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逸北原本是个专心养伤的,别想让他帮忙干点正事,就是个酱油瓶倒他面前了,也别指望他能扶一把。
结果这天吃了饭破天荒地要帮忙洗碗,不过舸笛没让,让他回去躺着。
姜逸北不去,就在舸笛洗碗的时候跟着捣乱,惹得舸笛烦不甚烦,也顾不上这位是个伤患了,拉着他的手给按水里。
不是想洗碗么?洗吧。
就这么过了大约半个月,日子都称得上是岁月静好了。
直到某天舸笛睡到午夜时分的时候,突然从心底蹿起一股钻心的疼。
就好似有张渔网勒紧了五脏六腑,勒得五脏六腑都从渔网洞里鼓出一块一块红丝丝的肉来。疼得让人喘不上气。
可这深更半夜的,舸笛也没声张,开始还是只忍着。可疼痛一阵比一阵烈,到了后来,简直就是在有刀插.进五脏六腑和面糊了,搅得好似胸腔里面都是一阵一阵翻滚的碎片。
到了此时舸笛方才反应过来,之前喝下的墨玉葫芦里的药汁一直没什么反应,怕是到了现在起效了。
这一想,舸笛便更加不好声张了。
他之前便隐晦的让蓉蓉帮自己看过,却并没有查出什么异常来。现在自己若是呼疼也是无用,找不来大夫,只平白惹别人担心。
于是他就这么自己苦挨。
直到第二日清晨,蒙蒙亮的时候那疼才渐渐缓和下来,可当时舸笛整个人已经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了。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疼痛已彻底褪去,舸笛却依旧有些恍惚。一个人躺了许久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洗漱。
结果可巧,大清早拉开门便遇上姜逸北了。
姜逸北看着舸笛的脸色吓了一大跳,道,“你昨夜遇上艳鬼了,怎么脸色成了这样?”
舸笛随口道,“屋子有蚊子,睡不安稳。”
姜逸北才不信这一套,“到底是怎么了?合着你自己看不见自己的面色就胡说八道?”
“近墨者黑,”舸笛一推二五六,道,“跟你学的。”
第58章 入赘不染城
姜逸北被堵了个正着, 他平时可不就是满嘴的胡说八道。
姜逸北:“成成成, 你近我者黑, 我近你者甜,行了吧?”
舸笛笑起来。
不过配上这个脸色, 笑得怪让人心疼的。
姜逸北心里飘满了愁云,走过去扶着舸笛——他老觉得这人就跟虚弱得一阵风都能吹走似的,瞧着怪心惊胆战的。
姜逸北扶着人, “你要真是哪里不舒服, 就让那丫头给你看看。”
舸笛摇头,心说已经看过了,只是无用。
但是此事也不必说出来让人跟着一起担忧,只道,“没事。”
舸笛说完又觉得姜逸北这么搀着自己, 跟搀着七老八十的老人似的。浑身不自在, 道,“真没什么, 不用扶着。”
姜逸北:“不吃你豆腐,放心。”
姜逸北这关还没过去, 舸笛又遇上了正准备晒药草的蓉蓉, 手里还端着簸箕, 也是一见这个舸笛这个脸色就慌了。
药都顾不上晒了, 直接簸箕一扔就过来了, “笛子哥哥这是怎么了?”
舸笛:“…………”
“你瞧, ”姜逸北找到了一个同盟, 一副要为自己申冤的德行,“不是我反应过度吧?”
舸笛下意识摸了摸脸,心道,难不成脸色真有那么难看?
蓉蓉抓着人的手腕诊了半天,却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又抓着人看眼白,舌苔。
姜逸北:…………
姜逸北要不是顾及人家是个姑娘,估计就能当场把“庸医”两个字糊人脸上。
舸笛一边无奈地配合,一边不停地说自己“真的没事”。
其实现在已经完全不痛了,舸笛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疼出一身冷汗导致有点脱水,所以现在有些口渴。
姜逸北将舸笛从蓉蓉的“魔爪”下揪出来,放在自己的魔爪下了。
然后一锤定音道,“回不染城吧。”
舸笛:????
姜逸北现在已经恢复了不少,看着舸笛这个样子当即决定不继续养伤了,先回不染城。
柳倚春号称江湖第一神医,让他帮这瞎子看看总没什么坏处的。
而且姜逸北也确实担心三叔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这人说风就是雨,当即就带着舸笛回房间收拾包袱。
舸笛:“……回不染城做什么?”
姜逸北:“找个说话老实的,问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舸笛:“……真没什……”
“再说?”姜逸北打断,威胁道。
舸笛把狡辩咽下了。
舸笛:…………
舸笛:“我这里的事情还尚且未完。”
“我知道。”姜逸北说话也直接,“可你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不是吗?”
玄机阁内乱。以之前所闻,现在玄机阁应当是在那个姓姚的带领下的。
舸笛就算带着晏师上去横扫玄机阁,怕也难以服人心。舸笛想要的毕竟是复仇与夺回,而不是血洗。
舸笛:…………
“问你你又不说,”姜逸北放低了声音,“你就当让我安心了,先回不染城一趟,找柳先生看看,嗯?”
舸笛:“……就算我这是身体有不妥,我自己都还没慌,你慌什么?”
姜逸北笑,“哪天你喜欢我,到了我喜欢你的这种程度,你就知道我慌什么了。”
舸笛被拽回屋子之后就安置在椅子上了,姜逸北帮人收拾东西。舸笛听着姜逸北的动静,突然问道,
“我能不能好奇一下,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他是真的好奇。
以前还能觉得这人是叶公好龙,横竖也没见过舸笛什么样的,按照梦中情人来树立一个形象,然后喜欢就喜欢了。
现在见着自己了,又瞎又残的,有什么可喜欢的?
舸笛也不是妄自菲薄,非要觉得自己废物。他只是觉得,自己被姜逸北当成朋友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要说“吸引”的话,未免自己都觉得牵强。
姜逸北手下不停,随意回道,“没有冷血无情,就喜欢貌美如花嘛,在你面前我很好说话的。”
舸笛点头,跟着不着调,“那可真是多谢你的宽容。”
姜逸北收拾的东西不多,所以很快。等他和舸笛收拾完,蓉蓉却已经在门口准备了一辆马车,还有干粮。
蓉蓉也没什么悲悲切切的神色,大大方方的。
舸笛却不知道要说点什么话才好。
蓉蓉把干粮和姜逸北要用的药一起放在马车上,转过身看着带着斗笠的舸笛。沉默了半晌,最后只出来了一句,“一路平安。”
舸笛:“……多谢。”
舸笛扶着姜逸北上了马车,临近把马车帘子放下了,蓉蓉才急急地说道,
“笛子哥哥,你见到……你要是见到柳先生,记得替我问好。就说,这个药铺我帮他看着呢,他要是有空闲就挑个日子回来坐坐,我给他泡杯茶。”
舸笛点头,郑重道,“一定带到。”
姜逸北和舸笛进了车内,晏师赶车。蓉蓉就站在药铺门口看着马车走远。
她也说不清心里是怎么个感受。
小时候被父母抛下,生活无望的时候遇见了柳倚春,认识了舸笛舸楚蹊。本以为一片光明,结果三年前突然就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一个人就一个人,守着摊子过了三年,长成了个样样拿得起做得到的“泼妇”了。结果旧人突然又回来了,勾起往事。
然后就又走了。
蓉蓉一直站在药铺门口,看着马车影子都瞧不见了,才转身重新坐在自己的药铺里。
关门了这么久,也该重新开张做生意了。
————
因为有晏师可以帮忙赶车,姜逸北和舸笛都坐在车内。
姜逸北从马车后方的帘子看着蓉蓉站在门口不走,对舸笛说道,“看来还真是不能放松,感觉一不小心你就被别人惦记上了。”
这就是小人之心了。
君子之腹的舸笛都不想搭理人家。
姜逸北道,“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会儿?”
舸笛昨夜本就没有睡好,听他这么说,还真觉得可以睡一会儿。
于是点头以后,就真靠着马车,寻了个舒服的角度闭上眼睛了。
姜逸北:…………
谁让你这么睡了?
腹诽归腹诽,姜逸北还是没招惹他。
一直等到舸笛睡着了,才小心翼翼地把舸笛拨弄到自己怀里来,让他靠着自己睡得舒服一些。
三人在路上奔波了一天,到了夜间便停下来休息。姜逸北和舸笛都睡在车里,晏师在马车外守夜。
舸笛到了夜间便醒过来了,发现在姜逸北怀里也只是最开始惊讶了一下。
然后便神色如常地继续窝着了。
此时已经深夜,却没有再次毒发的迹象。
舸笛心道,想必这毒的发作会间隔一段时间。大概是那位先辈也不想让后代夜夜睡不着耽误了正事,只是想让后辈记得性命之约,和送晏师回去的事情。
想到性命之约,舸笛也并不怎么悲伤。他本就不是什么怕死的人,拿命换了晏师这般利器,可谓求之不得。
而且昨夜那一番疼痛,反而真让他警醒了一些,开始规划之后要做什么。
以之前得到的讯息来看,云叔应当是已经逃走的。而玄机阁之中支持舸笛的人,也大多是以云叔为中间人和舸笛接触的。
所以后事谋划,大概还要从找到云叔开始。
这也是舸笛妥协,跟姜逸北回不染城的原因之一。
舸笛与云叔之前便是一直在不染城接触的。此时回不染城,也算是碰碰运气。
一来云叔正在被舸轻舟追杀,肯定会寻个稳妥之地藏身,不染城必定是个不错的选择。二来,云叔也有可能按照旧例,继续在不染城等待舸笛。
舸笛正想着,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撩开了一缕垂到舸笛脸颊的发丝。
舸笛一愣。
姜逸北:“醒了?”
舸笛:“…………这时间也该不早了吧,马车都停了。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姜逸北半真半假地道,“你就躺在我怀里,我心里激动。”
“…………”舸笛索性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那你多激动一会儿。”
姜逸北笑了一句“求之不得”。
正在那儿耍花枪呢,两人突然就听到外面的晏师有了动静。
两人都是一顿。姜逸北最先反应过来,“有人。”
舸笛瞬间起身,姜逸北掀开马车车帘。就看到晏师已经飞掠出了十来丈,从一棵树上挑下了一个人来。
而这一个人还只是开始,不知何时,这辆马车居然已经被包围了。这一人落下,数十人便从黑暗中或者树梢上跳下来亮出兵刃。
其中一个领头的人,对着马车上的姜逸北和舸笛大声道,“在下的主人想请两位过去做客,不知两位可否与个方便。”
这话说的模模糊糊的,既没有说主任是谁,也没有说去哪儿。更何况“做客”这二字,引申意义未免也多得很。
但是有前事做铺垫,听人这么一说,姜逸北下意识看了舸笛一眼,只当来的是玄机阁的人,抓舸笛的。
“我要是不给这个方便呢?”姜逸北笑道,“你们家少阁主……额,前任少阁主?反正是这个叫做舸笛的,已经入赘我不染城了,正要跟着我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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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姓孔的来人
舸笛一把就将胡说八道的姜逸北拽了回来, “谁说的?”
“我, ”姜逸北一脸无辜, “刚刚说的,你听到了的。”
舸笛:???
……胡说这么坦荡的吗?我本人还在这里呢。
姜逸北思索了一下, 怀疑道,“不说入赘,难不成让我说下嫁?”
舸笛:…………
舸笛:“算了, 当我没问。”
“啧, ”姜逸北一脸拿你没办法的宽宏大量,“你看你这个人,说不认帐就不认帐,是不是?”
那边的领头人也是涵养好到了一定境界。等着这两个人掰扯完了才开口解释道,
“姜少侠怕是误会什么了, 我们与玄机阁并无瓜葛。”
姜逸北和舸笛两人都有些意外。明显是不大相信的。
此时此刻会来与他们为难的, 除了玄机阁实在想不出其它人。
姜逸北问道:“既然不是玄机阁,那你家主人是谁?”
“我家主人姓孔, 他命我务必要来请二位过去一叙。”
孔?
孔什么?
孔夫子还是孔明灯?
姜逸北转头看着舸笛,“你朋友?”
舸笛在脑子里面想了一想, 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姓孔的, 只道, “似乎不大记得。”
他们二人这么交谈, 对面数十人居然规矩得很, 也就安安静静的等着。好像打定了先礼后兵的主意, 礼貌得都不像是来劫人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姜逸北与舸笛两个受伤了的人没什么威胁性, 所以才这么心大。
对面那领头人久久未曾等到姜逸北两人的回复,被逼无奈,只能再次出声确认道,“不知二位可否愿意陪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