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笙显然不信我的说辞,一个箭步走到我身前,速来抓我的手腕,显然是想替我把脉。
我心下猛地一惊,手下意识往后缩去,不想让常笙触碰到我的脉搏,口中急切的解释:“墨梵还有三百年修为在我身上,怎么可能会修为尽失?”
常笙见我躲闪,眸中寒意更甚,手中的速度快如闪电,我的手腕瞬时被他擒住。
常笙节骨分明的手指搭在我脉搏上片刻,脸色登时一片铁青,浑身散发出一股肃然的杀气,周遭的温度陡然下降至冰点。
我心中一阵钝痛,眸光愤然的射向呆愣在当场的白猫:看你干的好事。
这是我最不愿面对的一幕,我千辛万苦瞒住常笙,就是不想他为我难过与愧疚,没想到却被白猫放出的猫王一眼看出端倪,并且口无遮拦的说了出来。
这让我如何宽慰常笙?千年修为被毁于一旦,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毕竟在这混战不停的世间,我不但没了自保能力,甚至也没了救人能力,从今往后相当于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可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坦然承受。
正因为认清楚这点,我才无奈将墨梵交于师尊照顾,哪怕墨梵极为抵触师尊,但我也别无他法,只因事到如今除了师尊,已没人能护得墨梵周全。
“可是金猊兽将你伤到如此境地?”
常笙眸光沉痛的看着我,语气透着森然入骨的杀意,很明显他已经认定我已修为尽毁。
我垂下眼帘,点了点头,终究是无法再隐瞒常笙。
常笙抓住我手腕的力道不禁意间加重了几分,神情冷若玄冰,声音森冷刺骨:“我定让此兽痛不欲生,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怒。”
我心中骤然一紧,回抓住常笙的手,摇了摇头:“你如今身受重伤,待修养数日之后再说吧!”
常笙眉峰紧蹙,清俊的脸上灰白一片,就着我上下打量一番,俊眸里的怜惜与愧疚之色越发浓重,身上森寒的杀意立显无形。
我不知自己如今到底伤势如何?
近看之下是否太过触目惊心?否则常笙的脸色也不至于这般难看。
我心头压抑得不行,正要出言劝解两句,岂知常笙突然将玉扇放于我手心里,随之松开我的手掌,在我肩膀处点了两下,我只觉得浑身一僵,瞬间动弹不得。
我心中大骇,惊慌出声:“常笙,你做什么?”
常笙却不看我,眸光犀利的射向白猫,出声警告:“护好小妖怪,不然……”
他话并未说完,但在场之人必然明白他话中之意。
常笙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等我回来!”
说完,转身向树林方向疾驰而去。
我顷刻间心神大乱,慌乱无措的喊道:“不!常笙,带我一起去。”
常笙修长挺拔的身形一滞,但却并未就此回头,而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整个人犹如坠入千年寒窑,身体冰冷的没有一丝暖意,倘若不是被点了穴,此刻我定是栽倒在地。
在知道我失去修为之后,常笙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做了决定,他不会再让我跟着他去涉险。
我眸光锐利如刀般射向白猫:“过来,替我解穴。”
白猫这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清秀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湛蓝色的眼眸里透着浓浓的愧疚之意:“对不住,主人,我不知道你……”
我急切的打断:“什么都不必多说,立刻过来帮我解穴。”
白猫看了一眼常笙离去的方向,却是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主人,常笙既已将你托付于我,那我自要护你周全,金猊兽不是简单的凶兽,它有仙家背景,你此去不但帮不了常笙,还将可能有去无回。”
我心中焦虑不已,语速飞快的向白猫传达我的立场:“金猊兽能力我自是清楚,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让常笙独自一人前去,他本就身受重伤,现今又将法器交给了我,身边也没有一个帮手,仅凭一己之力要拿下金猊兽谈何容易?如若你不肯帮我解穴,我更加没办法静下心来替猫王找到解决之法。
白猫闻言先是神色一顿,随即眸光霎时亮如星辰,嗓音带着喜悦:“你当真有办法?”
我快速点头应承:“自然!你先将乾坤袋拿来给我看看。”
白猫闻言面上一喜,清秀的脸上泛起暖暖的笑意,乐滋滋的走到我跟前,把原先装着猫王元神的乾坤袋摊开来,转头看向猫王,示意他赶紧过来,随即湛蓝色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我,满是希翼的说道:“主人,猫王已在这个乾坤袋里呆了两个月,你看看此物是否对恢复元神有所帮助?”
我瞅了瞅眼前的乾坤袋,发现此袋的确另有乾坤,不仅仅是普通的收纳之物,而是袋内隐隐涌动着一股源源不断的灵气,似乎吸收过天地之精华,万物之灵气。
我心里顿时有了计较,看来此物是仙家之宝,猫王之所以能以元神状态恢复人身,定然是这仙器的功劳。
白猫目光紧紧锁定着我,见我只看不语,颇为紧张的问:“怎么样?可有看出什么?”
我沉吟片刻,言简意骇:“有!”
白猫与猫王皆是一怔,随即眸光灼热的看着我,显然很期待我接下来的话。
我抿了抿菲薄的唇,淡声道:“要告诉你们也可以,不过……”
白猫追问:“不过什么?”
我话锋一转:“不过你得先解了我穴道。”
白猫扯了扯嘴角,眸底划过一道暗芒,浅笑着摆了摆手:“那可不行,万一你在诓我,那我岂不是被你骗得团团转?”
我:“……”
该死的白猫近来倒是学精了不少,竟然连我都防着。
我此刻心急如焚,却拿白猫毫无办法,心中当真是又气又恼,气自己无用,恼自己不知防备,竟然屡次被点穴,墨梵是,常笙也是。
常笙离开的时间越长,那面临危险的可能性就增多一层。
然,就算我已急得焦头烂额,但面对白猫此刻生硬的态度,我必须得让自己静下心来,想对策让白猫主动解穴。
我敛去焦急不安的心绪,故作面无波澜的瞟了他们一眼,随即示意他俩看向乾坤袋,见他们视线顺着我投向乾坤袋,我才沉声开口:“此乾坤袋从何而来?”
白猫神色怔了怔,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问起乾坤袋,眸光瞬间变得飘忽不定,快速瞟了一眼我,又怯怯地瞥了一眼猫王,随之目光看向树林,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两个月前我在云城偶遇一位高人,帮他跑过几次腿,他便将此袋作为谢礼赠予我。”
他声音里透着些许不情愿,显然不希望对我们谈起他口中所说的高人。
猫王神色微微一沉,眸中有一抹异色转瞬而逝,冷然询问:“此人是雌是雄?多大年纪?”
白猫垂下眼帘,眸光看着地面没有吭声,似乎不打算回应。
猫王俊逸非凡的面庞瞬间黑沉下来,眉宇间透着隐忍的怒意,一把抓住白猫的双肩:“本王在问你话,为何不回答?”
白猫却是撇过头,不去直视猫王的眼睛,小声嘀咕:“问这么清楚作甚?反正他已离开很久了。”
猫王俊眸猛地燃起一道火焰,似是被白猫之言气得不轻,咬牙切齿道:“此人要是再来找你,你可是打算再次投奔于他?”
见猫王此等神色,我倒是看出了他些许心思。
只是这只笨猫怕是不知晓猫王对他怀有一番心意。
白猫兴许是听出猫王声音里的怒意,惊得抬眸看向猫王,见猫王俊逸的脸上已满是怒气,当即吓得肩膀一抖,颤颤噤噤的说道:“王!您别生气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猫王见白猫示弱,神色缓和了一些,只是目光还是凌厉的看着白猫,拽住白猫的衣领,冷声警告:“不许再与他来往,否则本王打断你的腿。”
白猫俊脸猛然一白,当即忙不迭点头:“知道了。”
兴许是担心猫王不信,他伸手快速竖起三根白皙的手指,朗声保证:“以后就算再遇上他,我也会当作不认识此人。”
猫王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敛去之前的怒意,松开白猫的衣领,拍了拍后抚平:“这才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我:“……”
简直没法直视眼前这一幕,我万万没想到这两猫就像两个孩子一样?吵个架就像孩子过家家似的,一言不合就开吵,二话没说便和好。
我颇为郁结的看着这两猫,幽幽问道:“你们莫不是只顾着争执,而忘了正事?”
白猫身形一僵,似乎才想起我还在旁边站着,当即神色窘迫的退开两步,与猫王保持了一米开外的距离,极为不自在的看了我一眼,随即看向地面,低声说道:“让主人见笑了,还请主人告知于我,如何治疗猫王的失神之症?”
我淡淡的瞥了白猫一眼,漫不经心的回道:“你解了我穴道,我自然会告诉你,反之则免谈。”
白猫猛地抬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显然没料到我竟然也会用威胁这一招。
我似有深意的斜了一眼猫王,随之视线落在白猫清秀的脸上,语气平淡的补充:“机会已经给你,要不要救猫王就看你的了。”
白猫两道剑眉顷刻间紧紧拧在一起,显然已陷入艰难的抉择之中,眸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猫王,神情很是纠结。
片刻之后,我听到他叹了口气,随后伸手在我肩膀上点了两下,我僵硬的身躯瞬间恢复了正常。
我心下一动,立刻抬了抬小腿,试了试脚下力道,发现腿上并不是完全无力,应该可以独自行走。
我欣喜不已,当即一个箭步朝树林方向疾驰……
跑出几步后不忘回头提醒:“你只需快些找到猫王真身,再让他在你乾坤袋里修养数月即可恢复如常。”
“主人!当真就这么简单?”
白猫质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挥了挥手,头也不回道:“信与不信随你。”
说完,我不再管白猫,往树林飞奔而去。
希望常笙能安然无恙……
第86章 失去
我进入树林之后,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周遭的温度异常低下,冷风透过单薄的锦袍毫不留情灌入我体内,使我止不住一阵颤抖,刺骨的寒意从足底蔓延至全身,此刻我的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已然无法再大幅度前进。
突如其来的寒冷令我心里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抬眸扫了一圈整片树林,发现路旁的花草与树木皆泛着银白色的光晕,好似下一瞬间就能凝结成冰。
我忽然想起当初愤愤离去的雪韵仙人,如此天寒地冻的景象,很明显就是雪韵仙人的气息,她为何要在此刻出现?在一切即将尘埃落定的时候?
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冰冷刺骨的寒意让本就受伤的我脚下步伐越发地不稳,头也开始昏昏沉沉的,此刻我只觉得难受至极。
我不知雪韵仙人是一直隐藏于隐咒谷,还是出了隐咒谷之后再折回这里,但,她出现的时机非常不对。
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踉踉跄跄朝着树林深处逼近,越往里去我心里的恐慌就越重。
仰头看向夜空,发现今晚并没有月亮,而天幕中似乎隐隐破开一个大洞,巨大的黑红色漩涡沉沉的压在远处树林顶端的上空,无数道白色烟雾在漩涡中若隐若现,随着烟雾出现的还有不少妖魔之物。
漩涡中心站立着一个巨大如山般的赤红色身影,它周身正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即使是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我依然能感觉到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寒气与灼热感在空气里来回交替,树妖不但怕冷,亦怕火,我浑身开始变得有些疼痛难忍。
冷热交替的感觉令我苦不堪言,此时此刻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但更让我恐惧不安的是,金猊兽离开木屋之后,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来这么多帮手,而它本尊此刻已显露出真身,很明显现在常笙与它正是决一死战的时刻。
常笙起先就身受重伤,而他最得力的法器玉扇又交给了我,就算与金猊兽对战常笙胜出,那过后遍体鳞伤的他要怎么办?没有我给他治疗的话,哪怕是金猊兽带来的那些较弱的妖怪,也能伺机杀了毫无反手之力的他。
雪韵仙人悄然来到此地,我根本不知她意欲何为?
既然已出现于这片林中,为何不用自身冰冻之术降了这赤焰金猊兽?
难道她也有异心吗?想置常笙于险境?或者准确的说是想置我于死地?
一想到常笙前五世都死在我面前,我的心顷刻间碎裂成片,疯魔了一般,赤红着双眸,使出浑身力气朝那漩涡狂奔而去。
近了,近了,那危险而恐怖的地方。
我的墨发在奔跑中散乱开来,满头青丝随风飞舞,我知道我此刻定然像个疯子一般,但我早已顾不上自己的形象,那是我的常笙,他正在面临着死亡的的危险。
因为四肢无力,我无数次跌倒在地,又焦急万分的爬起,我无暇顾及被地面上的小石子以及路旁的树枝磕破的手脚,更不在意被鲜血浸染的衣袍,只是咬着牙发足狂奔……
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名字在疯狂涌动:
“常笙!”
“常笙!”
“常笙!”
这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正在我心底躁动不止,在我唇齿间汹涌澎湃,在我浑身的热血中奔腾不息,似是惊涛骇浪,又似是大雨滂沱,令我整个身躯都不停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