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从天不亮开始训练,到入了夜才结束,这还不算完,若是训练没有达标的,晚上还得去“加练”,便就是当初魏麟出到军营就尝过滋味的加练。
训练了约十几日,郭林充的压饷队终于回来了。
“这里是数目,请将军过目!”郭林充到了营地立刻就去跟薛子钦汇报,薛子钦正在训练新兵,郭林充走到薛子钦面前,双手递上书简,就单膝跪在了薛子钦面前。
薛子钦接过书简,一边翻阅一边说道:“回来了?”
“回来了……”
“哟,东西还挺多,你这一去,可是让我日盼夜盼啊。”薛子钦脸上挂着坏笑说道,“一路上可还平安?”
“平安啊,可平安了。”郭林充茫然地说道。
薛家军见状,纷纷停下了手上的训练,看着郭林充,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那是谁啊。”
“我听闵副将说是郭副将,压饷回来了……”
“原来还有位郭副将啊。”
薛子钦正看着书简的内容,他们的声音都传入了薛子钦的耳朵里,他手里的马鞭一甩,突然抬头冲他们吼道:“聊什么聊,晚上都要加练是吧?”
这一句“加练”,立刻把众人吓得头皮发麻,瞬间回到正轨,疯狂训练起来。
薛子钦看着他们这群人的样子就觉得气,这些人吧,还真挑不出一个完美的,不是这里犯错就是那里犯错,说到底都是新兵,根本就没有薛子钦想要的那种精兵身上的肃杀之气,可这也是求不来的,没有在战场上刀光剑影,流血流汗,是怎么也不会达到那种地步的。
“军装都到了?”
“都拿到了,将军的书信一到我便立刻着人去安排了,最快速度赶回来的。”郭林充忙不迭地说道。薛子钦还是不满意,挑眉问道:“那为什么晚回来了两日?你是不是在城里逛窑子了?”
“末将,末将没有啊……”薛子钦此言一出,郭林充就慌了,说话都不利索了。薛子钦一瞧便知这人说谎,抬手一马鞭就抽在他腿上:“你个狗崽子,我让你速去速回,你又去逛窑子,信不信我把你下面那根东西剁了?”
“将军息怒,知错了知错了……”郭林充立马认错,薛子钦若是生气,那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这郭林充,当年也是新兵蛋子就跟着薛子钦的,天生就是个打仗的奇才,有想法,手段多,薛子钦一直很器重,可人无完人,郭林充性格老实,却偏偏是爱极了美色,一有机会定是要去窑馆逍遥。他又不太会说谎,一说话就结结巴巴,每次回来都免不了受罚。
“你是回回讨打,我看你皮糙肉厚也是打皮了。”薛子钦说着,又是一鞭子上去。
“将军别打了,将军末将真的知错了,哎哟将军!”
“要不打也可以,你先去歇着,”薛子钦说着,还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晚上到我帐子里来,我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谢谢将军!”
魏麟正巧经过薛子钦身边,一耳朵就听见“晚上到我帐子里来”,诧异的不行。魏麟这人吧,就是很容易忘乎所以,一听见这惊爆消息,立刻想跟江也分享。
江也跟他还有点儿距离,魏麟转头就朝江也喊到:“惊爆!薛将军晚上要搞郭副将!!!”这一声喊得周围好几人都听见了。
江也听得清清楚楚的,薛子钦也听得清清楚楚的,江也还来不及为魏麟接下来的惨状感到痛心,薛子钦的马鞭就抽到了魏麟的脚边:“就你他娘的最皮,老子不打死你个狗崽子!”
魏麟被吓得跳起来,边跳边躲闪着薛子钦的马鞭,还顺带高喊着:“我错啦我错啦,将军不搞郭副将!哎哟我错啦!别打了!”
江也叹了口气摇摇头:“是真的讨打。”
第18章
郭林充回到营地的当晚,众人就领到了郭林充押送回来的军装。魏麟看着军装,那是爱不释手啊,尤其是那盔甲,沉甸甸的,很有分量。江也同样也喜欢,但他又不会表现的太明显,等着魏麟他们迫不及待开始换衣服的时候,江也悄悄的在旁边也换起来。
穿上军装的感觉真是好,这会子才有了从军的实感,江也这么想看,细细打量了身上的军装,才回过头去看魏麟。
贾大贾二两个傻愣愣的家伙,也跟着换了衣服,眼底的喜悦是完全藏不住的,其中赵志楠穿上军装,倒是很有英气,他长的一般,三大五粗的,一穿上军装,气质立刻不一样了起来,此刻的赵志楠正跟着贾大贾二一块儿傻笑闲扯,很明显,这身军装,对谁来说都一样,带来了很强烈的实感。
江也的目光又转到魏麟身上。
魏麟早就穿好了,他低着头,摸着胸前的盔甲,冰凉冰凉的,却觉得很舒服——这是江也看出来的,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魏麟的喜悦,不同于他平时那股没正形的乐呵,是一种明显的,发自内心的喜悦,就连旁人,一如江也都能感受的清清楚楚。
过了好半晌,魏麟突然抬起头转过身对江也说:“好看吗?”
江也有些愣住了,本来顺嘴就打算怼他,可魏麟的眼睛像是闪着光,亮亮的,他有些不好意思怼,吸了口气说道:“嗯,挺好的。”
“是啊是啊,魏哥贼帅!”赵志楠耳朵倒是好,立刻赞扬起魏麟来。
贾二跟着:“是啊是啊是啊。”自从赵志楠加入了这个队伍之后,贾二附和的人又多了一个。江也有时候挺佩服贾二的,他看起来无忧无虑,年纪又很小,对谁都和和气气傻乎乎的,爱笑,赵大哥魏大哥江大哥,一个不漏的都喊,可唯独贾大,他称呼为大哥。
贾大也很兴奋地在狭小的营帐里摆起架势来:“哇塞!穿上军装我感觉我战斗力提升了一百倍!”
赵志楠看着他滑稽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来来来,咱两过两招!”
“不了不了,打不赢!”
“哈哈哈,来试试嘛试试嘛!”赵志楠推搡着他,贾大半推半就地就跟着他走出了营帐,两人真打算去外面试试穿着军装打架打架斗殴的感受。
趁着人出来,魏麟突然低下去摸了摸眼睛,动作很是隐蔽,仿佛不想让别人看见。贾二那个没心没肺的对外面的切磋更有兴趣,完全没看到,倒是跟着出去了。
但江也看见了。
他没吭声,有些不敢问。
魏麟整日整日都是开开心心的,像是没有烦恼,他心里有了计较,但却不肯定。若是他没有判断错,魏麟好像是……哭了?
但是没有由头啊,为什么会哭呢。江也深入了沉思,头绪太少,他难以判断自己的想法是否有误。
魏麟却一抬头又嘻嘻哈哈起来,跟他拌嘴:“有没有被我帅到?”
“哈?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别不承认了好嘛,”魏麟挤眉弄眼地冲江也一顿发浪,“你盯着我看这么久,还不是觉得我帅的没天理?”
江也看着他感觉胃部一阵抽搐:“算我求你了,你可别恶心我了。”
魏麟反倒是被他难受的表情逗乐了,说道:“哎,我最喜欢看你这副吃了屎的表情,哈哈。”
“你才吃屎。”
“……你这话好无力哦。”魏麟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又问:“也儿,你可知为什么你妈让我留在江府吗?”
“别你妈你妈的。”
“哦您妈。”
“还有不要叫我也儿,你这个死叫花子。”江也像是很生气的大声骂道。
魏麟听见这话,瞬间作委屈状:“我一直都叫你也儿的……”
“那算了我不听了,以后当不认识了,告辞。”江也说着,作势转身就要走。魏麟赶忙拉住他:“哎哎哎,你不想知道吗?”
“没兴趣。”
“求你不装,你满脸都写着兴趣二字。”
“呵。”
“我悄悄告诉你。”魏麟走到江也身边,很小声地说,“其实,江夫人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我骗你的。”说完他便动作飞快的一溜烟跑了,留下江也在营帐里,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进入了暴怒状态。
“老子砍死你个死叫花子!”江也大吼一声然后追了出去。
话分两头,郭林充晚上如约到了薛子钦的大帐中。
只见郭林充傻愣愣地进来,很随意的坐到了薛子钦的案桌前。闵秋也在这里,郭林充自然是不会把新兵开玩笑的话语听到心里去,薛子钦让他晚上来大帐中,肯定是有意图的,此刻见到闵秋也在,心里更加是肯定了一般,薛子钦定是等着他的压饷队回来,好商量下一步动作。
“将军。”
“来了啊。”薛子钦很是随意的拿起杯子给郭林充倒了杯茶,全然不似平日里的严肃凶狠。薛子钦一到说正事的时候,人反而会放松起来,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和善,至于是为什么这样,谁也不知道,可能连薛子钦自己也不清楚。但这个变化倒是一个很显著的特征,闵秋和郭林充都明白,薛子钦可能是要有动作了。
郭林充接过茶点点头:“谢谢将军。”
“说吧,什么情况,竟然晚了两日。”薛子钦不紧不慢的问道。
郭林充喝了口茶,立刻说道:“跟大将军预测的差不多,压饷队一开始就遇到了点问题,粮饷扣押了两日,后来还是大将军派人来传令,末将才成功拿到,因此耽搁了两日。末将听闻,粮饷扣押是左相的意思,这场仗左相一直是不支持的。”
郭林充顿了顿,薛子钦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仿佛是在思考什么,几息之后又抬起头看着他:“你接着说。”
“大将军和左相一直有朝堂之争,皇上已经有了主意,可朝堂上一直僵持不下,才拖延至今,大将军派人传话说,让将军伺机而动,不用顾忌。”
“老头子这话说的有意思,先前还让我等着,如今又改了主意。”薛子钦冷笑一声说道,“朝堂上大概争些什么你可有打听?”
“有的,大将军的意思是,成王败寇,史书是胜者所写,不用忌讳是否名正言顺,收下了函州,就离我们宣国一统天下不远了;左相商戌则坚持师出无名有所不妥,尤其是北边西溯和东鸣二族早已蠢蠢欲动,贸然进攻怕边关不安。”
薛子钦脸上笑意未收分毫:“那就是看不起老头子的实力了。”
郭林充点点头:“大将军也是这样想,所以便是让将军,伺、机、而、动。”最后四个字说的一字一顿,眼睛里带着笑意。这话也是正中了薛子钦的心意,二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闵秋倒是对此有些担忧,他是个实诚人,就连带兵打仗都很实在,不懂得变通,他自是明白薛郭二人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发问:“左相担忧,不无道理。只怕这个由头,很难寻到。如今穗国呈龟缩之势,也就是不想给我们这个由头。”
“你们看这地图啊,”薛子钦说着,从桌下抽出一张羊皮的地图,“我们现在驻军在这个位置,但是函州地形很独特,四面都是水路。”他说着,用手指敲了敲函州那处,顺着地图标注的水路画了一圈。
“咱们挑三十个人出来,从水路进城,烧杀抢掠,”薛子钦说道,“怎么坏怎么搞,最好搞得乌烟瘴气。”
“将军的意思是?”闵秋疑问道。
“然后我薛家军大发慈悲倾囊相助,可惜守将连禁不为百姓考虑,我等本着为天下苍生安定之心进城剿匪。”薛子钦语速很慢,说得像是评书故事里的某段梗概一般,可这话里面的深意,在场二位副将都听懂了,闵秋持中立意见,郭林充则是非常赞同,薛子钦所想之事若办成,还真真是给了一个好由头。
“那半月之后行动,林充你在这边带兵候着,攻城器械都准备好,我亲自带人进城捣乱。”薛子钦安排到,“闵秋你给老头子送封信,知会一声。老头子还在湘城吧?”他说着,又转头问郭林充。
郭林充点点头,薛子钦又转回去看着闵秋:“你亲自送过去,务必说清楚了,再让老头子尽快调些人手给我。”
“将军这是何意?”闵秋不解道。
按理来说,这般行事,打下函州绰绰有余,函州守将连禁,曾是薛子钦的手下败将,不足为惧,还让调兵前来,闵秋就不明白这各中意图了。
薛子钦说了半天话,也有些口渴了,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你让老头子调一千精兵过来,驻扎在二十里之外,跟老头子说,我送给函州给他当谢礼。”
“好的将军。”
“将军这个主意,还真是棒棒哒!”郭林充称赞到。
“行了,你别以为来捧我臭脚我就能放过你,你那个逛窑子的毛病是不是改不了了?”薛子钦突然发作,恶狠狠地看着郭林充。
郭林充立刻就怂了,说道:“将军,末将不饮酒,不滋事,唯有这女色是个爱好,您看……”
“算了,要是因为这毛病误了事,到时候我让你断子绝孙。”薛子钦说道。
第19章
半个月后。
魏麟他们难得的空闲,夜幕刚至,正在营地外散步。从最初每天的训练,让江也这种从未经历过的人,每天都是腰酸腿疼,到现在已经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完成薛子钦的要求。这不,晚上都是加练的时间,魏麟和江也都成功规避,才有功夫在营地溜达。
“呼,这一个月就过去了,时光飞逝啊……”魏麟感叹道。
江也跟他并肩走着,听见魏麟的话,竟破天荒地没有反驳,倒是附和了一句:“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