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传令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姬婼

作者:姬婼  录入:04-11

  “狗屁君子!”桑楚吟气呼呼地骂了一句,骂的是说风凉话的姬洛,眼睛死死盯着的却是船上的两人。
  虽然着男装打扮,但桑楚吟骨子里还是个女孩子,撇开这位假枔又取信的谎话不谈,纵然神韵相仿,但脾性言谈比之当年的她也相去甚远,如此拙劣又明显的破绽,偏这屈不换跟个睁眼瞎似的,还把人捧着手心当个宝,她立时就怒火中烧。
  她这一发火气,姬洛忙不迭添油加柴:“诶,坊间厮混得来习气,有些当不得君子正名,你不若视我为光明正大的小人!”
  “滚开!”桑楚吟推了一把,寻来半截竹竿,挥臂膀扔了出去。长竿入水,鱼没叉到,反溅了屈不换一身水花。船上两人立时回望,桑楚吟霎时又换了副表情,拍拍手,笑吟吟道:“会不会逗女孩子欢心?你这剑又笨又重,能叉个鬼的鱼,我寻得尖锐物,帮你一把不成?”
  屈不换抖掉外袍上的水渍,嚷嚷道:“姓赵的,你他娘的又给老子发什么疯!”
  “我好端端的,你何故咒我失心疯?”桑楚吟笑眯了眼,在几块碣石上起落,眨眼到了人前,分出一抹冰冷的余光打量了那位‘枔又’一眼,面不改色道:“四府之一的晏家摆临川群雄宴,据说手头得来一块八风令,盛宴上请众侠士一览,大有借机在东南方取缔帝师阁声势的意思。”
  桑楚吟往前进了一步,待姬洛跟来落定,再将那手头扇子依次点过两人,道:“两位,你们不是想找八风令吗?怎么,不去看看?”
  屈不换一怔,率先看向枔又,枔又趴着船边看着水波发呆,似乎并没有在意他们的谈话。姬洛闻言,本也想往枔又那方瞧,但目光挪了一半,又看向桑楚吟,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其实心头已明白了个大概——
  桑楚吟心眼未必多大,这些年来沾血的事做的不少,她不明里动手戳穿,而是故意作计,除了要静观其变钓出大鱼外,也是要叫眼前这假冒的丫头,落得个作茧自缚的下场。
  “去,怎么不去!”屈不换当即表态,不过又迟疑了一刻,指着枔又道:“把她也带上吧?”
  “什么,你要带她去临川?”桑楚吟张大嘴,眼中警惕流露得恰到好处,“说是群英荟萃,实际敌友难测,你当真要带她走?”
  桑楚吟话音落,枔又抬头,并没有忸怩作态,反倒是舒朗一笑,“乌苏,不若别带我了吧,我看江陵甚好,奔波多年在此久住也不错。”
  “可我师父还没……”屈不换很是犹豫。
  这会,姬洛借机圆场,往下顺:“赵大舵主,我们在此叨扰已久,临川宴后或许就要江湖别过,这位姐姐是屈大哥的故人,也不便留在此地。再说了,我们三个大男人,还护不了一个小女子?”
  “你们都这样说……”桑楚吟趁势摆出架子,颇一副看不起两人的模样,从屈不换身前走过,故意拿肩膀在他胸前一撞,“随意!”
  瞧他突然拿腔作态,屈不换皱了皱眉,数落道:“姓赵的你算不算个男人,这点儿小事你跟一个女孩子置气,以后改口叫你赵小气得了!”
  一直在旁边偷偷观摩的枔又没瞧出异状,暗地里松了口气,调头对帮忙说话的姬洛示好:“小兄弟,你若不介意,可以直接唤我枔又姐。姐姐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哪里的话。”姬洛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亲亲切切喊了一声阿姊,遂眯眼笑道:“刚才听你喊‘乌苏’,是匈奴话吗?姐姐不妨多说说,我叫屈大哥教我说,可他满脑子只有练武,全给忘了这回事呢。”
  屈不换正要说话,枔又却给抢了先,笑道:“好呀,姬兄弟想学,姐姐教你,不过出大漠有些日子了,教得不好可别嫌弃。”
  远远走在前头的桑楚吟耳力好,听过回头就是一阵高呼:“姬洛,你还在那儿啰嗦什么呢?过来,一会磋商一下下临川的行程,还有你,臭酒鬼。”
  屈不换当即跟他跳脚,提剑直上:“赵小气你有完没完,老子今天要把你脑壳敲开花!”
  枔又想劝但屁股坐着没动半分,就嘴巴瘪了瘪,余光瞥过桑楚吟,似无善意,再回头同情地望了姬洛一眼,埋怨道:“这位赵公子脾气竟然如此蛮横。”
  “四劫坞在江陵也算一霸,莫跟得势的人计较。”姬洛淡淡道。
  枔又哂笑一声,看他被大嗓门一吼也只得耷拉脑袋听着,只当他是个软柿子,心里并未将这纯良模子的少年放在心上,随口道:“不计较,不计较的,不过我看人心眼不坏,许是下头的人给捧出来的,要看不惯,等到了临川,我们跟他分道走吧?”
  姬洛不置可否。
  枔又眨了眨眼睛,试探地问道:“还是说,要跟着这位赵公子,才能找到那什么什么……噢,八风令?”
  作者有话要说:  注1、2:引用自袁宏的《东征赋》。
  屈不换真没掉智,但也不像另外两只一样清楚这个女人的目的,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之后剧情推到了自然就晓得啦~
  另:既然小赵真实身份已经出了,从这一章开始往下一律用原名……


第71章
  自打横空出世,人就如白纸一张, 姬洛心里没什么包袱, 糊弄起人来几乎演什么像什么。不过两三日, 这少年落在枔又眼里,已经编成一段空留壳子换心的故事——
  北来的少年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在夔州卖菇度日,偶然遇到南下的屈不换,南浦城里共度劫难, 被狂妄自大、嚣张蛮横的赵大舵主要挟至江陵城,无财无势,时不时受受欺凌,根本就是个不强势的软柿子。
  至于桑楚吟, 装腔作势更是家常便饭, 日积月累, 待他们出发下临川时,枔又几乎是深信这几人表面兄弟, 内里各自看不起, 压根儿没功夫管她,当下心中有了底气。
  一月底,桑楚吟安排好一众亲信, 没举四劫坞之名,而是和姬洛等人暗中扮作普通的江湖人,乘船下赣州临川。
  船乘风顺水,走了数日, 进入武昌水界。
  大船上一位祖籍此地的船工为了在新舵主跟前露个脸,说书讲段子那是个眉飞色舞,先说到鄂王城藏着那夜雨楚公钟,雷雨自鸣,方圆百里可闻,远近称奇。又说那孙权立国,改鄂州名设东吴陪都,取了‘以武而昌’的意象,才得了如今的武昌郡。
  众人因觉得新奇而听得痴迷。
  这船工讲到兴头上收不住嘴,也没个方寸,看偌大的船上就一位姑娘,还和那背着重剑的侠士亲亲密密,不由便多嘴了一句:“咱这地方除了鱼米香,还盛产铜镜哩!我看姑娘生得这般标志,一会靠岸停歇时,不妨让这位大侠给你买上一个?”
  枔又笑了笑,摆手拒绝:“我看一路青山绿水,上岸哪是说买就买,别因我耽搁了大伙的行程,怪不好意思的。”
  船工傻呵呵地笑,回头想接着往下侃,然而将好撞上自家舵主冷着脸走了,不由小声嘀咕:“小的可是说错了什么话?舵主他似是不大高兴。”
  “没有。”姬洛拍了拍船工小哥的肩,道,“你们赵大舵主九成九是练功伤了心,这会子老毛病犯了。”
  “伤心?”
  故事不说,船工也就该作甚便作甚去了。这日天晴,两岸无雾,南方的老柳都抽了枝丫,早发的桃花也红了三五,几人散了后,屈不换回舱里去取外袍,枔又径自漫步至船尾观景。
  船上风大,她被吹得头脑发昏,没看住脚下,差点儿翻坠下江,幸好被两个船工架住。屈不换出来时下了一跳,一个猛冲撞过去,伸手臂一揽,就着腰圈住人落坐在船舷边,嘴上安慰两句。
  枔又当即又是搂抱,又是往怀里钻,仿佛真是只受惊的兔子。
  她纤腰细背都对着船舱,屈不换大个子几乎将她罩住。得了机会,枔又目光沉下手法很快,隔着衣服把酒鬼身上给搜了一遍。然而,不过是成了自相遇后第五十六次空手而归。
  一时间,枔又心头冒火,又不好发作,只能把下巴搁在屈不换身上,闻着他半个多月没洗澡的味儿,实在抵触得慌。
  不过,越是难盗,说明藏得越深,宝贝也就越值价,那么得来的消息也就越准确,临川群雄宴开在五月,时间倒是充足。
  想到这里,她强逼自己镇定下来,心中揣测:林家村的屋子我看过了,什么都没有,眼下,屈不换身上也无,那个叫姬洛的我上回翻盘子倒水亦试过一次,身上也没藏着,如果都不在,莫非那玩意儿藏在赵恒义的身上?
  枔又眼角余光向后扫,往船舱望了一眼,看刚才冷脸回舱的赵恒义又在冲姬洛没好气的喊话,当即否定了这个猜想,至少从她已知的来看,屈不换的师父是当年的九使之一,若真传令给他,这憨厚的傻大个万万没有再转手他人的道理,这样说来就只剩一个可能——
  就是侯方蚩那老家伙藏得深,连屈不换自己都不知道自个儿带着八风令。
  “乌苏,骑马走骆驼惯了,这会子你坐得了南船吗?晕不晕?”枔又回过神来,怕久未说话惹人怀疑,便伸手顺了顺屈不换的背,关切问道。
  她这一出声才发现身前这个大个子亦在发呆,便自他手下动了动,推开他起身,站定问道:“我……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屈不换淡淡一笑,拉她手转身去看水上白鹭,过了很久才道:“没什么,别多想。不过,毕竟是晋人的地盘,你以后还是喊我汉名,别叫我乌苏了。”
  枔又温顺地“嗯”了一声。
  船上动静那么大,桑楚吟和姬洛不是瞎子聋子,自然跟着探头,自船舱方向冲船尾望去,入目是两人手臂贴手臂,脸贴脸的,伸手追着白鹭指点,时不时笑声喧天。
  “刚才进来时顺手占了一卦,震兑起归妹卦,合月令,配五行,爻辞起九四,作曰‘归妹愆期,迟归有时’,你可别先沉不住气了。”
  桑楚吟喝了口茶,又开始赤手捏杯子:“你想说什么?”
  “有机可待。”姬洛笑了笑,从她手里抢救下价格不费、无辜受难的宝贝瓷盏,挥袖落下卷起的竹帘,好歹遮挡些浓情蜜意,“说起来,你这算不算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我喝个茶你也要管?”失了手头杯子,桑楚吟白了一眼,把脸转向另一边,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臂在案几上不轻不重落了一下,板着脸道:“噢……姬洛!我可算是看出来了,没想到你比女人还爱打听闲事!”
  姬洛答得坦然:“没有,我对这些事一概不关心。何况……”他话音一转,嘻嘻笑道,“有你这个正主在,我不信那位还能作妖。”
  作妖却是没作妖的,若非舱里的两位知道实情,恐怕也要给蒙蔽过去——
  这位假枔又姑娘,性子爽落不忸怩,柔中带刚不刻意讨好,与之相处十分舒服,愣是将屈不换并一干旁人吃得死死的。也不知她本就是这样的性子,还是为了取信沉得住气,刻意在扮演过去的枔又。
  姬洛不是没有旁敲侧击询问过屈不换,但后者就跟着魔一样,丝毫不为所动,亦不肯吐露半句。
  这时,对着竹帘发呆的桑楚吟嗤笑一声:“最坏也不过就是下套偷抢八风令。”
  “非也。最坏,是给人耍得团团转,还不知身在局中。”
  姬洛摇头,脸上有些凝重,他想到的是荆江舵中代学坤死前的怪事,和他没说完的话,还有始终放不下的,杀红绡时出现的‘洛河飞针’鬼神道中的铁器暗箭。而桑楚吟听完他的话,心中也是一沉,她并不是知无不言,反而揣着许多道不清的谜团——
  比如,吴闲是何时,又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伪装的?再比如,吴闲取骨韘信物助自己去鹿台游说十七娘,难道真的只是为报仇而顺水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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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底下打着四劫坞的旗号用暗线递消息,船一路行到三月初,倒是始终平静无波,期间也遇上了些侠客乘船同路,但未避免惹眼,大多无甚交集。
  太和六年,三月初九。
  船过了九江入了赣州水域,改道往南行,入彭蠡泽。前头水域不通,桑楚吟等四人只能在附近大港下船,至最近的驿站换快马,扮作普通的江湖侠士,从陆路借道豫章郡往南去临川。
  在渡口下船时,姬洛和桑楚吟在前,屈不换和枔又在后,恰巧撞上一对卖梨枝春桃的老夫妇,买了两支,老夫妇收钱道谢,顺口称了老爷夫人。
  桑楚吟耳力好,嘴上是笑嘻嘻地不停跟姬洛讲谈,心里却不知道在打着什么小鼓。
  顶着这一路古怪气氛,四人稀里糊涂行至豫章城北的山林,据传闻伶伦曾在这一片青山陡崖上凿井炼丹。
  这乍一眼入目,只见青山绿貌,碧水淙淙,石壁耸立,悬天般的洪崖瀑布更是气魄怡然,确实是个有灵气的好地方。
  姬洛观景,大多时候都沉默不言,不过眼下心情愈发好,闲来无事便觉着自己该做点什么来防着桑楚吟发疯,遂动脑子挖出从前记忆里瞧过的稀奇古怪书,果真找着那么一出,张口便道:“你们可知这豫章不止是一处地方,也是一种神木。”
  “神木?”枔又讶然。
  “《神异经》里说东荒有一神木名为豫章,其大能盖九州,九州各出一位大力士在树下伐木卜筮吉凶。”姬洛顿了顿,道:“这占卜之法也当得上奇妙,据说若神木重生,则上吉有福;若神木枯萎,则有天灾人祸。”
  桑楚吟端着笑,眼里却盛着不屑,枔又点点头,似乎被这故事吸引,只有屈不换话不多说,解下背上的剑,对着不远处一棵樟木就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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