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服[古代架空]——BY:天堂放逐者

作者:天堂放逐者  录入:04-02

  “够了!”阿颜普卡怒喝。
  孟戚一敛笑意,冷冷道:“这其实是你心中所想,你也是这么做的,刀客宿笠不正是如此?”
  阿颜普卡感到事态滑向了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心中一跳,望向墨鲤。
  墨鲤对上他的视线,忽然开口道:“你想问是何处暴露的心性?不是刀客宿笠,亦非方才那番言语,而是你最初所言,‘龙脉日渐消亡,天下分久必合,此乃大势所趋’。”
  阿颜普卡脸色逐渐变了,墨鲤神情冷淡地看着他。
  天下分久必合,是说如今的乱世,倒是没有什么大毛病,有问题的是前一句。
  “我不明白墨大夫是什么意思?”阿颜普卡咬牙切齿。
  孟戚代墨鲤回答:“你本意是先发制人,像古代说客一般,先吓一吓太京龙脉,当头说一句你们龙脉迟早都要没了。往深里说是一个连环套,等找到飞鹤山龙脉,我们必然不会同意你用一个去换另一个。如何让太京龙脉不能置身事外呢,自然是威严恐吓了,阿那赫多山的灾厄来得突然,如果解了他的困境,有朝一日太京龙脉遇到同样的麻烦也不会担心——你想把还活着的龙脉都骗到阿那赫多山去。”
  “太京龙脉灵气充沛,阿那赫多山远远不是对手,尔等有何可惧?难道就此不敢上山了吗?”
  “不,你若有心救阿那赫多山,那时就应该开口了。我们不来飞鹤山,就不会知道阿那赫多山曾经拐骗飞鹤山龙脉的劣迹,那样岂不是更有利一些?”
  阿颜普卡闻言语塞,好一阵才说:“尔等那时与我敌对,又有风行阁在旁煽风点火……”
  孟戚一摆手,没好气地说:“别提风行阁了打,跟他们无关。”
  墨鲤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孟戚就不会那么客气。
  “你并不真心要救阿那赫多山,如你所说,只要给他留一线生机就成,你真正的目标还是在我与大夫身上。你看上什么了,龙脉的其他本事?长生之术,不老之法?”
  “……长生不老根本不存在,不过是短暂的,比一般人活得久一点的本领,如同武功。武功到了你我这般,在寻常百姓口中,亦是神仙之术。”
  阿颜普卡试图狡辩,孟戚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不善地说:“说得不错,因为这对你就足够了。你是赞普,西凉人尊你为天神之裔。几十年苦心培养出这些势力,还是太少了,时间太够啊,你想要被人奉上神坛,最好八十岁仍旧是一副年轻人的样貌。你想我能学会,你为何不能?等你学会了,你再让一些受你看重敬你若神明的人学会……何愁人心不服?说要一起对付圣莲坛,我看圣莲坛这个邪祟玩意,估计也少不了你的手笔。”
  阿颜普卡目光闪动,沉默不语。
  孟戚见他神态,立刻上前去拽墨鲤:“不好,快走!”
  墨鲤想也不想,应声后退。
  阿颜普卡周身窍穴腾起大量白雾,四肢诡异地鼓涨起来,灵气疯狂地向他涌过去,与元智大师那次突破不同,这摆明了是玉石俱焚一类的魔功。比一般江湖魔功更棘手的是,阿颜普卡会驱使灵气。
  孟戚看似带着墨鲤急退,却背着手指了个方向。
  只有包袱里挤出脑袋的山雀看到了。
  阿颜普卡纵身扑来,势若疯虎,似乎想拉着孟戚一起死。
  孟戚挥剑格挡。
  激荡的真气内劲卷得枝散叶飞,河水层层翻涌,甚至露出了底部湿泥。
  来不及逃脱的鱼虾以及水植一瞬间就化为齑粉。
  山雀处于风暴中心,吓得把脑袋缩了进去,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希望孟戚有这个本事抵挡。
  然而它刚缩回去没一会,就感到周围那仿佛天地震裂的动静没了,山雀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它只能看到孟戚的背。
  孟戚持剑,足尖在慢慢平复的水面数次轻点,来到一处岸边。
  这是一个河湾,植株异常茂盛,现在这些芦竹菖蒲的叶子都被鲜血染透了。
  阿颜普卡躺在岸边,他挣扎着几次要站起,都没有成功。
  “你……怎么……”
  他一张口,就有鲜血往外流。
  原本站在他面前的墨鲤慢慢后退,无锋刀滚落成串血珠。
  伤口在阿颜普卡胸腹处,纵横两道弯弧。
  山雀歪着脑袋看了看地形,发现这里正是孟戚让墨鲤过来的方向。
  “怎么猜出你要往这边逃?你要带伤逃跑,我已知晓地形,又精通奇门遁甲,换了我有这样的敌人,我也觉得水下才是唯一能逃脱的生路,这边就是往芦苇荡最深区域的路。”
  孟戚说一句话,阿颜普卡就吐一口血。
  虽然阿颜普卡不明白孟戚为什么会知道哪处水深水浅,按理这也不该是那只小山雀会记的东西,但孟戚不会说出真相的。
  沼泽水深有限,个头大一点的鱼路过的时候就会在意能不能游起来。
  “……或者怎么猜出你要逃?像你这样的人,是不舍得玉石俱焚的,只要能活命,可以拼着震伤内腑,也可以拼着经脉俱废。因为你有勇有谋,有眼光有远见还有无数的后手,再狼狈都能东山再起。”
  孟戚走到墨鲤身边停下,淡淡地说,“你是枭雄,我太了解枭雄了。”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阿颜普卡眼底满是戾气,然而丹田受创,气力难聚。
  “死总要死得明白的,就算作临别之礼罢。”
  孟戚说完,一剑削去阿颜普卡头颅。
  剑势极快,快到了死去的人不会感觉到头痛,只能感到“自己”飞了出去,眼中还能看到摇晃残余的景象,听到声音,脑子也能短暂的思考。
  “我才是太京龙脉。”
  阿颜普卡闻言猛地瞪直了眼,他有许多话要说,但是发不出声音。
  一声沉闷的水花,头颅落入了河中。
  良久,墨鲤才沉声道:“走罢,还有一些困在沼泽里没有逃出去的西凉人。”
  “大夫今日……”
  孟戚蓦地住口,他感到墨鲤回来后情绪一直不太对。
  墨鲤知晓这未尽之意,他仰头看天。
  一些树木在打斗中折了,露出一小块空隙,月光直直照在河边,照在两人的身上。
  “去找阿芙蓉种子回来的路上,听到砸墙的异声,找到一个较小的汀洲上,见一些疯了的女子被锁在一间草屋里,还有两个带着镣铐骨瘦如柴的男人,据说是原本住在芦苇荡这里的百姓。”
  西凉人占了这块地方,他们沦为奴人,生不如死。
  “他们周身是鞭伤,在夜里看不见东西,元气耗损至无,脏腑虚弱至极。即使救下来好好养着,也没有几年好活了。”


第269章 遇变无所依
  天慢慢亮了。
  火更是早已熄灭, 淡淡的余烟在树林中飘荡。
  这一缕一缕的白色, 远看还以为是林间的晨雾, 在这意境超凡的画卷里, 就差一叶扁舟一个披着蓑衣的渔夫了。
  穿蓑衣的人很快就出现了,只是不像渔夫,踉踉跄跄边走边张望。
  “你去哪?”
  随着林子深处传来的一声疑问,蓑衣人立刻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然后熟稔的护住脑袋身体缩成一团。
  孟戚揉了揉额头, 又好气又好笑。
  芦苇荡这些幸存的百姓因为长年累月地被当做奴隶驱使,不止遍体鳞伤, 更被磋磨得快要没了心智。一个命令一个动作,没有命令的时候就不敢动弹, 成年男子的脚腕上还带着细细的镣铐,走路笨拙, 眼神呆滞。
  只有这个十来岁的少年,灵活倔强鬼主意多,一早上就逃跑了两次。
  若不是从小没吃没喝,到了夜里眼睛就像瞎子一样不好使,估计昨夜趁着孟戚墨鲤不在的时候就要跑了。
  “你认识外面的路?知道该怎么跑?”孟戚一手就把对方拎了起来。
  蓑衣掉到了地上, 露出柴火似的干瘦躯体。
  墨大夫说, 按照骨龄已有十五岁了。
  十五岁在外面是能说亲的年纪,心急一点的估计都娶上了媳妇,丁税徭役按照楚朝律法从十八岁开始征发,意味已成为家中的主要劳力, 而眼前这个小家伙打眼一看像是只有十岁,瘦成了皮包骨头,眼睛很大,脸颊颧骨突出。
  好在瘦归瘦,眼睛倒是很有神,缩起来看着像个可怜巴巴的小猴子。
  “这里连船都没有,你打算游出去?”
  孟戚把人带到码头,少年眼睛不断偷瞄,在看到不远处一丛芦竹上的血渍,脸色发白。
  其实孟戚不想吓他,只是昨天困在沼泽里没逃出去的西凉人都死了,包括阿颜普卡在内,尸体估计喂了鼍。芦苇荡附近的野物极多,鼍群规模同样不小,死在这里是真正的尸骨无存。
  闹了这么一通后,这少年冒冒失失往外跑,撞到鼍群怎么办?
  孟戚顺手把吓得不敢说话的小孩又拎回去。
  塞一根刚从炉灶灰堆里翻出来的,焖熟的玉米。
  “吃。”
  小猴子接过就啃,啃得贼溜,棒子上一点渣渣都没剩下。
  看他这个架势,要不是咬不动,估计连棒子都能嚼烂了吞掉。
  孟戚自己也挑了一根,咬了一口发现滋味竟然很不错。
  他毫不避嫌进屋把玉米递到墨鲤嘴边,同时夸赞道:“这苞谷倒是香得很。”
  墨鲤刚给一个人治完后背上血淋淋的伤口,还没去盥洗,于是自然而然地沿着孟戚吃过的边缘咬了几粒金黄的谷粒,虽然尝起来有些硬但咬碎了确实比一般稻谷香一些,民间吃不上精细的粮食,尽管苞谷剥开来瘪的多饱的少,可是吃着不错。
  “哪来的?”墨鲤心里有句话没说,他觉得苞谷应该合沙鼠的口味。
  颗粒比粮大,成排齐刷刷地啃起来很过瘾。
  然而这里是荆州,只有北边的农人种苞谷。
  “西凉人运过来的,库房后面的有老大一袋子。”
  被救出的百姓伤痕累累,孟戚就去找了找食物,苞谷这东西正好。
  山雀蹦蹦跶跶地跳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看墨鲤嘴边的苞谷。
  它的翅膀裹了一块布,包扎得像模像样。
  其实按照孟戚的说法,要什么大夫跟包扎,送回灵穴所在的那处山谷,让飞鹤山龙脉老老实实地三个月不化形,伤势自然就好了。
  是龙脉还装什么伤患,浪费大夫的时间跟精力。
  山雀气得差点蹦起来啄他。
  这会儿孟戚看到包扎完更“胖”一圈的山雀,摸出一把特意挑出的饱满谷粒,往凳子上一搁。
  “嗟,来吃。”
  他一副“食物多得是别盯着旁人嘴边的”嫌弃样子,山雀气呼呼地冲过来叫了两声,然后跳上圆凳用瓜子嘴翻翻捡捡地挑起来,发现全是好谷子,不仅疑惑地望了孟戚一眼。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飞鹤山龙脉埋头吃了起来,完全没看见自己身后墨鲤的表情。
  墨鲤带着三分责怪,七分无奈地瞪孟戚。
  瞪完他发现山雀吃得很欢,脑袋一晃一晃的,又忍不住笑了。
  这下换孟戚不是滋味,用传音入密问:“大夫莫非很喜欢这只飞不起来的鸟?”
  “飞不起来也是因为想过来帮忙,还跟我们指了路。”墨鲤顿了顿,抬眼道:“你这个‘嗟来之食’,就欺负没念过书没化过人形的龙脉吧!他根本听不懂,还以为你是好沙……好心帮他挑了一遍。”
  孟戚装作没听懂那次停顿,哼道:“没化形怎么了?没化形的时候我就知道在龙爪峰附近书院偷听了,大家都是龙脉,能有什么差别。如果他没偷听偷学过,能知道龙这个字怎么写?”
  “万一是阿那赫多山教他写的字呢?”
  “……”
  “再说,这飞鹤山附近有书院吗?”
  对上墨鲤戏谑的目光,孟戚定了定神,打死不认:“以前有吧,我没注意过,这飞鹤山龙脉肯定是偷听人家私塾老先生讲课都不专心,四书五经一窍不通,只跟蒙童一般只学了写字。”
  字还歪歪扭扭,丑得要命。
  孟戚正嫌弃着,山雀已经衔了最后一颗谷粒,一蹦一跳地到了孟戚身边,昂着头矜持地蹭了蹭孟戚的腿。
  ——挑得不错,都好吃。
  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是太京龙脉都“示好”了,飞鹤山龙脉当然不好意思一直板着脸。
  “噗。”
  墨鲤忍俊不禁,转身走了,只留下孟戚一脸僵硬地被山雀蹭。
  ***
  草叶唰地一响,一道人影急速掠过。
  刀客宿笠冷着脸在林中穿行。
  且说他仗着武功高强,趁着夜深人静闯进春山派应掌门的居所,拎着人家掌门人一顿毒打。
  堂堂武林大派的掌门,从未受过这种耻辱。
  像他们这样身份的江湖人,就算再互相敌对,也万万没有潜入别人卧房搞偷袭的,那不叫仇家,那叫刺客了。
  ——并不知道对方就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头目。
  应掌门向来自负武功,尤其青乌老祖一死,他自恃在江湖上排不上第一第二,怎么说也是一手之数了,结果走不到百招硬是被人打到满地找牙,气恼之下险些昏厥。
  打是打不过,想把人骗走吧,对方却不知怎么知道了他们陷害孟国师的事情,还逼问他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
  应掌门觉得可笑,想要齐朝水师布防图的人肯定是荆王了,对方还偏偏不信,逼着他回忆神秘来客的一切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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