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服[古代架空]——BY:天堂放逐者

作者:天堂放逐者  录入:04-02

  说着便让宫人将阿虎抱来。
  那狸奴一进殿,便挣脱宫人爬上软榻,主动地把脑袋凑到太子手下。
  宫钧:“……”
  宫副指挥使眼睛都红了。
  都是狸奴,家里的那八只却对他爱理不理。
  除非他手中有吃食,冬天身上盖了被子,夏天身边有冰盆,否则这些狸奴从不主动凑过来。
  “殿下关怀,微臣感激不尽。”宫钧暗暗咬牙抵住诱惑,江湖道义还是要讲的,国师跟大夫救了他跟属下一命。不能恩将仇报,转眼就把人卖了!
  宫钧语气恭敬地说,“太子殿下有命,微臣岂有不尽力的道理?银两、宅邸以及……仆役,实在受之有愧。殿下不日登基,吾等锦衣卫,原本就该为君王效死力。”
  他心里腹诽,陆璋都死了,他想要安安稳稳地做锦衣卫副指挥使,想赚钱养家,还能有什么选择?难不成去投靠张相?
  张相欺君罔上,却没有谋朝篡位的胆子。
  就算倒贴宫钧一千两银子,宫钧都看不上。
  “宫同知明白就好。”
  太子也不逼宫钧必须交出跟孟戚有关的消息。
  要让人真正心悦诚服的为己所用,有千百种办法。
  这时陈总管在殿门前轻声禀告:“太子殿下,刘将军来了。”
  朝中姓刘的将军有好几个,不过最近太子屡次三番召见的人只有刘澹。
  宫钧低着头,用余光注视着殿门,果然看到穿着一身盔甲进来的人是荡寇将军刘澹。其实宫钧心里也奇怪,这个刘将军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不仅孟戚住在他家中,连六皇子之前逃出宫也躲藏在他府里。
  想到太子刚才对自己的“不满”,宫钧心里咯噔一跳,怀疑是刘澹把孟戚的事告诉了太子。
  刘澹进门看到锦衣卫副指挥使在殿内,也没多想,更不知道宫钧已经给自己扣了一顶告密的帽子,他按照觐见太子的规矩行完礼,便听到宫钧沉声道:“殿下还有政事要处理,微臣告退。”
  “且慢……咳!”
  太子出声阻止,他忍住胸口隐隐的痛楚,拧眉道:“宫同知,你已查到数日前有一支禁卫军被派去包围刘将军的宅邸。刘将军恰好也跟孤言明了当日所处的险境,刘将军想不明白张相急迫地要杀他灭口的缘由,宫同知查案敏锐,善找线索,不妨由刘将军把事情原原本本再说一遍,请宫同知为他解惑。”
  两人面面相觑。
  陆璋还活着的时候,宫钧曾经奉命调查户部,主要是为了北疆军粮。
  刘澹在平州讨伐贼寇,粮草以次充好,缺斤短两的事跟朝中宰辅有关,嫌疑之人便是张相,然而除了一纸书信之外并无证据。
  “……将军在平州,可有见到其他重要之物?”宫钧按部就班地问。
  如果事情陷入了死胡同,那便是一开始就想错了,得换另外一条路走。宫钧疑心让张相急着干掉刘澹的原因,必定不是那张纸,甚至也不是北疆军粮。
  “这——”
  刘澹犹豫地望向太子。
  太子点了点头,刘澹如释重负,便刻意含糊了遇到孟戚墨鲤两人的事,将追查司家偷挖金矿,勾结秋陵县官府的事说了一遍。
  “当日没有想到,司家竟是处心积虑,试图谋反!那司家少主,据闻是青乌老祖的徒弟。”
  太子对青乌老祖这个名字不陌生,这就是那个试图利用二皇子的江湖人。
  宫钧更不用说,听到青乌老祖四个字就开始皱眉。
  “等等,将军方才说……你得到了一本账册?”
  “正是,末将翻了翻,乃是司家以外出经商为名,买通官府多加照顾的贿金账册。”
  脑子里装了齐朝七品以上官员履历跟派系立场文书的宫钧立刻道:“平州知府吴章,是张相的门生,元祥九年的进士,当时的主考官正是张相。”
  座师房师,同年同窗……读书人最是讲究这些。
  “吴知府收了司家的孝敬,又转头孝敬了张相,如今事情败露,罪名可比北疆军粮的事严重多了。”宫钧果断认定事情就出在这里,他连忙问道,“账册如今在何处?”
  “地动时毁了。”刘澹懊恼地说。
  “……”
  “殿下恕罪,实在是……整座秋陵县都被烧得一干二净,末将险死还生,顾不上别的。”刘澹请罪道,“脑中还没忘记的,只有寥寥数条记录。”
  太子叹了口气。
  闷咳声越来越响,宫人急忙过来搀扶,又急着去拿药。
  刘澹与宫钧没有得到离开的命运,只能看着宫人们围着太子忙碌。
  “喵!”
  阿虎忽然冲着房梁狂叫起来。
  宫钧一愣,抬头张望,这时陈总管急匆匆地跑进来禀告。
  “殿下,神医来了。”
  宫钧大奇,不应该是御医吗?怎么会有一个神医的称呼?他出门之前,明明听说太子病势沉重,连床都起不来,转眼太子就干掉皇帝要自己登基了,难道都是这位神医的功劳?
  一念既起,宫钧说什么也要留下来看这位神医的来路。
  等陈总管把人请进来的时候,宫钧跟刘澹不约而同地感到轮廓眼熟,再一揉眼,瞬间目瞪口呆。
  墨大夫?
  太子连墨大夫都笼络到了?
  宫钧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他隐瞒什么传言坚持什么道义?!
  卖掉孟戚的所有消息,能换许多钱,许多人,得一栋太京的大屋子!


第169章 式于强权
  墨鲤神情自若地踏入殿内。
  尽管看到了刘澹与宫钧, 但他没有露出分毫惊讶,目光一扫即走, 好像并不认识这两人。
  脚边闪过一道影子,墨鲤看着那只猫飞奔出去,心想孟戚果然没有骗他。
  孟国师自称可以把太子的猫引出去,墨鲤最初将信将疑,还约定不许孟戚变回原形,结果事实放在眼前, 墨鲤不得不思索孟戚究竟跟多少只狸奴玩过捉迷藏。
  已经被追出了经验, 追出了反制技巧吗?
  “神医……噢不, 大夫这边请。”陈总管恭敬地说,上次墨鲤说不喜欢神医这个称呼, 东宫诸人当面虽然不说,但是背后还是这么叫。
  毕竟太子的病有多重, 他们心知肚明。
  墨鲤是生生把人从鬼门关那边拽回来的。
  虽然这位神医总是高来高去,不从宫门进,但是陈总管还是早早嘱咐了内侍与宫女, 到了约定复诊的这一日, 恨不得在殿外翘首以盼。
  墨鲤还没进殿门, 得到消息的茶水房连忙取了备好的上品贡茶,提沸水冲之。
  取第二遍茶水, 以薄胎芙蓉盏盛了, 搁在雕红漆盘里。自偏殿的茶房到正殿, 连换三人之手, 动作快而无声,最后由大宫女郁兰端了茶盘,疾步向前送到墨鲤手边。
  这时墨鲤恰好放下药囊,就着宫人送来的水盆洗完了手。
  他直接用内力蒸干了水珠,没有拿水盆旁边的柔软布巾。
  内侍已经将圆凳放在了太子身边,这个位置恰好能让墨鲤为太子诊脉,同时还移来了一张桃木小桌,上面除了茶盏还有研磨好的墨汁跟纸笔。
  这一连串动作快而迅速,没有丝毫误差,刘澹跟宫钧震惊不已。
  宫钧还好,刘澹不是武林中人,他只知道墨鲤医术挺高的,给他开的那张治内伤不错,不过这医术具体高到什么程度刘澹心里并没有概念。
  普通人都有一个惯性的想法,天底下医术最好的人,应该在太医院。京城里的高官世族,也都有请太医来家里治病为风气。
  官小爵低的,就没资格用名帖去请太医,按照规定,太医只为有诰命的内眷以及传爵的世子看诊,只有生在这样的显贵之家,才能借着家里人的东风蹭个诊脉。
  刘澹由于某些原因不愿意跟太医打交道,所以他见过的大夫,除去民间的那些,便是北疆军帐里的医郎了。
  眼见东宫诸人摆出这般架势,刘将军瞬间明悟了。
  敢情在太子谋逆的事里面真正掺和了一脚的不是揍皇帝的孟戚,而是墨大夫?
  墨鲤猜不准孟戚能把猫拖住多久,现在殿内又有两个熟人,他不想多解释,索性一言不发,直接为太子诊脉。
  太子不发话,众人也不敢吭声。
  宫人燃起备好的艾草,殿内弥漫着草药的气味。
  约莫过了半刻钟,墨鲤才松开了手。
  “疾在心脉,耗费心神会加重病情。”
  墨鲤没有像一般大夫那样斥责病患不好好调养歇息,似太子这般情形,只要还活着就会有无穷无尽的事让他操心。
  “便是你手中有千军万马,麾下人才济济,诺大的一个朝廷,也有很多解决不了的事。凡事皆不能一蹴而就,一劳永逸。殿下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
  墨鲤一说完,陈总管就连连点头,恨不得立刻劝太子。
  郁兰垂首问:“不知大夫所言……每日应当歇息多久?殿下多思少眠,几乎每隔一个时辰,便要惊醒一次。一旦醒来就难以入眠,太医从前开过一些方子,现在也都停了。”
  墨鲤微微皱眉,没有直接说话,而是提笔写了每日几时用膳,以及主要吃些什么跟什么食物忌口,还细细地画了一张图,令人按摩一些穴位,可令病患安睡。
  “除了每日三服的药,不可吃别的补药或助眠的汤剂。”
  墨鲤边写边说,落笔便是一个个清晰可辨的字迹,且与常人不同,根本不讲究格式跟整体的字形流畅,有些字刻意地放大,使人一目了然。
  墨鲤揣摩着刚才的脉象,忽然问:“最近两日忧虑过甚,是何缘故?”
  “……惭愧。”太子先是一愣,随即苦笑。
  他原本以为六皇弟虽然年纪小,但很聪慧,哪怕性情乖张,被二皇子的鲁莽跟三皇子的优柔寡断相比,就显得只是小孩子脾气。没准陆璋死了就好了,所以太子才准备把玉玺留给六皇子,结果如今大为失望。
  都说患难见人心,其实遇到危难也能窥见一个人的才能。
  六皇子缺乏魄力,亦没有足够的胆识,实在不是继承皇位的好人选。
  不过失望归失望,太子并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说自己弟弟的缺点,他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陈总管会错了意,他迟疑地问墨鲤:“大夫,您看这登基之礼……”
  陆璋已经死了,太子应该尽快登基稳住朝局,然而问题也出在这上面,不管是先皇驾崩还是新皇登基,都有一套繁琐至极的礼仪。
  要去太庙,要祭天,还要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
  这也就罢了,主要是衮服冠冕沉得要命,还得穿一整天,体格稍微差一点的人都吃不了这种苦头,更别说病势沉重的太子。
  历来宫中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灌补药、含参片,就算侍从架着也得把整个过程走完,太子却不能这么做。
  ——也没有底子折腾。
  墨鲤原本不清楚登基大典到底需要多久,又是什么步骤,听陈总管这么粗略一说,他立刻否决道:“绝对不能。”
  太子现在连风不能吹,还想上那么高的祭坛去祭天?
  不能亲自去,就只有找代替的人了。
  陈总管尴尬地看了看刘澹和宫钧,想着这是太子新近看重的人,眼下太子又没有让他们退下,说明除了“活不久”,其他话应该是能当着他们的面说的。
  “大夫,奴婢听闻……这江湖上有一门奇术叫做易容?”
  “尔等想为太子寻一个替身?”
  墨鲤下意识地看了宫钧一眼,后者神情一凛,连忙站出来为墨鲤解围,顺带也要表示这绝对不是自己出的馊主意。
  “陈总管,所谓的易容只是一些小伎俩。因为世人好以衣冠辨人,故而那等有心藏匿行踪的人便会更换行头,改换口音,再用炭笔或煤灰稍微修饰一下眉眼肤色,多穿几件衣服改变身形,简单的易容是把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即使易容高手装什么像什么,很少被揭穿,他们也不会冒充一个特定的人,更没法给自己换一张脸。”
  陈总管听出了宫钧话里的意思,连忙道:“祭祀时,只有礼部跟钦天监的人距离殿下最近,他们也很难看清殿下的脸,有十二条冕旒挡着呢!”
  “即使如此,登基那般情形,代替殿下的人能够沉得住气不慌乱?”宫钧依旧反对,他提议道,“不如等殿下身体好些了再说。”
  陈总管神情微变,内侍宫女们垂手而立,虽然无人说话,但是宫钧感觉到了一股不祥的意味。他狐疑地望向众人,又悄悄打量太子。
  ——难不成太子的病好不了?
  可是太子现在的模样,完全不像寿数无多的样子,这让宫钧无法确定自己的猜测。
  比起宫钧,刘澹更加为难。锦衣卫是皇帝的亲信,准备继位的太子向宫钧透露一些秘密,这是信任的意思,可他就不同了。对于一个在外领兵的将军而言,知道得太多就不妙了,这会儿他说什么都不适合,只能装聋作哑。
  同时刘澹也很纳闷,不明白陆忈究竟在想什么,怎么会有登基大典都不想去,一定要找替身的皇帝?
  “既然殿下心意已决,微臣这就去找合适的人选。”宫钧无奈地说,同时在心里发愁,这个替身可真不好找。
  首先要身形跟太子相仿,然后还要会改变口音,可以模仿太子说些简单的话。不过也用不着太像,反正太子病没好。
  用这个借口,一切仪式都可以从简,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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