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胆!看他怎么收拾这些乌合之众!
会武功?难对付?
召集五百兵丁,带上军中的弓箭、强弩,还有攻打匪寨用的简易投石车,这阵势就算硬推也能把一个镇子推平了。那个武功高强的香主可能抓不到,毁掉圣莲坛在这里的势力却绝无问题。
刘澹召集人手费了大约六天的时间,这还是在陂南县多盗匪,兵丁较多,而他手下的将士又经常到这里,路径很熟的前提下。
点齐了兵将,刘澹也没耽搁,当夜就带着人来了。
“给我老实点儿,敢乱叫乱嚷,就砍了你!”亲兵把刀架在江湖人脖子上,后者欲哭无泪,这是什么样的衰运?怎么能背成这样?
“你们香主在哪里?”刘将军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问。
他把逃跑的这个江湖人当做圣莲坛教众了,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镇口探头探脑?
刘澹心想,这些乌合之众,竟然还很警惕,寒冬腊月都有人蹲着放哨?
单单冲这个,刘将军就要高看这个圣莲坛香主一分。
武功高、能蛊惑百姓,就蹲在青湖镇根本不出去,不像那些盗匪嚷着什么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这是暗地里发展,所图甚大啊!
再派出斥候一打探,什么?青湖镇多了一条环形水渠?这是壕沟啊!
镇上别的地方都没人,疑似全部居住在水渠环绕的地区?这是坚壁清野啊!
不妙!
刘澹觉得自己挖出了一个野心家,还是一个广积粮缓称王的野心家!
“快回答我们将军的话,圣莲坛的香主在哪?”
“香主……死了。”江湖人愣愣地说。
“什么?”
正想着对手难缠的刘将军眼睛瞪圆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胡言乱语,乱刀砍死!”
“不不,是真死了!”这江湖人总算反应过来了,连声喊冤,“我不是圣莲坛的人,我是平州七星帮的人,是听说圣莲坛在这里危害一方,所以……所以跟着青城派的一位少侠过来铲奸除恶。”
刘澹死死地盯着这人。
刘将军那上过沙场的彪悍气息,一般人都扛不住,这个七星帮的汉子被磋磨了这些天,现在又被利箭指着、刀架着,腿都软了。
他颤抖着指自己出来的巷子,努力回头想要看到其他逃出来的同伴,只要多来一人,大家一起证明,可信度总会高一些。
可是那巷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人声,也没有任何动静。
江湖人心里凉了半截,他不知道那些人是没能跑出来,还是见势不妙躲起来了,总之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他必须努力说服这个将军,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青湖镇的圣莲坛教众都完了,现在是一个幽屠门余孽,一个魔头控制着整个镇子,他的武功很邪乎,我们都不是对手,那位青城派的少侠快要被折磨死了……我是逃出来的!”
刘将军疑惑地问亲兵:“幽屠门是什么?又一群冒出来的叛逆?”
“将军,属下不知。”
站在暗处的墨鲤看清了这些兵马,皱了皱眉,无声无息地离开。
水渠里全是冻得瑟瑟发抖的人,他们互相争抢,最终踏碎了冰。
虽有心逃命,但他们抬头一看,发现孟戚背着手,站在水渠旁边悠闲的看着他们。
“……”
这谁还敢上去?
孟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把这群人一个个弄上来,不然就要冻出毛病了。
再把人挨个打晕,抬头恰好看到墨鲤回来,便笑着问:“看到了吗?哪里来的兵丁?”
“大约四五百人,带队的那个我们认识。”
“嗯?”
孟戚觉得他知道的齐朝官员挺多的,因为病情发作的时候他疯狂追查偷挖灵药的关联者,平州地方不小,真要说熟人,还是他跟大夫的熟人——
“刘钱袋?”
“……他好像叫刘澹。”墨鲤面无表情地纠正。
“反正是送我钱袋的人。”孟戚一挥手,片面忽略了自己打劫的事实,“怎么,他是来要钱袋?”
墨鲤摇头道:“我想应该不是,只是来剿圣莲坛。”
这也算是荡寇将军职责之内的事。
“啧,正好!那香主的首级还有圣莲坛这些教众送给他当功勋了。”孟戚漫不经心地说,“青湖镇的这些人,只要不冲上去找死,估计不会被杀。按照惯例,可能会跟流放的罪户一起,送到偏远地区开荒落户。”
“虎子呢?”
“两天前就跟林窦走了。”
说话间,刘将军带来的兵马已经进入了青湖镇。
墨鲤不得不提醒道:“他们带了弓箭手,还有弩。”
“……我教你用一枚铜板划破十张弓弦的暗器手法?”孟戚歪着头说。
墨鲤看出来了,孟戚就是打算吓一吓刘将军。
“不行!他看到你不一定会吓死,但是你看到他,可能要发病!”墨大夫坚定地要带走病患。
于是刘将军属下架起木桥,占了整个青湖镇时,发现圣莲坛教众被绑着放在一边,那群来除暴安良结果栽了的江湖人气息奄奄的趴在另外一边。
地面上插了个牌子,写着埋了圣莲坛香主的墓怎么走。
“……”
刘澹下令把镇民带上来问,结果镇民一听到紫微星君跟圣莲坛四个字,就面容扭曲,还有人神经质地喊疼。
刘将军再一问,才知道某个魔头在青湖镇,逼着他们骂了六天的紫微星君。
起初没有人配合,可是那魔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们痛得死去活来,有个脑子灵光的人在发作的时候当着魔头的面,破口大骂紫微星君跟圣莲坛,疼痛立刻没了,于是众人纷纷效仿。
结果现在镇民没了怪病,可听到那几个字,就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真是奇人。”刘将军喃喃自语,复又问这人什么模样。
“那恶鬼生得一副好样貌,冷不防看见都会被他迷住,定是要害人的!”
“……衣服?穿一件褐色的袍子,看着很普通,寒冬腊月也不怕冷,肯定是妖孽!”
“是两个人!还有个据说是什么大夫,穿得严严实实,就像那种防风的斗篷,都看不清脸……”
刘将军越听神情越是怪异。
这时骆彬被抬了过来,他迫不及待地说:“将军,那两个逃走的人是幽屠门余孽,还请将军派人把他们捉拿归案,以免祸害百姓。”
“闭嘴!”
刘澹怒视,这是要他去送死啊!
本将军还没有活够!
“来人,把这里的人全部拿下,逐一问罪!”
刘将军发了一通火,转头对亲兵说,“等此地事了,我们尽快回四郎山的驻地。”
再也不出来了!
躲国师为什么这么难?
青湖镇外,孟戚抱着手臂看墨大夫整理行囊。
“大夫,我们去哪?”
“青湖镇属陂南县,再往南走八十里就是四郎山了。”墨鲤沉吟,听说四郎山有龙脉。
作者有话要说:
刘澹怒视,这是要他去送死啊!
翻译——刘澹:滚,这道送命题我不做
第35章 夫逆天而行者
武林高手不拘小节, 以天为被, 席地为床。
——大半夜的从青湖镇出来,没地方住了。
这里是一处陡坡,恰好可以避风,坡下有几块平坦的大石,不管横躺侧卧都足够了。
墨鲤不介意睡在野地里, 孟戚却有点不乐意, 他努力说服大夫:“我记得附近就是陂南县城, 翻过这座山就到了。”
“夜里应该睡觉, 赶什么路, 你还是病患。”墨大夫不为所动。
赶到陂南县又能怎么样,这里可不是竹山县,外面都有宵禁。
就算翻墙进了县城,一样不能投宿客栈, 还不是得等到早晨,何必呢!自小就在山里来去的墨鲤, 比起床铺, 其实他心底里觉得在野外要自在得多。
不过因为秦逯的缘故,墨鲤努力维持着人该有的模样。
在疑似同类的孟戚面前,墨鲤就稍微放开了一些,不再维持着君子该有的仪态。
看到墨鲤已经躺了下来, 孟戚只好选了附近的一块石头。
“睡不着?”
“……”
“那就问问病情吧, 你家被毁的这三年以来,你时而清醒, 时而失常,并非每次都能遇到城镇,那么你住在哪里?”
孟戚被墨大夫问住了,他仔细想了想,随后发现自己干脆不睡觉的情况太多了,多到数不清。虽然让他睡也能睡,但是正常人肯定不会是这样!
“你是经常不睡觉,还是根本不想睡?”墨大夫继续了解情况,根据在孟戚在青湖镇的表现,国师该吃吃该睡睡,并没有什么异常。
孟戚认真想了一阵,然后说:“都有吧,发作的时候人都是稀里糊涂的,除了杀人什么都不想做,睡觉能杀人吗?”
那肯定不能啊!
所以为了千里追杀盗挖灵药的人,饭也不吃,觉也不睡?
墨鲤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理解刘将军的惊恐了。
一个武功高强还没日没夜报仇的疯子,对齐朝的锦衣卫造成了沉重的打击,还一点都不低调,这样的事情根本盖不住,有点消息渠道的官吏大概都听说了。
原本是寻找前朝宝藏,结果惹上了这么个麻烦,锦衣卫指挥使可能已经吐血了。
孟戚往墨鲤身边凑近了一些,准备等大夫再塞给他一颗宁神丸,那种药丸子虽然苦,但是吃下去感觉不错,胀痛的脑袋变得轻松很多。
吃了两次,孟戚就感觉到了好处。
发现墨大夫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孟戚心念一动,眼底满是戾气,冷声道:“也许这世上的人都死尽了,我才能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
墨鲤猛然回神,然后定定地看了孟戚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躺下去睡了。
——想骗药吃?门都没有!
孟戚脸上扭曲的表情收也不是,继续绷着也不对,他纳闷地想大夫是怎么看出破绽的呢?明明在属于“国师孟戚”的记忆里,没人能看出他的心情好坏啊!都说国师喜怒不定,难以揣测来着,大家都绕着他走!
“大夫?”孟戚又靠近一些,这个位置他能感受到墨鲤身上的气息。
清冽得像是山泉,微凉的气息,很平和,没有一点攻击性。
说来不可思议,一个武功高手身上竟然没有萧杀之气,难怪会被人小看。
孟戚想到骆彬看墨鲤的怨毒眼神,嘴角就泛起了神经质的笑。
“躺下来。”
墨鲤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回地说,“你说过都听我的,让你休息都这么难?”
孟戚从善如流地躺下了,挨在墨鲤身边,手臂近得可以搭上墨鲤的腰。
墨鲤:“……”
作为一条鱼,不,一条龙脉,他不习惯有人睡在旁边!
“去那块石头,我都清理过了,没有枯草跟积雪。”
墨鲤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仍然拿出对病患的耐心,伸手推了一下孟戚。
他眼睛半闭着,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冷硬,却微妙地带上了困倦的鼻音。
孟戚一顿,慢慢退了回去。
墨鲤正要入睡,忽然听到那人问:“大夫这些天怎么没有跟我继续谈论妖怪的事?”
“这样的事情,我提个醒就够了,你自己会想的。”墨鲤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孟戚知道大夫很困了,可是他想继续听这个声音,就拖延这场睡前谈话:“大夫你似乎见过妖,为何你一点都不惧怕?世人对妖物的态度,可不这么友善。”
“唔。”
墨鲤只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
孟戚跟着压低声音,蛊惑般的低语:“你是妖吗?”
夜色沉沉,孤月清辉照在山坡的另一边,这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良久,孟戚遗憾地叹了口气。
居然不说梦话,真是不好骗。
他直起身体,仔细端详着墨鲤睡着后的模样。
眼角微长,平时不觉得有异,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变得很明显了,睫毛长长的覆在眼睑上,年轻得找不到任何皱纹,连一粒痣都没有。
孟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想,大夫是真的年轻,还是像自己一样特殊呢?
他在这两个猜测中间摇摆不定。
乍看是没有经历过挫折,没有陷入过困苦的人,连气息是那么平和,以至于孟戚最初把这种特质当做了年轻容易受骗。可是一转眼,那人就会用仿佛洞晓世情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什么天真好骗,不存在的!
等孟戚把治愈的信心寄托在这位看起来很可靠的大夫身上之后,对方又出人意料的随意,竟然毫无防备地在自己面前说话说到一半就睡着了?!
就算内家高手沉睡时亦能感觉到危险,并且可以在意识还没有真正清醒前迅速做出反击,十个偷袭者有九个都是找死——但还是有那么一个例外的,比如偷袭者的武功更高。
不仅如此,孟戚还是一个病情发作时想要杀人的疯子!
孟戚想不明白,这份信任是从哪儿来的!他躺在石头上,把两人相遇以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仔细捋了一遍。
“妖怪……”
孟戚忽然笑了,骗不出实话也没关系,他可以猜。
他不相信世间真的有妖怪,话本里那种摇身一变化为人形的妖物,但可以肯定的是,确实有那么一类人,异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