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惊愕。
“臣弟今日前来,是请皇上您批准我前往南方。”他继续说道,神情镇定。
皇帝怔了怔,垂眸想了下,忽然又笑道:“这就是沧澜你的心意?”
卫沧澜也笑了:“皇上英明。您可曾听说过魂石?”
皇帝摇头。
“据说凡人降生的时候,世上就会出现一块装了他魂魄碎片的石头,那块小小的石头虽说并无太大用处,回到主人身边却多少能提升他的体魄与智慧。许多人倾尽全力都未能找到属于他自己的石头,因魂石只在诞生的一瞬间能为高人察觉。而我师父在前些日子恰巧算到了小皇子的魂石下落,于是我便想请皇上您允许我南下,替小皇子找回他的魂石。”他徐徐地回答着。
大多数人一脸将信将疑的表情。
卫延信却赞同:“我也听说此物,只是从未有缘见过。”
卫沧澜没看他,猛地跪地,继续说道:“这些年南方水患天灾不断,破了天地间阴阳平衡,导致妖孽横行,危害民间,臣弟既然身为朝廷的一员,又略通鬼神之术,一心想为皇帝分忧,便想借着这个机会,南下为民除害,恳请皇上批准!”
无论言辞还是神情,都是精诚之至,小皇帝几乎不做犹豫,便点头道:“武阳王一心为国,自然批准!”
卫沧澜叩头谢恩。唇角迅速地勾起了满意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皿=||| 这天气热的人抓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7章
他们要南下了。
长生张大了嘴,口中还没来得及吞下的御制桂花糕险些掉到台上。
卫沧澜狠狠地瞪他一眼:“不许掉!”
少年立刻用手捂住嘴巴。极其辛苦地咽下已经忘了滋味的糕点,他哑着嗓子追问道:“南,南下至哪儿?”
“你家?”卫沧澜撑着下巴,挑眉。
“不去!”长生拍桌而起。
卫沧澜盯着他,很难得地没做声。
长生涨红了脸,嘴巴扁了又扁:“我……我不要回去,不想看到……”
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卫沧澜轻笑:“喝,激动什么?我还从未出过京城,又哪里知道你家在哪?”
“……不要去,那里,一点都不好玩。你身子差,一定受不住的。”即使坐了下来,喝了他倒的茶,长生还是不忘打消他的念头。
卫沧澜正要说你这劝告未免太不真心诚意了,就有下人来报七王爷前来拜访。
卫沧澜的脸色立刻就难看得如同夏季暴雨来临前的天色。长生刚要继续念叨的话,也在看到他的表情后全吞入了肚子。
“七王爷是你的哥哥?”长生在对方点头应允后,便凑过去趴在他耳边问。
卫沧澜斜眼看他:“同是王爷,自然是一个皇帝的孩子。”
得到答案的少年还想继续问些什么,可门口已传来人声,只好安静地站在一旁,继续佯装哑巴。
七王爷刚进门的时候,长生愣了好一会。小王爷算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可这个七王爷,却也是他见过最俊美的人。与小王爷相似的脸上,多了几分刚硬与邪妄,与小王爷的精致截然不同。
卫延信进了大堂,一看到卫沧澜坐在位子上喝茶,也不出来迎接,便笑开:“十二弟在享受临行前的闲情逸致?”
卫沧澜也礼貌地回笑:“我正烦恼着第一次离开京城,不知如何是好呢,七哥您就来了。”
卫延信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他的旁边,拿起桌上的紫砂杯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可才喝了一口,就皱眉道:“这茶虽好,壶却糟糕透顶,十二弟未免太不会善待自己。”
这紫砂壶少说也是在市面上花个五六十两银子才买得起的精致玩意儿,怎么就成糟糕透顶了呢?一同去买茶壶的俩人心里恶狠狠地想。
“我知道这是十二弟第一次出远门,当时在承明殿里,我就担心你此去必然会忐忑不安,便亲自准备了些远行必备的东西送来。”他笑着,伸手就去轻抚他的头发,似乎相当怜爱。
长生瞪圆了眼,不了解为何方才卫沧澜的脸色会如此难看。明明对方是个相当和善的人,为何小王爷会难掩厌恶的表情?
卫沧澜僵硬了笑容:“七哥未免太客气,我只想轻装而行,不必太过复杂。”
“你准备带谁一同去?”卫延信又问。
“……府里的几个侍卫,还有我的伴读,长生。”
卫延信大笑:“你府里的侍卫?这可不行,你可是我重要的弟弟,如果除了任何差错,就算人头全落地,我也难解恨。”
卫沧澜愕然,突然明白他的来意。
“我身旁的几个侍卫如果十二弟不嫌弃,就收下吧。再多的行囊,也比不上安心上路有意义。”卫延信轻笑:“这就是我的心意,弟弟喜欢么?”
卫沧澜明白他借用自己曾说过的话来强迫自己,咬咬牙,还是说:“谢谢七哥的好意,我又不是什么朝廷重臣,无人会想加害于我……”
“一定是人么?”卫延信眉角上挑。
……啧,这个难缠的家伙!“不是人的话,再高的武功也是徒劳吧。”卫沧澜很想冷笑。如果遇上的是鬼,他岂不是更安全!
“山上的猛兽多,水里的风浪大,城里的马车猛,从未出过远门的十二弟要考虑的,不仅仅是人啊。”卫延信笑容不变,语气却加重。
卫沧澜到底不过是个十四岁少年,顿时无话可说。
卫延信又说道:“我这里还有很多东西想送给弟弟,这十几年来你都不曾向我要过什么,如今你要远行,我自然要好好的做一回哥哥的模样。”说着,就吩咐下人将那些东西全都抬了进来。
长生眼睛都瞪直了。小王爷因为是虚衔,俸禄并不高,加上他本人也是个不爱奢华的主儿,从未进过皇宫的长生一直以为这就是皇帝的子孙们享受的最好的待遇了,却没想到今日看到的,全是他想都不曾想象到的名贵玩意儿。
什么象牙镶玉屏风,什么金丝银线绣袍,竟然还有一套据说上万两银子的紫砂茶具!
长生脑子塞满了都无法想象万两银子如果搬进这个屋子里,将会是怎样壮观的场景。啧,如今他竟被换成了这个只能拿来喝茶的破玩意。
东西源源不绝地搬了好一会,将屋子都塞了大半。卫沧澜始终默不作声,最后在对方亲手交给自己一把小叶紫檀扇后,才开口轻轻说了个“谢谢”。
卫延信又揉了揉他的脑袋,站起来:“东西已经送到,时候也不早了,明日弟弟还要赶路吧,我就先走了。”
他离开前,又补了句:“你还记得我问你的那句话么?现在,有答案了吧?”
卫沧澜笑得灿烂。“那是自然。”
长生对他突如其来的改变很是诧异,小王爷按说并不喜欢这些贵重的东西。
卫延信来得快走得也快,留下一屋子的宝物,刺激得长生连摸都不敢摸。
“这东西卖出去,能换回好多银子。”卫沧澜笑得满意。
长生这才恍然大悟。后来想了想,又苦了脸:糟糕,对方要拍侍卫来,那他即使是出了京城,也还是要做一个哑巴……
啧,早知他就装作被名医治好,多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 -=这集颇有拖戏的嫌疑啊~~(拂胡须)
第18章
小王爷南巡,低调得几乎无人知晓。当然除了七王爷。
卫沧澜准备启程那天,长生正在门口梳洗马匹,四个汉子忽然齐刷刷地伫立在了他面前,连毛刷都吓掉了的少年慌慌张张地冲入卫沧澜的睡房里,朝他报告。
刚刚才睡醒的小王爷脾气可不好,用朦胧的眼睛瞪了他一眼,还带着鼻音的声音恼道:“不过是几个大汉,有什么好害怕的?”
长生心里不服,嘟囔了两句,下了床的卫沧澜捡起桌上的茶点,猛地就塞进了他嘴里。
满嘴的茶香味,长生居然就心甘情愿地接受下了这不平等待遇。
卫沧澜走出大堂的时候,才明白长生惊慌的原因,心里又惊叹又嫉妒,嫉妒的是七王爷的侍卫果然是一等一的高手,即使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也产生了巨大的威慑力。
长生腿有些发软,虽然知道有他们在自己的性命总算有保障了,可瘦弱的他站在这群精干高大的侍卫身旁,莫名其妙地就产生了一种被压迫感。
侍卫们简练地自报家门,又简练地介绍自己的负责的保护范围后,便不再作声。
长生挠挠头,糟,记不住他们的名字。一个叫陈什么什么,一个叫凌还是王?
卫沧澜看他烦恼的模样,轻笑,凑过去,贴着他耳朵说:“要不让他们分别取名‘梅兰竹菊’怎样?”
长生连忙捂住嘴巴。可恶!险些笑出声来!
卫沧澜居然还真的开口了:“虽说你们本来就有名字,可毕竟不是我身边的人,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你们是七王爷派来的,说不定还会添油加醋些什么,不如另取代号如何?”
四人面不改色,队长麻木地应承道:“好。”
“既然如此,那就叫做宫琴弦瑟吧。”要他当街叫唤一个大男人“梅儿”,他也丢不起这个脸。
长生扁了嘴,小王爷又骗人。
长生不是第一次出远门,只是坐马车出远门的经验确实稀罕,扒着窗栏往外看的少年笑得眼睛都挤在了一起。这满大街的人全都被抛在了车后,车内又有柔软的垫子,他慢慢地觉得南巡又不是什么痛事了。
卫沧澜在车内看着书,丝毫没有分心。嫌长生吵了,就会踢他的小腿,逼着他回到车内背诵《易经》。
随行的只有四个侍卫以及一个马夫,全都便装出发,乍眼一看,还真看不出是个王爷的行车。
第一天车行了六个时辰,车上的长生脸色发青。他终于明白原来马车并不是那么好坐的。可这里离南方还有十万八千里远,如此痛苦的日子还要继续一个多月。长生当晚只敢趴着睡,一晚上都在梦呓着“别抖了”。
卫沧澜也没多轻松,当晚睡觉也睡得不甚安稳。
行走三天后,一行人才真正离开京郊地界,来到邻近的县城庆堐县。
与京城繁华落差甚大的街市让卫沧澜有些惊讶,他虽明白县城无法与京城相比,可这稀稀落落的行人与门可罗雀的店铺还是显得太过萧条。
“临近京城,该有不少来往商客在此歇息才对,怎么连骡马车都不见一辆?”卫沧澜下了车,皱眉看着眼前这家据说是这里最好的客栈。陈旧的门板,没精打采的掌柜,稀少的客人,就连京城最差的客栈恐怕都比他强。
没人能给他回答,宫琴弦瑟只负责保护,不负责打听,长生要装哑巴,唯一的马夫早把马拉到后头去喂草了。
“啧,还不如我自己去问。”他撇撇嘴,径直走到柜台,询问掌柜。
小王爷穿的是便装,可做工还是精细得很,瞧见难得的贵客,掌柜立刻打起了精神,一听小王爷的问题,又苦了脸。
从南方前往京城有两条最近的商道,一条是附近的蟠龙山道,一条就是庆堐县的官道。直到两年前,庆堐县官道还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又一件的怪事,加上蟠龙山道并不比官道难行多少,大部分人都选择了蟠龙山道,而不再经过庆堐县。
仅仅是山道易行并不是吸引人的地方,蟠龙山下有好几座不知道修了几百年的老庙,据说对于商人相当灵验。有聪明的人很快就在蟠龙山下修了客栈、酒肆,渐渐地,就形成了以老庙为中心的聚集地,庆堐县也慢慢地为人遗弃。
“到底是什么怪事?”卫沧澜好奇起来。
掌柜看了眼他身后的侍卫:“客官不是做买卖的吧?”
卫沧澜摇头。
“既然如此你是体会不到了。从两年前起,但凡是运货的外地商人,不管白天黑夜,只要路过庆堐县,就会莫名其妙地晕倒,等醒来的时候,车上的货物至少会消失一半。唉……找了官府,官府也是一头雾水。你想啊,大白天的,竟没人看到他是如何晕倒的,又怎能抓到那小贼?”掌柜说到这害惨了他们的小贼就咬牙切齿,“后来不管如何埋伏,始终未能抓到那小贼。有人说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请来了法师,也是一筹莫展。二流的法师还被迷晕了扒光了吊在城门口,真是丢人啊……”
“哦……”知道怪事与自己并无太大干系,卫沧澜敷衍地应付了两句,便转身对长生道:“我们到外面走走。”
长生摸摸还在发酸的屁股,犹豫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主子往外走。
走到街市上,小王爷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左瞧瞧右看看,许多京城没有的简陋玩意儿都成了他观察的对象,要不是长生眼疾手快地拦下他,卫沧澜险些就买下了店家喊价一两的木猪。
“不要乱花钱!”长生一边掏出二钱塞进店家手里,一边低声地嘟囔。四个侍卫有两个也跟了出来,可卫沧澜不想被他们扫了兴,就让他们远远跟着,因此长生说话的声音并未传入他们耳朵。
卫沧澜扁扁嘴,哼了一声,拿过木猪转头就走。
街上行人稀少,远远的两个不到十岁的男童和女童拿着风车嘻嘻哈哈地就朝这边跑来,笑声在街上显得颇为响亮。
卫沧澜正在低头玩着木猪,根本没注意到俩小孩,三人就这么不幸地撞到了一块,卫沧澜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子,小孩却被反弹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