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背着他跑向了东边的树林里,身后传来的惨叫声让暮云握紧了手。
原本该死的人居然还活着,居然还活着。
有暮楚的一天,他都会不安心,等他出去了,一定要将暮楚五马分尸,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第23章 漠北之乱12——梦境
见着里面的人死伤大半,暮楚也让手下停住投扔生肉的动作,他冷漠的瞳孔始终没有一丝的同情。看着东岳将士一个个被恶人谷的猛兽咬死,作为东岳的太子殿下,他只是冷漠的观看着。
就像着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
“殿下,那东西查到了。”若尘悄无声息的走到了暮楚身边。
他嗯了一声,看向了守在这里的将士吩咐道:“里面的人别让他们死了,死了的人就不好玩儿了。”
“晚上的时候给继续扔生肉,别扔多了,过几天他们的援军就应该会到了,那时候直接撤离。”
“是。”
暮楚对着恶人谷嗤笑一声,阴冷的目光连隔着几人都深觉得让人后怕。
边塞的雨季来得快,停留的时间也久,修炼河坝渠道的事儿都在秘密进行着,玉兰山传来捷报的时候,暮楚还坐在师父的床边。
听着下面人传来的消息,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似乎不关乎自己的事情一般。只是低着头紧紧的握住晏南的手。
“师父,你是没睡够吗,都这么多天了,你也应该醒醒了。”
“师父,你给我做的新衣服我都没来得及穿给你看,你不要睡了好不好,起来给我看看衣服怎么样吧。”
暮楚嘴里一直不断的唤着,虽然不怎么管用,但大夫说这也是一种办法。
师父的身体已经逐渐恢复,只是他不愿意醒,不愿意从梦魇中醒来。
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师父这么眷念呢,就这么舍得抛弃他沉迷梦魇之中?
轻叹道:“阿南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床上的人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梦到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满头大汗。
这是哪里?
晏南微微睁开眼睛,抬头望着就是帐篷,他揉了揉泛疼的太阳穴,艰难的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
“小兔崽子,你是什么不玩儿,怎么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一个穿着铠甲的男人见他醒来,立马朝着他脑门儿就是一个爆栗敲了过来。
男人长得玉树临风,身上甚至有着一股子杀伐之气,见晏南目瞪口呆的瞪着他,男人以为他不服气,接着又是一个爆栗打在了他头上。
“哎哟。”这次倒不是晏南叫出声,反而是哪个男人,晏南抬起头时看到的却是男人抱着头在一边痛哭流涕,他身旁站了一个女人。
穿着盔甲却是又很美的女人。
他记起来了,他叫晏南,晏家的二公子,这是他的父母。
女人挽起了袖子,作势朝着男人打去,男人立马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嘴里喊着:“夫人轻点儿,轻点儿。”
晏城虽然是南陵的兵马大元帅,但是晏家男人都很怕娘子,所以晏南就看到了这么一副画面。
“看看,要是你把阿南打傻了,本夫人铁定让你把家里十个搓衣板儿跪穿。”
晏南下意识的看向父亲的膝盖,又看了看自己的,突然觉得自己比较幸运。
他还小,不用娶媳妇儿。
接着,画面一转,他已经是个偏偏少年郎,怀里抱着古琴,混在鱼龙混杂的勾栏院里弹奏着新学的曲子。台下的看官个个拍手叫好,甚至有的一掷千金只为一曲。
琴音潺潺流出,却没有那股子痴男怨女的悲情,讲的却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故事。
“嘿,让我逮着你又偷偷来勾栏院了吧?”后台,一个穿着大红大紫的少年一边往脸上涂修复伤口的药,一边得意洋洋的看着他。
少年年岁和他相仿,性子却是跳脱得很。他伸手将晏南所需要的衣服扔给了他,嘴里不断嘟囔着:“你偷偷跑进这里,要是让你哥哥知道了肯定又要生气。”
“哥哥不会知道,你不说我不说,不是谁都不知道了吗?”晏南一手勾住了他的肩膀,换好衣服后跟着他一起出了勾栏院。
映月冷哼一声直接撇过头:“我才不和你同流合污。”
“我们可是统一战线的好兄弟,要不然我就把你穿女装的事情告诉府里其他人。”
映月想着自己当初被眼前这人着实坑了一把,以为是男装,没想到穿上身便是女装,这简直就是他人生的一大污点。
画面又是一变,他抱着古琴走在皇宫里,不知道怎么的就和映月走散了,找个宫女太监问路也是没有和人影。走着走着撞到一个人,晏南摔倒在地上,膝盖上磨破了皮。
“你没事吧?”撞倒他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看着倒是像个贵族家的公子哥儿:“你怎么样了,膝盖出血了吗?”
晏南坐在地上寻思着这个少年是谁,眼神呆滞着,听着少年的话他本想说着没事,这种小摩擦他在军营也是很常见的事儿,但是这个人似乎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身体被人给抱了起来,晏南有些惊讶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支支吾吾说道:“你,你赶紧放开我。”
少年朝着他笑了笑,脸上笑起来有着一个很好看的酒窝,看得晏南有些脸红。
“你腿受伤了,我送你去太医院看看。”
晏南:“这些都是小伤,我当初在军营都差点儿把腿摔断呢。”
少年挑了挑好看的眉头,问道:“疼吗?”
“啊?”晏南一时半会儿没理解到他问的是什么,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却是最天真无邪的一副模样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对了,我叫云镜。”少年柔声说道,眼中尽是宠溺,他的怀抱从没有松开一分,直到进入太医院晏南才知道,这是南陵最尊贵的太子殿下。
云镜,云镜...晏南想要拼命的记住这个名字,将它深深的刻在骨子里。
视线一变,王城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街道上的积水已经淹到了百姓们的裤腿上。大雨中,一个白衣长袍男子身上背着一个人在积水中跑着,他的身上,脸上都是血迹。
“噗通”一声,晏南摔在了地上,白色的长袍瞬间染上了污渍,他身上的男人已经滚在了地上,他慌张的将人抱在怀里,双眼空洞无神,来往行人想要1碰他,但晏南却是丝毫不松手,紧紧的抱住那人。
“云哥哥,别怕,我们已经到了王城,你会好的,会好的。”
他擦拭着云镜脸上沾染着的污渍和血迹,越擦越脏,雨水落在他们身上夹杂着伤口处不断渗透出来的血,晏南的脸色更显得苍白无力。
“云哥哥,你睁眼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云哥哥..”
晏南声嘶力竭的吼道,长途跋涉却是早已经没了力气,双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再次醒来已经是几天后,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脸担忧的兄长坐在床边,而他身边站着的是...云镜。
“云哥哥?”晏南小声的唤道,但是更多的却是震惊,疑惑,他看着晏阳身后的人,那人依旧是一副笑脸的模样,但是他感到了一股陌生。这个云镜眼中除了温柔的流光,剩下的就只有疏离。
看着他的样子就像是不认识一般。
“他,记忆有损,什么都不记得了。”晏阳看着他的样子轻声解释道,此刻的云镜就像着一张白纸一样,没有关于任何人的记忆,对于他来说,眼前的这些人都不认识,极其的陌生。
但是就像着初生的孩子一般,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特别的亲切。
云镜跟在晏阳身后,他的目光始终是落在晏阳身上。
却是丝毫没有记住晏南的模样。
岁月蹉跎,少年已经长大,身披铠甲,骑着战马。战场之上刀光剑影,尸体堆积成山,将士们的厮杀声充斥着九霄,晏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顶一把长剑朝着他刺过来,三天三夜的厮杀让他身体没了力气。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羽箭朝着这个方向射了过来。
“嗖~”的一声,正中敌人的胸膛。
晏南抬起头,一双手伸在了面前,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抱歉,来迟了。”
映月一只手里还拿着长弓,身后背着的是流月骑锻造的羽箭。
等待几天的援军终于来了,这就意味着这场战争就要结束,久违了的太平也到了。
晏南举起手中的长剑,剑尖上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身上,沾染上了额间的碎发。
吼道:“南陵的将士们,援军到了,今天我们就让东岳人看看我南陵的血性,杀—。”嘶哑雄浑的男音夹杂着内力,能够传入到每个将士儿子。
简直就是振奋人心!
“杀啊,把这群孙子打回老家去。”
“杀啊——”
这次战争中,以东岳递上来的战败书结束。帐篷里,年轻的君王坐在高座之上,他的旁边站着的是晏家两位公子,这次最大的功臣。
“皇上,昨日东岳皇已经殉国,这是新皇送来的赔偿条目。”
————东岳以北,六座城池,二十万两的黄金,还有俘虏奴隶几万人。
“皇上,臣听闻前任东岳皇还剩下一子,已经秘密送出皇宫,臣认为此子留不得。”一个副将开口说道。
斩草除根,免得以后又是春风吹又生。
“南陵已经答应了东岳善待俘虏和六城之人,我们这么做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晏南冷着脸注视着那位开口的副将,长期时间的未眠导致他的眼睛都是红肿着的,看着疲惫不堪。
原本是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少年,但是带兵杀得东岳溃不成军。
第24章 漠北之乱13——爱慕
诸位将军不敢啃声。
但是偏偏有着看不惯的人,顶着压力还是继续开口道:“晏二公子没有经历过那些尔虞我诈的日子。此子如果存活下去,肯定会回去弑君夺位,到时候拿南陵复仇怎么办?”
“林副将是觉得每个人都向着各位天天为了升官发财而活着吗,为了你们口中的太平,就要去拿旁人的性命去换?”
“这岂不是让皇上背负着一个暴君之名?”
林副将:“晏二公子请注意您的言辞。”
晏南现在肚子里憋着火,想着昨晚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要保住那个孩子。
就算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也在所不辞。
“皇上怎么看?”这时,晏阳开口了,他看了一眼晏南,示意他先别说话。
云镜朝着他轻轻一笑,却是在抬眼看向那些副将时,眼中带着阴沉的冷意。
副将们瞬间不说话,低着头一言不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把那孩子接到南陵皇宫吧,多一个人多个照顾,南陵也会按照东岳的习俗来对待他。”
云镜说话很轻,听着像是为他人着想,但是晏南却知道,一旦那个孩子进了南陵皇宫,那么他就完了。
他的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皇上,臣有一事说。”
晏南将心里一直徘徊了很久的想法提到了嗓子眼,他抬起头静静的注视着高座上的那个男人。
他的温柔,他的儒雅,他的霸道,他的一切一切。
现在都不存在,至少,是不对对他存在。
笑了笑,道:“臣想卸去官位,做个普通之人。”
他想要的终究还是离他而去,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目光再也不会落在这个他身上。
曾经的海誓山盟也成了虚幻,甚至他都曾怀疑这些真的存在过吗,可能是自己的幻想。
视线一转,他已经褪去官袍,坐在珠帘后,跟前放着的是随身携带的古琴。
媚眼如丝,素白的玉手拨弄着琴弦,这次琴音之中带着的伤情却是让听者黯然伤神。台上的戏不停,后面的音不断。
直到曲终人散,晏南抱着他的琴走到了小院,等着他的映月手里拿了一个东西,是一个小巧的胭脂盒,上面刻了一个“云”字。
他小心翼翼的将胭脂收进了房间里的小阁子里,然后贴上“云”字。里面已经躺了很多很多盒胭脂,但是晏南都这么放着不用,就这么一放也是好几年。
有人传来了消息,他们发现了东岳那位小皇子的踪迹,晏南扔下了手上的事儿急急忙忙赶到了王城外。
他看到了那个坐在墙角的少年,低耸着脑袋,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身上脸上也都是灰尘,他的身边布满了已经发臭的尸体。但那个孩子就这么坐在那里,不哭也不闹,安静得有点儿诧异。
暗卫说,他经历过什么,已经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只记得他自己的名字。
晏南走到他面前,弯下腰问道:“跟我走可否?”
少年猛的抬起头,一双红彤彤的眸子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
他说:“师父,你不要我了吗?”
晏南一怔,眼前的人和地方都逐渐消失,脑海里感觉到天旋地转,被遗忘着的记忆一点一点儿的浮现在脑海里,他想忘记却忘不掉了,他想记起来却记不起来的。
以前的画面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
对了,这是他的小阿楚,他的徒弟。
他的…阿楚。
漠北边境的雨势又开始大了起来,天气也逐渐变得冷,将士们都换上了御寒用的衣服。暮楚在房中点燃了师父最喜欢的香,然后是他最爱的花,每天都是不同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