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见他道:“你想得美,我的人我自己救。”
“……”不远处的灯火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能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
冷长书刚把盛少侠扶起来,突然敏锐地听见耳边枯叶“沙沙”的声音,他眸光一沉,正要出剑,却听见外头有人小声喊道:“少侠在里面吗?我是来助你出去的。”
是友非敌?等人进来了,盛寒枝看着他那标志性的胡子,略微诧异道:“怎么是你?”正是昔日在凉亭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络腮胡。
秦峰见了盛寒枝很是激动,“少侠,我是苍刀门的弟子,我们几个小帮派今日暂居圣居山庄,明日才到紫霜楼,青衣客一直路见不平行侠仗义,我们很多人都非常钦佩……”见一旁的冷长书抿着唇望了望远处,秦峰怕自己说太多了耽误事儿,又赶紧道:“对了,从旁边的小路拐到莲池边,那里的苍刀门弟子都被我支开了,你们可以安全离开。”
没想到正派还有明事理的人,盛寒枝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道:“谢了,但是我还有事儿……”“少侠……”秦峰见他不愿走,只好把知道的消息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凤玦不在圣居山庄,而是被关在紫霜楼,听说还被下了软筋散卸去了内力,少侠如今还是尽快离开这儿吧!”
第一章 三十七
自打昨晚将盛寒枝放走后,秦峰就不敢直视自家掌门的眼睛,但他转念一想,自己放走的毕竟也是行侠仗义多年的少侠,为何要心虚?紫霜楼的宴会上,秦峰正给倒着酒呢,突然听见掌门把手中杯子重重一搁,吓得他心头一颤,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对方看的是门口的方向。
不止苍刀门的掌门,其余的人目光也都往那边去了。
秦峰远远望去,待看清那道青色的身影,惊吓之余差点把手中的酒壶磕到地上。
那人身形挺拔,就这么大摇大摆进门,挑眉看着高位上的戚泽烈和常啸,他一条胳膊还不太利索,拎着一个护院的衣领把他扔了进来。
戚泽烈在上方脸色铁青,骂道:“废物!一个受伤的人你们都拦不住?”见那护院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盛寒枝往门边上一靠,客气道:“戚盟主,在下是手受伤了,脚可没残,此番不请自来是有要事儿。”
“今日当着诸位掌门的面,在下想和各位谈谈这无定心法……”“盛少侠!”常啸及时打断他,换了口吻与他周旋:“老夫知道少侠是受了凤玦的蛊惑,只要你愿意悬崖勒马,这武林同道自会认可少侠声望。”
常啸言尽于此,在场的包括戚泽烈在内也默认同意这个说法。
盛寒枝犹豫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斟酌,随后勾唇道:“不好意思,你就是让戚泽烈把武林盟主的位置让出来,在下也不稀罕呐。”
“岂有此理!”戚泽烈是彻底坐不住了,遂一抬手拍散了身前桌案,飞身而下朝着那口出狂言的小子攻过去。
盛寒枝迎了上去接了他一招,左臂缠了绷带的伤口隐隐发麻,几番对掌下来,青衫上开始渗出血线来,而围观的诸位掌门却惊疑地发现戚泽烈所用招式过于毒辣,带着狠厉的气流刮过,到最后盛寒枝突然变攻为守,运着轻功开始闪躲。
见自己击出的好几掌都被对方躲了过去,戚泽烈怒火攻心,一股莫名的急躁感涌上丹田,一掌劈下去打到了石柱上,眼前突然的晕眩让他重心不稳地晃了两下,盛寒枝便立在他身后,冷冷笑道:“戚盟主这是邪门武功修练久了,所以走火入魔了吧?”他是故意制造一致的忧虑,正派越乱,对他越有利,“戚盟主抓了那么多阴时阴历阴月出生的女子来练功,其中还有不乏各门各派的女弟子,这事儿可有知会诸位掌门啊?”戚泽烈压着乱串的真气,阴沉着脸,“简直是胡说八道!”这话明显是为了让在座的各位掌门听见,常啸默不作声地把众人反应收归眼底,虽然盛寒枝是故意煽风点火,把戚泽烈修习邪术的事情夸大处理的,但这极大地打乱了武林正派内部人员对戚泽烈的信任,常啸觊觎最高位已久,盛寒枝给戚泽烈制造了大麻烦,这无形中也给了他极大的帮助。
内殿刚一乱,突然跌跌撞撞跑进来一女子,头发凌乱地披在身后,满脸惊慌地往青城派掌门的身前一跪,颤声求救:“掌门、掌门帮帮我……”瞥见戚泽烈和常啸脸色俱变,盛寒枝绷着的神经微松,想来冷长书救出这女子后已经去和姜絮会合了。
周围一片讨论声,青城派掌门皱眉问:“沈念,你怎么会在这儿?”“弟子……”沈念转头看见几步外满脸杀气的戚泽烈,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想起在地牢里看见的场景,恐慌之余豁出去地吼道:“掌门救救弟子!戚泽烈要抓弟子,他、他关了很多女子,要吸我们的内力练功!掌门救我……”原本议论纷纷的空气突然安静了,掌门们集体噤了声。
青城派掌门受气不过,“戚泽烈,这件事还请你给我们一个解释。”
戚泽烈上前掐住沈念的脖颈,迫使她发不出声,随后先发制人,“李掌门,这是你的徒弟?是你指示她这么说的?”他话里带着一股常年位居高处,看不起底下人的自傲,以往对戚泽烈颇有微词的门派已是不少,因着他武林盟主的身份,大家只能心口不一地忍下来,但如今,早就不同于往日了。
盛寒枝道:“戚泽烈,你没看见大家都不服你吗?你这种表里不一的小人,不如趁早自刎谢罪。”
“就凭你们?!”深觉体内异常狂躁的气流,武林盟主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祭了杀招,见沈念瞪大双眼在戚泽烈的手掌下化为干尸,各大门派纷纷拔剑对准了他,原本还在考虑要不要劝和的常啸则默默退至一边。
刀剑碰撞的声音愈演愈烈,戚泽烈掌力惊人,被他打伤的掌门捂着胸口频频后退,而后的打斗开始失控了,戚泽烈身上爆起的青筋逐渐发黑,明显是中毒的症状,他突然将凶狠的目光对准了常啸,近乎咆哮,“是你?沈念身上的毒是你下的?!”自然不是,常啸抓了沈念送去给戚泽烈的时候,并不知道她当初被凤玦下了蛊毒,现在照这个形势,俩人无论如何也得拼个鱼死网破。
常啸召出埋伏在大殿各处的弓弩手,四面八方的利箭将尚在癫狂状态的戚泽烈射穿,很多还没见世面的小门派都震惊不已,秦峰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不禁佩服青衣客果然厉害,跑过来三言两语就搅和得他们反目成仇。
他暗自腹诽完,忽然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有人站在他身后低声道:“你把我抓去给常啸,既可领了功劳,也算帮了我。”
“盛少侠?”常啸吩咐人把戚泽烈发黑的尸体抬下去,听见后方传来动静,甫一转身,发现盛寒枝肩膀处,剑尖刚没入血肉一寸,斑斑勃勃的红色就在青衫上渲染开来,触目惊心。
又一个眼中钉被解决了,常啸果然心情大好,让人过去擒住无力反抗的盛寒枝,随后装模作样地对身后一众掌门报拳道:“诸位在此稍等片刻,待我把这小子关好,咋们再从长计议新任武林盟主之事。”
而他现在,就要用盛寒枝去换凤玦手里的无定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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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十八
就在常啸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之时,山上山下已经有大批人马在慢慢向紫霜楼靠近。
正殿被圣居山庄的弟子和弓弩手围住,各派掌门一时受制,低声商议这常啸可否成为新盟主,正红朱漆大门被一脚踹开,圣居山庄的大弟子惊觉眼前白影一晃,手上的弓弩无法射出,反而被对方一招一式拦得死死,寸步难行,不出三招被冷长书锁住了喉间命脉,动弹不得。
冷长书按照和盛寒枝事先商议好的行动,里应外合,只是这次身旁多了个虚一道长。
座上的掌门皆起身,好奇不愿插手江湖事的道长为何出现在此。
“贫道此番也是受人所托。”
道长原本在竹屋打坐,那常乐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把凤眠背到了他的居所后,一句话没说就倒在了地上。
不能见死不救,道长只好无奈地往天煞教跑了一趟,这才得知事情居然发酵到了如此地步。
“这二人用凤眠来威胁凤玦,且不说这个做法为正道不耻,而且他们的目的是要抢夺那无定心法。”
虚一道长环顾众人,凝重道:“诸位,正派岂能容忍这样的人为首?”青城派掌门早就因常啸抓了自家弟子的事有所不满,当即愤懑起身应和,“说什么也不能让常啸当武林至尊!”有弓弩手按耐不住,向那掌门射出一枚暗器破空而去。
索性掌门执剑在手,挥剑挡下了利箭,可圣居山庄此行已是犯了众怒,加上虚一道长虽闲云野鹤已久,但在江湖中名望甚高,说出的话众人都深信不疑。
这回可惹火了正义感爆棚的一众掌门,众人齐拍桌案哐哐当当刀剑并提,堂内的打斗声瞬间炸裂。
姜絮带着人赶来的时候,紫霜楼外头已是布满了兵戈刀剑的琅琅声,看来各派的人已经赶到,与埋伏在此地的敌人在林中正斗得不可开交。
有人闻声回头瞥了一眼,顿时诧异:“天煞教的人?”明明已斗得分身乏术,言语还是丝毫不客气,“你们来这里要做什么?”姜絮白了那人一眼,冷哼道:“若不是为了救教主,我现在马上就杀了你们!”“你!”那人气急,冷不防被圣居山庄的弟子偷袭了一剑,连连急退几步,手臂上划了一个大口子。
“真是不堪一击。”
姜絮斜眼看了他一眼,随后冲腿边的灰狼道:“虎虎,去教教他们怎么打架。”
姜虎虎一听,猛地扑上去咬住对方的后腿,在惨叫声中往后拉锯一阵,发出骨头碎裂的声响。
它毛发悚立,攒起一股劲不松口,利齿深埋入对方后退的皮肉,猛然撕下血淋淋的一块。
那名弟子吃痛地抬起刀挥砍下来之时,姜虎虎松开口中碎裂的后腿,往上一跳,利爪抠住他的背,将他的衣裳从身上扯落,抓出血淋淋的几道伤口。
“好虎虎,晚上回去给你加肉!”内殿的打斗声传来,姜絮冲身后带来的教众扬手吩咐:“上!”在各派的惊异中,天煞教一群人蜂拥冲了进去,奋然和圣居山庄的人斗在一处。
他们错讷地望了几眼,回过神来各自又鼓足了劲,在天煞教的帮助下和敌人继续打杀。
而紫霜楼的地牢内,昏暗阴冷的空间与外界隔绝开来,尽头的囚室只上了一把锁,是料定了里头受伤后还被下了软筋散的人无力逃脱,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铁锁被打开,常啸负手推门进来,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的人一眼。
凤玦以为他要来跟自己谈条件,眼睛都懒得睁开,“我一日没看到凤眠,就不会把秘笈交给你。”
常啸大笑几声,讥讽道:“凤眠?她早就到悬崖底下去了,你到阴曹地府找她吧!”阴冷的笑声中无不得意。
“你说什么?”凤玦睁开眼睛,攥紧手指抬起头来,眼底的寒光怵得人后脊发凉,“你骗我?”纵使面前的不过是个小辈,常啸也冷不防被这样的目光吓住一怔,旋即又想起凤玦如今内力尽失,于是挺直身子,威胁道:“再送一个人进来陪你,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要不要把秘笈交出来。”
似乎有什么地面摩擦的声音夹在地牢的风中依稀吹来,凤玦悬着的心突然猛地一阵震荡。
两名圣居山庄的弟子拖着个人进来,然后扔下便跟着常啸一起走了。
那人从背后拥住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怀抱一震,凤玦刚要转身,便感觉身后的衣衫被大把的温热血液渗透,贴在肌肤上,烧得他心口生疼,气道:“不是说了……”让你别来吗?“媳妇在这,我能去哪儿?”盛寒枝身上被利剑割破十余处,道道伤口溢血不止,被穿透的肩膀更是几度失去知觉,但他抱着凤玦,虚弱的声音里都透着满足。
凤玦不忍再说话,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躺下,靠在自己腿上。
当务之急就是给凤玦解毒,盛寒枝额头上布满虚汗,似乎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
然而他却极力保持清醒,用尽全身力气撑开双眼,望着眼前的人。
才两日不见,面色苍白,双唇也失了红润,盛寒枝心疼得不行,甚至忘了自己伤得更重,平复了有些慌乱的思绪,用尚能动的右手扯开了衣裳,解开手臂上染红的细布。
他咬着牙根,伸手在伤口里搅动了一会儿,摸出事先藏好的药,在衣摆上擦了擦,直到露出那药丸原本的颜色后,才递到凤玦嘴边,柔声道:“软筋散的解药,快吃了吧……”那被染红的一身青衫,像血红梅林浇了绿酒,翻开的皮肉触目惊心,凤玦甚至不敢问他疼不疼,顺从地张嘴麻木吞了解药,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低下头去将双唇严丝合缝地盖在他唇上。
凤玦原本苍白的双唇沾了和他嘴角血液一样的颜色,看向门外时,妖冶的眼尾有狠戾一闪而过,可他的吻却很温柔,“等出去后,我跟你走,去哪儿你说了算。”
仿佛有微凉的液体滴在额头上,盛寒枝蹙了眉,想去摸摸他的脸,却只觉眼皮愈发沉重,阖上后便失去了意识。
……事后参与了“清煞会”的掌门都唏嘘不已。
在武林盟主戚泽烈走火入魔暴毙身亡后,正派人士和天煞教百年一遇地联起了手,常啸回到大殿发现大局已定,于是审时度势,带着剩余的弟子退回了圣居山庄,仓皇逃离之际,承诺日后隐退江湖不再出现……那日凤玦血洗圣居山庄时,各派掌门多少有些恻隐之心,不忍山庄数百人命惨遭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