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三皇子,那不明摆着是宫里的人作妖么?”薛子钦边吃边口齿不清地说着,闵秋见他真没分块肉给自个儿的意思,便眼睛也不再盯着那獐子腿。可薛子钦又割了片肉下来,那香味,闻得闵秋欲哭无泪,只能强忍着食欲继续说道:“皇上怕是借机生事,不想让大将军呆在朝内罢了。”
“我猜测也是。之前老头子遇刺的事情成了无头公案,老头子痊愈之后就被一直冷待,现下立储之事迫在眉睫,又想把老头子调离王都了,皇上还真是,啧啧……那他应了么?”
闵秋微微一笑:“大将军的性格将军应该比末将知道才是,大将军说,刚好将军驻军在麓荒山处,就让将军调查此事。”
“服了!”薛子钦一向怕麻烦,这种查不出个所以然的事情,他最烦了,“这有什么好查的。”
“是没什么好查的,被抓的刺客都自尽了,不过,跟三皇子一起来的还有位贵人,失踪了!”
“失踪了?”
“是,不过是哪位贵人,末将还不知。估摸着,过两天圣旨就得到了。”
薛子钦终于善心大发似的又割了一大块肉下来,用刀尖叉着递给闵秋。闵秋连忙接过来,
来不及道声谢,先吃了一大口,再接着说:“三皇子倒是没事,就是受了伤,听说大将军心疼死了。”
“他亲外甥他能不心疼么!”薛子钦摆了摆手,“出去出去,别赖我帐子里。”
“是!不过……”副将咽下最后一口獐子肉,可怜巴巴的望着薛子钦,“将军能不能再给一块……”
“滚!要吃自己打!”
……
约莫三日,江也每日使唤魏麟去熬药,熬好之后他便喂给那躺着的喝。钟倚嘱咐过别动他,这可烦死了江也,军营里连个汤匙都找不出来,魏麟买药的时候才没想到这么细致,还没汤匙回来。他只能每日拿木筷,沾着汤药喂给那人。这细致活儿,魏麟是完全做不了,江也虽是无奈,也只能亲自动手。这三日魏麟都跟江也挤在一个褥子上睡。两个人挤在一起虽然暖和,但魏麟时不时就趁机在他身上这里摸一下,那里戳一下,烦得江也想给他扔出帐子外。
第四日晨起,魏麟刚端了药进来递给江也,江也还没来得及喂,床上的人微微睁了睁眼,出声说了句“饿”,然后不管魏麟和江也怎么叫他,他也不回应了。两人没法子,只得又把钟倚叫过来。
钟倚把了把脉,这几日的药喂下来,倒是好了不少。可这骨头重新长回去,还需要不少时日,想走动怕是还早。
“他怎么就醒不来呢?”魏麟不解的问道。钟倚白了他一眼:“你四天不吃不喝我看你还能起来么?”“哦……”
江也看着魏麟,实在觉得蠢,无奈之下继续使唤魏麟:“你去跟外面要点粥食。”
“还没到饭点呢,我上哪儿弄啊……”
“别废话,赶紧去。”
魏麟平日里是被江也使唤惯了的,虽心有不满,还是骂骂咧咧的出去弄吃食了。
钟倚看着这儿没什么事儿了,便也告了辞。过了好一会儿魏麟才跑回来,手里端着半碗清粥,淡得跟水似的。江也接过手,正准备喂给那人,约是吃食的味道引得,那人又睁开眼。他还懵懂着,眼前模糊一片,看不真切江也那张冷峻的脸,下意识的就唤了句:“娘亲……”
这句话倒是唤得清清楚楚,魏麟在一旁听得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也儿你当娘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江也被这一大一小弄着无话可说。他本照顾这小鬼好几天,就有些烦闷,这人也是魏麟要捡回来的,照顾人的活儿却全部都是他在做,现在这小鬼醒了,第一句话就叫娘,他还想骂娘呢!江也真想抬手一掌劈死这两个混账,图个清静。
“饿……”
江也看着这人实在是可怜,忍着心里那口气,还是一点一点喂他喝粥。魏麟在旁边唠叨个没完,来来回回就是笑话那句“娘亲”,像是指着这事儿能笑上一年。“魏麟,”江也眼也没抬,狠话就撩下了,“你是活腻了吧。”魏麟听见这话,立马收了声。
要说魏麟打不过江也,那魏麟肯定是不服气的。但是没办法,他对江也下不了狠手啊,尤其是江也还记仇,就算打赢了也会伺机报复。久而久之,魏麟也不那么讨打了,偶尔还是会适当的停嘴,以免遭到毒打。
一碗粥下肚,魏麟问道:“你叫什么啊小鬼?”他却没想到,那人喝完了粥,再没吭一声,仔细瞧着,眼又闭上了,不消片刻均匀的呼吸声传了出来。“吃完又睡了?”说着魏麟伸手想推一推,却被江也拦住。江也握住他的手腕往后一甩说道:“你忘了钟倚怎说的了?”
“推了推也死不了啊,他这醒了只要吃,吃完又睡,跟猪有区别吗?”魏麟哀怨的说道,他着实是好奇这小鬼的身份,也想跟他说上两句话。不然捡回来,费了他和江也这么大的力气,却真如江也先前所说,是个死人,岂不是费力还没捞个好,连趣味儿都算不上。
“你想让他干什么?起来陪你闲聊?”江也说道,“我竟不知你还有养娈童的癖好。”
“你!”魏麟听见此话有些恼怒,可又不知如何反驳江也这张毒嘴,他想了想,即刻间又嬉皮笑脸起来:“我怎么会需要娈童,我不是有你么?咱儿子可还躺在这儿,你不要乱讲。”说着他还故作女人姿态往江也身上蹭了蹭,想恶心江也一番。江也嫌恶地瞪了他一眼,也不与他计较,把粥碗放下,转手又给床上那个掖好了盖在身上的薄被,也不知这点被褥是否能保暖。要是能把他救活,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江也这么想着起身出了营帐。
“哎孩子他娘,你等等我啊!”
第85章
“听说魏麟那小子弄了个姑娘养在军营里,你可别说出去啊,他和江也成天就围着姑娘转,啧啧,也不拿出来给兄弟们爽爽……”
“我这嘴严实着呢,你放心,铁定不会说出去。”
……
“你知道那姓魏的么,就成天和江也混在一块那个!”
“知道啊,怎的?”
“我听他们一个营的说,养了个姑娘!你别往外说啊,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了。”
“咱们两谁跟谁啊,你放心好啦!这要让将军知道了,有他们受的!”
……
“魏麟有个女儿你知道么!”
“哪个魏麟?”
“嗨,就跟江也好的跟一个人似的那个,他把他女儿带营里来了!”
“哪能啊,那魏麟何时讨得媳妇儿,女儿都有了?”
“谁知道呢,你可别往外说,我是听那谁说的,答应给他保密了!”
“放心放心,兄弟我不是嚼舌头的人!”
……
“魏麟的媳妇儿估计挺好看,他女儿生的可俊了。”
“魏麟何时有女儿了?我还以为他跟那个江也……”
“嘿你这心可够脏啊!我是听我那好哥们儿说他带着女儿住在自个儿帐子里,你别往外说啊,这事儿往小了是赶出去了事,往大了可是违反军规!”
“知道,我可不是犯口舌的人。”
……
薛子钦虽说怕冷,每日躲在将军帐里取暖,可他手底下的“眼睛”可不少,军营里发生些什么事情,他一清二楚。这无仗可打,几位副将那都成了薛子钦的“眼睛”,时常进营帐内给薛子钦汇报大小事宜。
“听说,那魏麟带着女儿住在营内。”郭林充站在火堆前,薛子钦正蹲在地上,他倒也是习惯了少将军这副模样,面色不改的汇报着,“末将这两日已听见不少将士们在议论,在军营里,只怕是影响不当。”“魏麟?”薛子钦想了想,魏麟这兔崽子的名字,他可是熟悉得很,再想想,便想起来他和江也两个形影不离,约莫前几日,他们还带了个半死不活的人回来,“我好像知道了,不是他女儿,是个捡回来的残废。”
“将军看怎么处理?”郭林充继续说道,“女子在军营里,总是不妥。”
“咱们去看看,他住哪个帐?”
“末将为将军带路。”两人说着,薛子钦站起身来。这天冷的,动作都不利索,薛子钦伸手取下衣架上的大氅披在身上。这件大氅就是之前闵秋亲手缝制的那件,毛色鲜亮,红中带棕,棕中又灰,还有几处都是白毛,混搭在一起,着实漂亮。薛子钦中意这件大氅可不止是为了漂亮,主要还是暖和。郭林充看着甚是羡慕,这大氅,看着就暖,可不像自己,身上就一件集市上买来的围脖能保暖。其实他也跟闵秋提过这事儿,但闵秋就像被踩了尾巴死的,死活都不乐意再缝制一件,再想想他“闵妈妈”的外号,郭林充只好作罢。
薛子钦治军严明,和将士们一直是同饮同食,他主张自给自足,不反对将士们闲暇时去狩猎,宰了自己吃,剥了的皮毛自己用,可奈何边塞的野兽都机敏的很,除了薛子钦,还没几个人能猎着好东西。薛子钦看着郭林充羡慕的眼神,倒也心情好:“怎么?喜欢这大氅?”
“喜欢……”郭林充如实回答道。
“喜欢自个儿猎去。”
“我猎了闵秋也不会给我缝衣服啊……”
“那你自个儿缝。”薛子钦说完便掀了门帘出去。郭林充急急忙忙走在前面带路,天色已黑,替薛子钦守夜的将士站在燃着的灯火旁,见着薛子钦出来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是吹的什么风?能让将军在寒夜里出来,怕是有大事。薛子钦身上那件大氅很是亮眼,士兵们经过都不由地盯着看,一是薛子钦身上的衣服,二是自入冬以来,许多人怕是一个月没见着薛子钦了,太稀奇了。
“将军!郭副将!”
“嗯,守夜辛苦了。”薛子钦顺口说着,跟在闵秋身后。
薛子钦虽然说话凶狠,但跟他久征沙场的将士都知道他的性子,不拘小节,因而胆子也大起来,更有好奇的将士就跟在薛子钦后面,想看看将军要去哪儿。
“将军这个天儿能出来,怕是有热闹看了!”
“你小声点!”
郭林充领着薛子钦走到一个营帐前,帐子里安安静静的,亮着一盏油灯,从外面可以看出来里面空无一人。薛子钦冷得直吸气,用手裹紧了大氅,郭林充回头等候他的示意,薛子钦用下巴点了点,闵秋会意掀开了帐子,站在一旁,薛子钦抬脚走进去。
士兵们不敢往前,只敢隔着一些距离观望着窃窃私语。薛子钦进了帐子里后,郭林充放下门帘也跟着进去。
薛子钦看着在褥子上熟睡的人,身上仍是那件沾满血迹的蓝色衣裳,他一眼便认出确实跟自己想的一样,是当日那两个混账买皮毛时顺道捡回来的人。正看着,薛子钦没说话,那人像是冷的睡不安稳,微微动了动头,露出整张脸。
郭林充一看那模样,顿时有些惊讶:“哇还是个小美人……”
话音未落,帘子就被掀开,一阵寒风吹了进来,吹得薛子钦瞬间来了脾气。只见魏麟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手里提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半只烧鸡,一边还叫唤着:“儿子!我给你弄了烧鸡回来!儿子!”他话已出口,魏麟也不是瞎的,就见着自个儿的褥子旁站在两个人。那件混搭色的大氅他认得,那是将军的;少将军旁边站的人,他也认得,是郭副将。
江也搓着手跟在后面也走进来,看着呆若木鸡的魏麟,立刻拽了拽他的衣服,魏麟反应过来,跟着江也立刻行礼道:“将军!郭副将!”
完了完了完了。
魏麟心里就只剩下这二字,刚才自己还大呼小叫,门口那群王八蛋居然没一个人提醒他,将军在里边儿,这下是真的完蛋了。偏偏小
鬼又长得跟姑娘似的,将军怕是要误会。想着他壮着胆子出声提醒:“将、将军……他是男的……我们……”
薛子钦一直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他倒是睡得也熟,魏麟这样大吼大叫的,竟一点都没醒。这么冷的天,睡在着薄薄的褥子上,整个人缩作一团,看着有些可怜。薛子钦没理会他们两人,伸手把郭林充的围脖摘了下来,给睡着的人系上。
“将军……”没了围脖,郭林充的脖子一下被刺骨的寒气所包围。他哭丧着脸:“将军咋不摘自己的……”
“你胆子肥了,本将军的意思也要过问?”薛子钦都没看他一眼,扬声说道。“魏麟,这是你儿子?”
“不……不是,我随口乱叫的……”魏麟都快要哭出来了。将军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虽说是刀子嘴豆腐心,对手下将士都好得很,可若是违反了军规,将军便一丝情面都不会讲,“行了,你们给我抬到我帐子里去。”
薛子钦说完也没再多看一眼其他人,径直出了营帐,闵秋急忙跟了上去。外面那群看热闹的不知将军要出来,正围着起劲呢,一看到薛子钦出来顿时作鸟兽散去。薛子钦扫视了一圈,迈开步子又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营帐内魏麟哭丧着脸,看着江也。
江也无奈骂了句:“你还叫儿子!这下你儿子完了。”
魏麟担心地念叨着:“这伤还没好呢,外头冰天雪地的,一路抬过去会不会散架啊……”
“我瞧你是真把他当儿子了?”江也白了他一眼,伸手抱起那人,他个子小,轻得很,“走吧。”
魏麟在一旁碎碎念着,脱了自己的外衣给那人盖上:“我可是当我亲儿子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