂士的味道。
  茶楼里安静了一会,忽然有人骂道:“娘的,差点被这穷酸糊弄过去了!这是茶楼,他又没喝酒,装个什么醉!”
  霎时间,众人哄然而笑,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
  真龙现世,得攒几辈子的福运才能亲眼见到?
  那些来太京行商、访学的人更是激动,天子脚下,龙行云雨,这是吉兆啊!
  大部分人笑得欢畅,还有一些人笑得勉强,他们之前会被那佯装狂士的老者糊弄住,就是因为心底隐隐感到不安。
  龙是吉兆没错,可怎么会有两条龙呢?
  金龙是什么,黑龙又是什么?
  他们有一肚子的猜测要说,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们是不敢肆意妄言的。
  少不得对着同行好友使个眼色,试探一二,在判断出对方有跟自己一致的想法后,欣然邀对方同往家中,关了房门慢慢嘀咕。免得被太京府尹手下的巡城卫以及北镇抚司的锦衣卫抓去,问个谣言惑众的罪名。
  往远了说,可能是南边不太平,或许要打仗了。
  往近处说,莫不是京城要出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太京的百姓纷纷惶恐起来,他们可没有忘记十六年前发生在京城的惨剧。
  宫变、篡位!
  ***
  太京大体上是个规整的四方形,分为平民百姓居住的外城,达官贵人以及各级衙门所在的北城,以及最后的皇城。
  这三个地方并非是一个套一个的回形结构,而是一个比一个靠北,同时地势也逐渐抬高。据说在皇城的高阁之上,可以俯视整座太京。
  皇城的中心是万和殿,是皇帝开大朝会,接受百官叩拜的地方。
  自万和殿开始,皇城又一分为二,称为外朝跟内朝。
  宰相们坐衙办事的地方自然是外朝,另外还有北镇抚司、南镇抚司,以及内廷负责采买的六大局,陈朝时期还有内宦的东缉事厂,如今却空了下来。
  外朝有大片空地,隔着窗户不用出去就能把外面的天空看个分明。
  待到豪雨冲刷着汉白玉的地面跟台阶,除了当值的侍卫,外面连个人影都没有。
  文远阁内只能听到姜宰相的咳嗽声。
  这位年纪大了的老宰相恼火地摔了一支笔,墨汁儿溅得到处都是。
  旁边的张宰相没好气地说:“事都出了,你摔笔顶个什么用?还能让整个京城的人都忽然瞎了,哑了,全都闭嘴不说话?”
  天现神龙,百姓看热闹,落到他们眼里却非常糟心。
  自从姜宰相发现这不可能是方士之流搞出来的骗局后,差点气得昏过去。
  “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先是平州地动,再来又是上元节闹星孛,众目睽睽看得一清二楚。这也就罢,昨日天现红云,今个连……都有了!”姜宰相边咳边骂。
  他终究没有把龙这个字说出来。
  几个中书舍人缩着脑袋不敢劝。
  齐朝有两位宰相,哪一个都不好惹。别看姜宰相年纪大了,又是一副铁骨铮铮的老臣模样,可是发作起来一样不含糊。张宰相前阵子还吃了姜宰相一个闷亏,两位宰相最近关系日趋紧张,差不多都要撕破脸了。
  今日当值的平章政事蒋政事硬着头皮上前道:“姜相,张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得看钦天监怎么说。”
  吉兆凶兆,不都是嘴皮子上的事吗?
  钦天监没算准星孛,已经让皇帝震怒了,这会儿应该乖觉了很多才对。只要不是凶兆,皇帝就不用下罪己诏,也不用宰相去顶罪名,更不必朝野动荡处置一批官吏。
  姜宰相年纪大了,张宰相最近不得圣心,他们都觉得自己很有可能被迫辞官。
  “还是等内廷传信息过来吧!”张宰相叹了口气。
  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必定要召见臣子,商议对策。
  果不其然,雨还未停,内朝司礼监就带着皇令口谕来了。
  宰相有代步的小轿乘坐,然而这种小轿无遮无拦,其实就是个宽敞舒适的椅子加上滑竿,让四个身强体壮的内侍抬着,夏天再多几个内侍撑伞挡烈日。
  在皇城出入乘轿已是很大的恩宠,轿子怎么样根本不能挑。
  譬如现在,雨随风势,张伞披蓑衣统统无用。
  两位宰相却分毫不敢耽搁。
  他们早就摸透了齐朝皇帝陆璋的性情,那就是个顺毛驴,千万不能跟皇帝对着干,哪怕是一句话都不行。皇帝表面上是仁和宽厚的,时不时还要给赏赐彰显帝德,真要出了事,召人觐见时完全不会在意老臣吹风淋雨的问题。
  姜宰相咳嗽不止,又被雨浇得十分狼狈,不由得颓然。
  罢,告老罢!
  门生故吏什么的,他也管不着了。
  至于告老之后,会不会被昔日同僚弹劾,会不会被皇帝抄家问罪,已经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事。
  浑浑噩噩地挨到了殿门前,姜宰相木然地接过内侍递上来的软巾子擦了一把脸,这才看到落汤鸡似的蒋政事,后者没有轿子坐,官靴里都是水,偏又不敢脱了倒。
  三人跟水里捞出来一样,只擦了擦脸跟衣裳,重新戴了官帽,便被内侍催着去见皇帝了。
  陆璋果然对他们“御前失仪”的模样视若不见,连个座位都没赐,面孔冷得像冰。
  姜宰相心里哀叹一声,正要主动摘了官帽请罪,却听皇帝厉声道:“内廷有人想要造反!”
  姜宰相一哆嗦,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齐朝宗室单薄得几乎没有,所有皇族都是皇帝的儿子,现今也都住在内廷。
  除了这些皇子,总不能是妃嫔谋反吧!
  张宰相与姜宰相面面相觑,第一反应是皇帝的疑心病犯了。
  皇后多年前就薨了,后宫连个真正的宠妃都没有,也没听说哪个妃子有显赫的外家,她们不是小官之女,就是前朝勋贵的女儿,娘家败落得不成样子,就仰仗着圣宠过活。
  太子从去年病到了今年,连床都下不了。
  二皇子的一个耳朵根本听不见,三皇子生性怯懦,四皇子夭折了,五皇子也夭折了,六皇子性格怪异性情有点叛逆,可是他祭皇陵去了,根本不在宫里。
  一个病得快死的太子,一个半聋的二皇子,一个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三皇子,谁能谋反?怎么谋反?
  说这话的要不是皇帝本人,姜宰相怕是又要丢过去一支毛笔。
  简直胡说八道!
  “……臣愚钝,不知陛下指的是?”
  张宰相心惊胆战地把连同自己在内的大臣也想了一遍,文官没那本事,难不成是锦衣卫指挥使?禁卫军的统领将军?总不会是前朝叛逆潜入皇宫吧!
  那样的话,皇帝不是应该说有人行刺吗?怎么会是谋反呢?
  “几位卿家就留在此处,待到谋逆者肃清,方可离去。”
  陆璋拂袖而去,姜宰相从皇帝的眼神里意识到,皇帝认为外朝有人支持谋逆者,自己跟同僚都被怀疑上了。
  “张相,事到如今,你还瞒着老夫?”
  “姜相,这真的跟你无关?”
  两个宰相同时开口,然后又一起把目光对准了蒋政事。
  后者一脸无奈,他动了动,靴子的水咣咣作响。
  “下官认为是太子,除了他,也没别人有这个能耐了。”
  “不可能!太子都病入膏肓了。”张宰相反驳。
  这时候篡位做什么?为了争个皇帝的谥号以及皇帝的庙号,不以太子的身份下葬?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架空这边的官制看起来比较杂,大体上跟明朝的内阁差不多,两个宰相是首辅次辅,另外还有几个政事也类似于辅臣,是后备的宰相。


第115章 扶摇直上
  宫钧被属下们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时候, 他是真的后悔出门没看黄历。
  怎么会这么倒霉?
  “……同知?不好, 同知不行了!”
  宫钧好不容易聚起的一口气直接被晃散了,还有人拼命拍着他的脸,试图抠出他口鼻里的灰尘跟沙土残渣。
  “呸。”
  宫钧无可奈何地把人推开,然后趴在旁边自己咳了半天。
  只要没被直接砸死,像他这样的武林高手一时半刻是死不了的, 内力转为龟息, 身体僵直若死, 起码能熬到三五个时辰。缺点就是放弃了自救, 只能等人来挖。
  “同知活过来了!”锦衣卫们十分高兴。
  “佛祖显灵!”有和尚跟着说。
  宫钧无力地继续咳, 他根本就没有死,什么活不活的!跟佛祖一文钱关系都没有!别以为扯几句话,他就会给六合寺的佛像捐个金身。
  待他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想多了。
  六合寺需要的不是佛像金身, 而是一座新庙。
  宫钧只记得一声巨响,恰逢前一刻天边出现闪电,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心想这雷声也太大了,紧跟着房子就塌了。
  “伤亡如何?”
  当时正下大雨,所有人都在屋子里,还有一些锦衣卫站在廊下。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连宫钧都来不及逃出, 其他人可想而知。
  宫钧的属下忍着眼睛的酸涩,示意道:“就剩下这些兄弟了, 我们还在挖。”
  宫钧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运气推开一根粗大的房梁。
  雨还在下,废墟里根本听不到呼救。
  被埋在下面的人或许死了,或许还有救,他们冒着暴雨不停地翻找挖掘。
  硝烟味飘了过来。
  “火药……”
  宫钧咬牙切齿,难怪他没有感觉到异样。
  他对危险的预兆,多半都是跟别的武林高手有关,火药这玩意威力极大,又不会放出杀气,宫钧根本察觉不到。
  “爆炸的地方在哪里?”
  “回禀同知,好像是距离寺庙不远的地方。”
  火药绝对没有藏在六合寺,今天早晨宫钧就带着手下,以抓捕江洋大盗的名义把整座寺庙搜过一遍了。如此威力的火药,数量必定不少,一包两包或许他们还能看漏,这种可能是十几大箱子的分量,要怎样眼瘸才会漏掉?
  一边要救人,一边又要去爆炸地点探查,宫钧分身乏术。
  正焦头烂额之际,孟戚回来了。
  他还背着墨鲤,暴雨倾盆,两人的衣服都是干的(孟戚用内力蒸干的),而且一路行来,雨水压根沾不到身上,就被内力排开。
  这般模样,这番异象,就算是山野之民亦能看出不凡。
  “大夫?”
  那些锦衣卫吃了一惊,然后才看到孟戚的面孔。
  有的锦衣卫认识孟戚,有的不认识,听到同僚大喊时也瞬间慌了。
  “都安静!”宫钧怒喝,“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锦衣卫:“……”
  看到孟国师就叫兄弟们跑的不正是宫同知吗?怎么现在又嫌弃他们慌慌张张了?
  宫钧同样意识到了这点,饶是在官场混了多年厚脸皮,也差点没有绷住。
  他板着脸说:“查有江湖人士雍州藏风观的观主,人称青乌老祖率领匪寇袭击朝廷命官,杀吾等弟兄,意图不轨。前朝孟国师亦涉入此事,他欲捉拿青乌老祖,故而我们暂时联手,两下相安无事。”
  哦,暂时不用逃,
  锦衣卫们默契地忽略了“联手”这个词,觉得是场面话。孟戚根本不会跟他们联手,不忽然翻脸杀了他们就是好事了。
  哎,同知也不容易,为了给弟兄们找条活路,不得不给孟国师赔笑脸。
  宫钧:“……”
  宫副指挥使从下属的眼神里觉得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心思何等敏锐,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随后就是一阵沉默,因为这不完全算误会,他们确实是因为危险才来借助孟国师之力的。凭心而论,宫钧还是希望孟戚跟青乌老祖两败俱伤,两个麻烦同时消失,这样他才能舒舒服服地告假在家休养。
  可是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宫钧疑惑地看着孟戚,总觉得对方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
  可是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单单从气势上,现在他莫名其妙就矮了一截似的,嘴张了张,半句场面话都讲不出来。
  宫钧有心想从墨鲤这里打开缺口,可是墨鲤闭着眼睛好像在调息,他没法出声打扰,即使喊了墨鲤也听不见。
  孟戚是急着赶过来看情况的。他舍不得将墨鲤留在山洞里,也不放心,索性把人一背就施展轻功过来了。
  弦月观与六合寺所在的山谷本就相近,孟戚赶到的时候仍然能闻到硝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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