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林充在前面讲话,江也倒是听得认真,魏麟在旁边有些无聊,便找了贾大说话。原本他们要聊便聊,也没多大事儿,可江也夹在二人中间,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他还要听郭林充安排,吵得他头痛得要命。
魏麟:“你知道不知道昨天那个谁摔肥料里了啊?”
贾大:“知道啊,哎哟可臭了给我恶心坏了!”
魏麟:“哎,我都没看见诶,可惜了!”
江也脑子里嗡嗡嗡三个声音一直打架,他想也没想一人给了一拳:“别吵了!烦死了!”
魏麟和贾大二人闲聊,其实声音还挺小,也就是在江也耳朵边显得吵,周围的人都浑然不觉,江也突然发难,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到他们三人身上。
贾大被江也一拳给打疼了,也是没什么自尊心,当即捂着被打的位置嗷嗷叫起来:“哎哟,哎哟太痛了!好痛!”
魏麟跟他的反应如出一辙,也在叫唤:“痛痛痛痛痛!”
旁边几个人看着他们三人忍不住发笑,江也还能听见不知道谁调笑着打趣道:“家暴现场啊这是……”
郭林充本来还在做安排,不过实际上也没什么好安排的,一切都要等闵秋派出去的斥候回来才能做决定,毕竟在战事中,情报是最重要的。江也那边的小骚动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干脆收话题,开口问道:“吵什么吵?”
每回都是魏麟在旁边叨逼叨,可最后丢脸的都是江也。之前在支援商州的战事中,他还算跟郭林充混得有点熟,刚才听郭林充的意思也是没有什么重要的安排要说,江也索性先解决身边这个祸害再说。
只见江也一手一个,把魏麟跟贾大拎起来,就站出了列队,规规矩矩给郭林充鞠了个躬,然后气沉丹田,中气十足朝着郭林充解释道:“郭副将,这两人不听安排,一直吵,我觉得将士纪律是最要紧的,恳请郭副将小施惩戒,杀鸡儆猴。”
贾二望见自家大哥被提出去了,本想上前说两句话,可听了江也所言,又有点害怕,不想跟着一起受罚,一时间只能傻愣愣地站着,有些尴尬地咽了咽口水。
郭林充扶额,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闹了,你们这一千骑兵做好准备,解散。”
“是!!!”
解散之后一整天魏麟都面带笑容,就连喂马的动作都比平时温柔了不少。江也看着他那模样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骂了一句:“你别那么猥琐行不行?”
“我怎么猥琐啦?”魏麟笑着问道,眼睛都没离开过眼前的战马。他一手拿着草料,一手还轻柔地摸着马的脸。
“光看表情我甚至以为你在摸烟罗阁的姑娘。”江也说着把手上的草料全部倒在马儿面前,转身就走。
魏麟赶忙喂完了手上那根,也学着江也的样子把草料全部倒进了食槽里,连忙追上江也。
“你别误会,我没有变心,”魏麟解释道,“我怎么会喜欢马呢,我又不搞人兽。”
“……你这么说我觉得更恶心了。”
“不是啊,哎,我就是高兴。”魏麟有些语无伦次,江也脚步都没停。
“你到底在瞎高兴什么啊?”
魏麟想了想,说话声音小了起来,还有些忸怩之态:“就是,跟你一起打仗啊,挺高兴的。”
“之前不是打过了么?你在莫名其妙兴奋些什么东西啊。”江也皱着眉头问道。
这话倒是点醒了魏麟——他们确实不是第一次并肩作战了,先前几个月已经一同作战出生入死好几回了。
那他为什么感觉这么兴奋?魏麟也皱起眉头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两人一路往后勤处走,刚起床不久,自然而然就想要先去饱餐一顿。
走了好半天魏麟才想明白,区别到底在哪里,他轻声说道:“跟你在一块干什么我都挺开心的。”
尤其是他终于摸清楚自己心里对江也的感情后。
江也有些嫌恶地看了眼魏麟,对方这样真诚地说话,他倒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半晌他才说道:“行吧,我也觉得挺好的。”
“你是说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嗯。”江也像蚊子叫似地柔声回答了句。
“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楚!”魏麟却突然开始演,他这句话说得十分大声,为了表达出“听不清”的主题,他还故意抬手拢在耳边,用耳朵侧对着江也。
“嗯!”江也大声又回答了一遍。
“什么啊?你说话啊也儿?风太大,你大声点!”
谁知道江也上手就拧住魏麟的耳朵,然后凑近。魏麟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耳朵被他拧住,根本无法闪避,他闭着眼睛跟等待行刑似的紧张,直到江也在他耳边牟足了劲儿大声喊道:“我说你娘个腿!够不够大声?够不够?!”
魏麟被江也吼得只觉得耳朵要爆炸的疼,赶紧求饶:“错了错了,听见了听见了!”
“哼!”
“富贵公子天天家暴为哪般啊……”
“嗯?”
“错了错了,我讨打,我该打!”
闵秋那边的斥候很快就带了消息回来,只可惜并未能探听到什么确切内容,只能知道个差不多要“打秋风”——往年西溯都是悄悄派人进城,然后里应外合强行进黔於强抢,虽然丝素输得多,赢得少,但林林总总累计下来,也是给黔於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这其中的牵扯倒还挺多,一般也会让假意让黔於抢走一些粮,要用薛长峰的话来说,这叫做人留一线。
西溯本就因为冬日无粮而发愁,若是一点粮食也弄不到,那对于西溯来说等同于灭顶之灾。这样绝了西溯的生路,只会引发更大的灾祸,倒不如让他们抢一点,无伤根本,边境才更加安定——至少在宣国能完全灭了西溯之前,这么干最划算。
薛子钦却连连几日忙着打猎开荤,大手一摆管也不管,只说阻击之事全部交给郭林充处理,反正郭林充没做好,那就郭林充领罚。
郭林充和闵秋都深知薛子钦的脾性,知道多说无益,两个人抓紧时间合计合计如何处理。
“进城抢粮,肯定不行,容易伤及无辜。这样,我调派两百余人日夜把守黔於沿线和城门,然后三百人去守西侧,那边公事还没建完,一直是西溯虎视眈眈的地界。”郭林充深思熟虑了一番如此说道。
闵秋点点头,表示认可。
其实这事儿原本抽签决定好了,那便尽数是郭林充的活儿。但闵秋做事儿细致啊,再加上郭闵二人也是多年旧相识,郭林充不用开口,闵秋也会帮忙想想对策。
“仅仅如此还不够,”闵秋摊开地图,给郭林充比划了一番,“这个位置,北萧山这个位置是可以通过的,就是费点功夫,如果通过了便绕开了我们北方军和隔壁秦将军的防线,可以直接通往鄢陵山,这条也是商队必经之处。”
“前几年不都是登高守山么?”郭林充疑惑地说道。
这些地形,他们一个个都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也正因这个任务没有太大难度,薛子钦才会如此草率就决定了让一个副将去处理。
“话虽如此,但今年可能要更为谨慎些。”闵秋说道。
“为何?”
“今年重新修葺祭坛的时候,北麓山开了条小道,方便上去,就在这儿。”闵秋又指了指旁边,“所以得分两路人马,同时官道上也得守。”
“不行,这样也太傻了。”郭林充说道,“到严冬之前,他们都有可能来,一直防耗费人力,倒不如进攻。”
“你想怎么进攻?”
“安排人守山是肯定要的,剩余的人马不用进官道,直接在山下靠近西溯的方向镇守,来了就打,打痛了为止。”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
“万一出了在官道出了问题,那我才是真的要完。”郭林充盘算着,“上回来了就几百人,来回骚扰了十几次,烦人得很,我看这次干脆绝了后路,让他们骚扰都没法骚扰。”
“但往常大将军的意思都是留一点余地给他们。”戏鱼。
“那就这样……”郭林充压低了声音在闵秋耳朵边说了一连串话。
话一说完,闵秋就皱着眉,感觉自己上当了,连忙问道:“凭什么啊,这事儿你得找将军去说啊。”
“将军会理我才有鬼,要么我就让他们片叶不得,要么就你出点血。”郭林充笑眯眯地说道,“他们要是进城抢,杀人放火是少不了了的。”
“那你我对半分。”闵秋开出了条件。
“成交。”谁知道郭林充便一口应下了,半点想讨价还价的意思都没有。闵秋看着他那神情,总觉得古怪,想了想才察觉自己上当了。
“不对啊,这事儿是你全权负责,凭什么我要对半啊?”闵秋哭丧着脸道。
郭林充仍是笑眯眯地,搬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派头,拍了拍闵秋的肩膀道:“咱们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了,帮帮忙而已嘛。再说,你都答应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哦。”
闵秋一把拍开郭林充地手:“去你的好兄弟,你这奸诈小人!”
然后“哭”着跑开了。
第76章
本以为还要趁此机会休息几日,但没有想到第二天一早,魏麟他们便被分为三行人,被郭林充下达好了任务各自出发了。刘队长领着他们五个跟大部队一齐朝黔於西侧前行。
黔於这个地方再往回倒十几年,那就是不毛之地,气候不好,又因为是边境处,时常被外患骚扰,商贾不敢来黔於做生意,久而久之黔於便像是被放养的崽儿,无人管辖也无人建设。
直到薛长峰来黔於为止。薛长峰当年被公派到黔於,打击外敌,那时候宣国跟西溯打了一场三个月有余的仗,打得西溯筋疲力尽最终不得不服薛长峰的手段。而薛长峰也便是那时起名声大噪,在北方驻守下来,十年再无外患。
外面安定了,里面自然才好发展,黔於虽然比不上隔壁涟水门靠着天堑北麓山而岁月静好,可至少再也不会是穷乡僻壤,商贾们也将手伸到了黔於,外部稳定,朝廷开始大肆修葺黔於的防御工事。但黔於西面本是丘陵地带,修建城墙难度倍增,而西溯每逢天灾人祸,粮食短缺,便要来捣乱抢粮,最喜欢便是从西面这丘陵地带过来。
因为黔於西面的城墙修的零零散散,根本起不了任何防御作用,也正因如此,看上去这边地势开阔,密林丛生,很难防守,也就成了北方军防御的重中之重。
孙营长以及其他几个营帐被安排来西侧防守,因此魏麟一行人也乖乖骑着马跟着。也只有他们是从未来过的,一到黔於西侧,江也便开始仔细的观察附近地形,几名营帐安排好了队列的位置,找好了隐蔽物。由于不知道西溯什么时候会进犯,所以此处的防守任务显得有些重,大家要轮流值夜,还要隐匿好人和马,以防被对方察觉到此处设防。
郭林充自己则带领两队人在北麓山的高处防守。
那位刘队长带着自己身后这几个新人,看得出来,他的不爽都是浮于表面的,时不时还会指点几句周围是什么情况,遇到什么情况该怎么应对。可他说话的时候往往都只有贾二听的很认真,其他的人都有些凑合。
虽然说是新人,不熟悉地形,可大家也不是吃白饭的,各自都有些本事,谁会乐意听这个刘队长一直叨叨呢。
因为是驻守在外,伙食上就只有干粮这一个选择了,魏麟特意帮江也多带了一份,生怕江也又把这等大事搞忘。可惜江也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知的少爷了,自己早早就准备好了。
这波埋伏持续了五天。
五天,这边一个人都没有出现过。到了这个时候,黔於的住民以及过往商旅都心知肚明,可能会遇见西溯出来打秋风抢东西,大家都尽可能的避开这个位置。因此他们也更好确认敌人,这个时候出现在西侧的人本身就有一定的问题。
直到第六日,终于有人出现了。
来人穿得是普通小厮的衣服,一个人从北面往南面走。他们的驻扎自北向南,错开左右分配成四块,最靠北面的便是江也和魏麟他们这块。正是傍晚十分,天色渐暗,魏麟正靠着颗大树昏昏欲睡。这几日下来着实无趣得很,因不知何时西溯就会前来,大家轮流值夜,白天也是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埋伏被发现。
江也开始几天还聚精会神,而到第六天,赵志楠和贾大两个精力旺盛的人都被憋得快受不住了。连同江也在内,五十余人都昏昏沉沉的,却还一直不停的查看着四周,生怕错过什么消息。
西侧这一块地还挺大的,各个队伍之间的距离隔得略开,但又是策马眨眼可支援到。
最先发现那小厮的还是魏麟。他正睡着,也没人搭理他,也就十分突然的,魏麟睁开了眼,伸手就去拽不远处江也的衣服:“有人来了……”
“嗯?”江也不解地回头看着他。
魏麟没说话,只是用下巴点了点北处,示意他看。江也打量了他一眼,他哪里像是先前还在呼呼大睡的模样,眼睛里都冒着精光,看着精神甚好。
江也顺着魏麟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周围的人还沉浸在百无聊赖之中。没过多久,果然从那边走来一个人,江也有些惊讶,压低了声音问魏麟:“你怎么知道有人?”
“听到的。”魏麟改坐为蹲,跟江也离得非常近,这声回答像是贴在江也耳朵边似的,声音太近却变得都不像魏麟了,让江也情不自禁地在脑中竟冒出了些许怪异的念头。他强行让自己不去想,又开口问:“一个人你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