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有病[古代架空]——BY:馒头大大

作者:馒头大大  录入:04-17

  杨安宁问:“要怎么治好一个死人?”
  凌燃的眼泪把杨安宁的肩膀打湿了,他愣了一会,说:“跟我回十万大山吧。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那里开始的,无论好与坏,跟我去做个了结。”
  杨安宁僵住了。十万大山,那是一个他从来不敢回想的地方,他的幸福终结在那里,他的所有在那里几乎都失去了,他对那里无比抵触。可现在,凌燃让他再回到那里?杨安宁本能地摇头拒绝。他不想去那个地方,永远都不想。
  凌燃在他耳边说:“安宁,你说你死在那里,我不相信。跟我回去,我们把你的未来找回来……”
  杨安宁不发一语,沉默地拒绝。
  凌燃紧紧把他拥在怀里,低声重复着:“安宁,跟我回去。”
  杨安宁没有反应,他抬头看着门口,阿宁推门走了进来。阿宁走到他们面前,看着他说:“安宁,我希望你好好的。”
  杨安宁向他伸出手,与阿宁的手握在一起。
  凌燃感受到杨安宁的动作,他松开杨安宁,看着杨安宁对着虚空说话。
  杨安宁说:“我很好,阿宁,你别担心。”
  阿宁说:“他说得对,总要做个了结。无论是什么结果,也好过于一日一日拖着。这么些年,你累了吧?我也累了。”
  杨安宁有些惊慌,他两手扶住阿宁的肩膀,说:“阿宁,你要离开我吗?”
  阿宁说:“我不会离开你,我永远都会陪着你。可是安宁,我也希望你能开心啊……”
  杨安宁立刻说:“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阿宁的双手细细描绘着杨安宁的脸,阿宁说:“我想看到你真正的开心,就像以前你和他在一起时那样。”
  杨安宁说:“你在说什么?以前都是你陪着我。”
  阿宁轻吻着杨安宁的额头,摇摇头说:“安宁,回去吧,我和你一起。”
  杨安宁放开阿宁,他仔细看着阿宁的脸,阿宁的脸看上去有些陌生,隐隐与凌燃的脸重合。
  阿宁说:“安宁,别怕。”
  杨安宁闭上双眼,说:“我答应你。”
  凌燃在旁边看着他,他不知道阿宁和杨安宁说了什么,他只看到杨安宁自言自语。杨安宁最后像是做了决定,他回过头,对凌燃说:“我和阿宁一起,我们跟你去。但是去之前,我要把庄子里的事情安排好,之后再启程。”
  凌燃没想到他这么容易便答应了,他以为要花费一番力气才能让杨安宁同意跟他回去。凌燃急忙答应:“你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我听你的。”
  杨安宁说:“我有条件。”
  凌燃愣了愣,说:“你说。”
  杨安宁说:“去了之后,无论是什么结果,好也罢,坏也罢,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个真正的了断。”
  凌燃问:“什么叫……真正的了断?”
  杨安宁说:“我也不知道。谁知道呢?如果……我死了,还请你把我的遗骨送回折柳山庄……”
  凌燃痛苦地低吼一声:“我不会让你死的!安宁你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以前的事情发生了……”
  杨安宁没回答,也不再看他。
  人在这世上,总要往前走,可前面究竟是什么呢?
  杨安宁的面前是一团白雾,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49.
  柳三折和乔大声开始并不同意杨安宁离开。杨安宁了无音讯的那两年,也给他们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他们担心杨安宁这一走,会不会又失去音信,更何况陪他一起的是凌燃。可杨安宁做的决定,他们从来都改变不了。
  杨安宁用了半月的时间,将庄里所有的事情都交接给柳三折,以前虽然放手给他,有些背地里的东西,杨安宁却从来没让他接触。听着杨安宁告诉他庄里的暗帐要怎么做,有些见不得光的生意要怎么接头,柳三折暗暗心惊。
  在杨安宁交待完一切后,柳三折战战兢兢地问:“杨叔,你这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杨安宁摸摸他的头,说:“只是有备无患。无论是生是死,我总是要回来的。”
  柳三折说:“杨叔,你为什么还要去那个地方?要是你不愿意,我们就算拼死也不会让那个混账带走你……”
  杨安宁说:“可能……我也存着几分想治好自己的念想吧……总之,好坏都只这一次,若我能全须而回,今后我们就能安稳过日子了。”
  离开的那天,柳三折和乔大声送他走了很远。
  杨安宁坐在四驾马车里,车厢里布置的十分舒适,柔软的皮毛毯子铺在地面上,车厢四周都用柔滑的锦布包裹,车厢中央放置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着茶具和水果,桌子周围零散放置着几个靠枕。杨安宁的马车后面跟着几辆载货的车,车里满满装着一路上要用到的东西。
  柳三折和乔大声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给杨安宁带上了,生怕他在路上受到一点委屈。最重要的药材他们自然也不会忘记,杨安宁的身体才刚有起色,不能因为这一路的奔波又回到从前。
  出了城门外十里,杨安宁对柳三折和乔大声说:“你们回吧,我会按时跟你们报平安。”
  乔大声说:“在外面要是不开心就回来。”
  柳三折说:“杨叔,一定要回来,我们都等着你呢。”
  杨安宁对他们笑笑,话语里的温情让一旁的凌燃无比嫉妒,杨安宁说:“你们放心,我会回来的。我不在的时候,三儿你要把庄子管好,回来要是被我发现你摸鱼偷懒,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乔哥,江湖那边的事情能断就断了吧,打打杀杀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扯到自己身上,能安稳过日子就不要再牵扯那些事情了。有的时候,你不去惹事,事情反会主动找上你。”
  柳三折忙点头,说:“我肯定会看好庄子,你放一百个心。”
  乔大声说:“你管好自己,其他的事情少操点心,我和三儿心中有数。”
  杨安宁说:“恩,有你们我不担心。好了,都回吧。”
  杨安宁挥挥手,把头缩回车厢里,示意马车向前驶去。
  
50.
  南下的行程是凌燃定的,走了没多久,杨安宁就发现,这次的路程与上一次几乎完全相同。杨安宁什么都没说,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除非打尖住店,杨安宁基本不走出车厢。凌燃有时会到车厢里来,每次他一进来,杨安宁就会不自觉地向车厢的边角移动几分。他对凌燃仍然惧怕,这是之前留下的阴影,是已经入了骨血的东西。
  凌燃自然注意到他的动作,可他也装傻,他不会因为杨安宁的躲避就放弃与他相处的机会,安宁已经恨不得跟他将关系撇的一干二净,如果他再不主动,那两人的结果只能是越来越远。凌燃不允许这样的事情的发生,他要安宁习惯他的存在,哪怕现在安宁排斥他。习惯是最可怕的东西,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安宁习惯有他在身边。
  杨安宁每日的药都是凌燃亲手熬制的,该放什么药材、每种药材该放多少分量,凌燃几乎不必思考便能说出。杨安宁的药要熬满三个时辰,火候的控制非常重要,要是炉火没控制好,整副药都算是白熬了。在路上没有条件,凌燃只能等夜晚住宿、杨安宁安歇后熬药,一夜下来,他基本没有时间睡觉休息。可凌燃从未想过把这件事情交给别人做,在折柳山庄便罢了,出来后他信不过别人。事关杨安宁的身体,他宁可自己累些,也不敢有丝毫疏忽。
  杨安宁马车里的茶水与蔬果从未间断,每天凌燃人都让人去购来最新鲜的水果摆到杨安宁桌上。有时他骑马跟在马车边,会听到安宁在车厢里说话,他知道安宁是在跟阿宁说话。面对阿宁的安宁总是十分温和宽容,这样的安宁是曾经属于他的安宁,是面对着爱人的安宁。凌燃再羡慕也没有用,对着他杨安宁不会露出这一面,这是他自己弄丢的东西,覆水难收破镜难圆,他想把失去的再找回来必定需要千辛万苦。
  凌燃在车厢里时,会主动和杨安宁讲起曾经,他们在这条道路上有过甜蜜的回忆,这份回忆不仅仅属于他,也属于杨安宁。如果时间能够停滞,凌燃希望永远停留在与杨安宁南下的那段时空。提起那段回忆,凌燃心中满是柔情,杨安宁的神色也会更和缓——不管以后多么不堪,对于他们来说,那段回忆都是美好的。凌燃选择了这条路线,自然是希望能唤起杨安宁对他的爱恋。
  这是两个人自重逢以来,相处最为平和的日子。
  他们的行程相比第一次快了很多,毕竟第一次南下时,两人还兼着游山玩水。
  离开折柳山庄的第八天晚上,他们到达阳城。
  
51.
  阳城,对杨安宁和凌燃来说都是一个特别的地方,可是自上次离开之后,他们谁都没有再来过。杨安宁是没有机会也从没想过再回来,凌燃是不敢回来。阳城是他们正真身心交融的地方,杨安宁在这里完全接纳了凌燃,在感情上没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后来,凌燃有很多机会回到这里,可是都被他推掉了,他对阳城有毫不遮掩的抗拒,他怕回到这里他便再也不能压抑对杨安宁的思念。
  现在,他们一起回来了。
  庄子仍是当初的样子。凌燃虽然没再回来,却让人保留了他和杨安宁住过的庄子,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没有改变过。
  杨安宁觉得很奇怪,明明是只来过一次的地方,明明已经过了十多年,可自己对这里却熟悉的仿佛昨天刚来过。
  凌燃把他带到他们曾经住过的房间门口,杨安宁没表现出丝毫异样。在迈进庄子的那一瞬间他便知道,他是要住在这间屋子里的。
  凌燃说:“安宁,今晚你就睡在这里。我……在你隔壁。你还要再吃点东西吗?还是我让人打水来,你洗一洗先休息?”
  杨安宁摇摇头,说:“都不用了,你不用管我。”
  说完,杨安宁进房间,关上房门。
  凌燃在门口站了一会,苦笑一下,也进了自己房间。
  杨安宁站在房门口环顾四周,屋里的摆设跟记忆中分毫不差,甚至连桌子上的水杯都跟当初一模一样。他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来,手指轻轻抚摸着被子与枕头。
  真的眼熟。
  如果不是多了那十几年的记忆,杨安宁会以为他和阿宁还没从阳城离开去往十万大山。他理解凌燃的用意,布置这些分毫未变的东西只是为了提醒他,他与他之间有过怎样的亲密。可是,凌燃却忽略了,在杨安宁心里,甜蜜一直存在,只不过那个人不是他。
  杨安宁躺在床上,直直地盯着床帏,记忆忽如潮水般纷至而来。他记得他与阿宁在这张床上相互纠缠,他也记得阿宁事后对他百般照顾。阳城,对杨安宁来说,记忆最深的就是这张床。他在这张床上躺了好些天,几乎要占去在阳城时间的一半。
  杨安宁阖上眼睛,问:“阿宁,你还记得我们的……初夜吗?”
  阿宁在他身边躺下,说:“当然记得。我那时喝醉了,还弄伤了你。”
  杨安宁轻轻笑了声:“后来你的表现反倒像是我欺负了你。”
  阿宁没说话,却握住了杨安宁的手。
  杨安宁说:“阿宁,我一直都没问过你,那天之后,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阿宁楞了一下,反问:“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杨安宁说:“我不知道,之前你从没提过,对我们的将来你是怎么想的……”
  杨安宁顿了顿,说:“当然我也没对你提过。当时只觉得感情正浓,来日方长,在一起时自然多是些缱绻恩爱。”
  阿宁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杨安宁说:“我父母已逝,三儿和乔哥虽然与我亲近,可感情的事情他们也插不得手,与你在一起自是不会有来自己家里的压力。可你就不同了……之前我想过,你年纪小,心性不定,不管今后如何,现在我都是要护着你的。虽然我没什么武艺,但其他的我却都可以帮你撑起来,定不会让你在家里难做。可能是我自大,我想着,你现在对我如此迷恋,只要我也对你回报同样的感情,你定是不会变心的。我以为,我们在一起可以长久……”
  杨安宁没有说下去,略显低沉的话音在房中慢慢消散。
  “我以为,我们在一起可以长久。”可是阿宁就在身边,为什么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杨安宁不敢细想,他问:“阿宁,你呢?”
  阿宁长时间的沉默,直到杨安宁起身俯视他,他仍没有回答。
  杨安宁问:“阿宁,你不想告诉我吗?”
  阿宁苦笑,他看着杨安宁,说:“安宁,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阿宁自然不可能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凌燃,又怎么可能知道凌燃的想法?
  杨安宁看着他,脸上渐渐没了表情。杨安宁重新躺回床上,说:“睡吧。”
  隔壁房间不再有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凌燃知道杨安宁睡着了。
  凌燃毫无睡意,杨安宁的话不仅让他再次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心痛,更像是一双有力的手,狠狠甩了他几个耳光。那个时候,他满心都是报复,哪里想过与安宁的未来?可是安宁却已为他们做好了打算。
  凌燃有一个烂死在心底的秘密,他不敢想不敢说,甚至他宁可自己也忘记——那一晚,他并没有喝醉。
  凌燃从未喝醉过,当初装醉只不过是为了得到杨安宁的手段。或许他直接要求杨安宁也不会拒绝,可凌燃不想那么做,可他想让杨安宁疼。凌燃成功了,但他现在却悔之不及,他宁可自己当初是真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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