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友到敌,终于,他还是要把他记在了心里。
咸笙的身体忽然被湛祯拉了过去。
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咸笙耳膜嗡嗡作响:他知道湛祯抱住了他,他一定又在安慰什么,但他什么都听不到。
秦易直直倒了下去。
这声音很重,终于把成笙唤回现实。
他被湛祯抱着,后知后觉,秦易的剑没有刺中他。
接着腹部一阵抽搐,疼的他身子蜷缩,瞬间昏了过去
湛祯立刻将他抱起来,越过秦易快步冲向主卧。
秦易的眼珠忽然微微一动,追随着那一抹残影远去,然后彻底散了开。
戚思乐这两天不在太子府,匆匆忙忙赶过来:伸于一探,忽然脸色大变:“没,没气儿了。
你别胡说。“湛祯道:“你快,快,救他。
我的药。"咸思乐把药箱打开,神色慌乱,手一直抖个不停,湛祯忽然从里头拿出一个蓝瓷小瓶这个,你不是说一滴就可以跟阎王爷抢人?
是这,但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咸笙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被一个人拽着:对方拉着他一直跑,一直跑,他说我跑不动了,但对方不管不顾,死命拽着他跑,咸笙回头去看:发觉后面有光,还有一个矮矮的小东西笨拙的追,就对他说,"我们走错路了
对方更大力的机着他,咸笙疼的越发厉害,他开始生气,踢踢打打,忽然听到有人喊他,他认出那声音,是湛祯。
陡然清明起来,他对那人道:"湛祯在喊我,那才是回去的路!!"
对方终于停了下来,他转过脸,然后说“我回不去了。
他的面容露出来,是秦易
身后的小东西追上了他,然后拉住了他的手:一股比方才更大的力气传来,把他朝相反的地方拉
咸笙蓦然琤开了眼睛,一股淡淡的香味涌入鼻间:狂乱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透过白光,他看清了面前的人。
笙儿。“湛祯长长吐出一口气:“你终于醒了。
咸笙动了动,浑身无力,湛祯急忙把他扶抱起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咸笙恍惚了一会儿,忽然摸了摸肚子
孩子没事,你别担心。
秦易……死了吗?”
死了。“湛祯说:“你第一次杀人,别老想他。
咸笙垂着睫毛,道:“太后葬礼如何?
何耳觅带人来的:如今已经被擒,秦易根本就是让他来送死的。
你府外的兵呢?
有人易容成我的样子:把他们调走了。
你知道吗:这次府里出事,是秦易早在几年前就布下的棋子,他难道能未卜先知么?
你刚醒,不要想那么多。
还有他在上京的据点;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咸笙道:“我有一肚子话想问他,他到底想做什么
等你身体好一些;孤带你去问何耳觅。
嗯。“咸笙又发了会儿呆,道:“能留他个全尸吗?
他的事,我也有责任。
第95章
太子府还要重新招人,因为身体原因,成笙没有急着去找何耳觅,他耐心的养起身子来,但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杀人,有时候还是会恍唿。
湛祯坐在床边,喂他喝药,道:"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子,又塌了,戚思乐开了许多药,想想你得多受多少罪?
咸笙转动眼珠看他,“你又怪我?
迮怪你了。“湛祯道:“我是说,你没必要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你看他多坏,三番五次在晋国搞事情,他到底是梁人,难道对自己做事就没点儿数?祈福那天更是当着那么多人面儿把你暴露,他就是要让你孤立无援…你笑什么?
你担心我为他伤神?
我就担心你真把自己绕进去了,他干干脆脆的死在你生日这天,很大原因就是为了让你记得他他这么做是不是显得特别可怜?我跟你说,他这不是可怜,他是在利用你的善良。
我知道。“咸笙就着他的手把药一口气喝下去,可实在太苦,当即又捧着痰盂全吐了出来,湛祯急忙扶住他,给他擦嘴,并给他塞一颗沁凉的小药丸,让人靠在自己胸前,道:“好了好了,别想他了
成笙浑身冷汗直冒,虚弱的窝在他怀里,缓了一会儿,才道:“我没想他,我只是觉得有些唏嘘,心情很复杂…秦易:是秦韬的儿子,他本来也该是一员猛将,武力,谋略,胆识,均不输人,就是,可惜了。
确实可惜,怎么就得了脑疾了。"湛祯抚着他的肩膀,他真的一点都不同情秦易,秦易手段极端,把咸笙逼的太狠,死前还要把过错推在咸笙身上:对自己心爱之人姑且如此,对别人就更不要想了定是个祸害。
如果可以,他一丁点儿都不想在咸笙跟前提这个人,他心里始终梗着,成笙居然为他哭了,真是鬼迷心窍。
但他又不能不说,因为怕咸笙钻牛角尖。
药实在太苦,接连几日,湛祯变着法喂他吃下去:几乎无一例外全吐了出来。
他的害喜症状变重了,早上吃点什么也全吐了,本就虚弱的身子肉眼可见的消瘦,把湛祯给心疼
坏了。
皇后因此专门亲自下厨,可端来的东西成笙还是没能吃几口,湛祯一直觉得他是被秦易的死给影响的,其实还真不是。
成笙这几日也把事情择清楚了,他又不喜欢秦易;不至于非得把他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于他来说,秦易的死无关紧要。
这日,湛祯带回来一个好消息,是咸商的亲笔书信,说他已经到了大都,一切都安置妥当,父皇的伤势也没什么大碍了,顺便问他安好。
咸笙的精神当即就好了点儿,他让湛祯把他抱到桌前,后者将他放下,刚要避让,却被他拉住,他望着湛祯,道:“你我之间没什么好隐瞒的,坐下吧。
因太后之死交心之后,湛祯意识到小病秧子是真的向他敞开了心扉,他坐过来抱着咸笙,看到他提笔回信,让哥哥尽快把蛰龙城收复,避免再出现下一个秦易。
他的字很漂亮,就是力气不够,写几个字要歇一下,累得慌,湛祯道:“你想想要说什么,孤来动笔。
咸笙眼猜当即一弯,道:“好。
两人换了位子,湛祯问:“想写什么?”
挨个问好。
你写信不先挨个问好:居然先提国事?
我忘了。“咸笙推他:“你快写。
湛祯笔迹跟他不一样,哥哥定然一眼就能看出来:男人边写,边道:“问好之后呢?是不是得报平安?
身边人忽然沉默下去,湛祯侧头,见他菩白的脸泛上薄红,一愣,问:“怎么?又不舒服了?
没……咸笙揪了揪手指,呐呐道:“我,我在想,要不要把孩了的事,跟他们说。
这事儿父皇已经派人说了,估摸这两天就该送到了。
咸笙瞪眼:什么时候:怎么也不跟我说?
跟你说也阻止不了:父皇高兴坏了,想让你父皇也高兴高兴。
高兴什么!我父皇一看信,不得觉得给雷劈了!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你……"他打了湛祯一下:你父皇真会添乱
"…这也能算我头上。“湛祯无奈,拉住他的手,道:“其实我父皇写信你们家真不一定信,说不定他们觉得是我们合伙骗了父皇呢,你这封信要是写了,那才是真真儿的给他们降雷呢。”
那,先不说了?
多少也算喜事吧:他们早晚得知道,不然你父母觉得你都走到假怀孕的地步了,不定又怎么担
咸笙抬眼看他,湛祯摸了摸脸:"怎么,孤脸上有花儿?
没。“成笙笑道:“我觉得你现在不一栏了。
怎么不一样?
体贴了,心思也细了。
湛祯放下笔,犹豫了一下,咸笙故总道:“难不成是因为我那天凶你的缘故?
自然不是。湛祯伸手把他抱到腿上,皱了皱眉,把脸埋在他胸前,道:“其实孤心里一直气儿不
怎么不顺了?
孤一直觉得,你以前把大梁放在孤的前头,理性大于感性,就觉得,你没那么喜欢孤…还有那回你让秦易送信,你,当着自家相公的面儿,帮别的男人挡枪,孤心里有疙痞。
咸笙眨眼:“不都跟你解释了,那是因为我得让他送信。”
理智是理智,情绪是情绪,反正,孤一直就很有情绪。
咸笙故意道:"哦:原来你以前一直对我有小情绪啊。”
你这个人怎么抓不住重点呢?"湛祯捏他的脸,又觉得下手重了,遂亲一口,这一亲,是半点儿情绪也没了,道:“反正就是,孤以前觉得,在你心里,孤一直都排在最后面……然后那天,你把孤推开,迎着剑冲上去,孤就
他顿了顿,又把脸埋在咸笙胸前,闷闷道:"原来,孤也能排在你生命前面。
感动了?"咸笙忍俊不禁,他摸着湛祯的脑袋,道:“其实主要是因为我想杀他,这是给你父皇的投名状,跟你没什么关系。
湛祯瞬间抬验,他眼圈微红,险上却已经没了表情,冷邦邦道:“你能不能别破坏气氛。
咸笙噗嗤笑了,他用力亲了湛祯一下:谁舍得让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受伤呢?你是男子,我也是男子,你想保护我,我也一样想保护你。
湛祯嘴角上扬,又矜持的按住,继续面无表情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咸笙软软道:“你不变,我就不会变
湛祯绷了一会儿,还是止不住乐,也亲他一下:“那孤再跟你说个好消息。
听听看。
其实那天你生日,孤想晚上吃饭跟你说的,不过没来得及。”咸笙当时都死过去了,要不是戚思乐那个吊命的药,可能就没了
咸笙眼神忽然越发温柔了起来:"能被你当礼物的,肯定是好东西。
不过还不能给你看:只能说出来让你高兴高兴。
成笙越发期待:“到底是什么?”
湛祯伸手从抽屉里取了张地图出来,咸笙看到上方画了一条线,从晋国官路,一直往前,通到了南梁。
他眨了眨眼,湛祯指着其中一个地方,道:"这里孤曾经经过,十分荒芜,往这边,是隔离两国的平乐崖,再这里,是梁国的南阳城,孤想从这里:修一条官道,然后通向这里,跨过平乐崖,一路到南梁,从这一条路,骑最快的马,只需要六天:你身子不好,坐马车走官道,最多二十天,就可以到大都
他看向咸笙,道:“为了防止两国有人利用这条路挑起是非,孤决定在这里建一座城,不出十年这里一定会成为最大的贸易市场,方便南北往来通商,未来,还可以向四方发展
你说的对,留名千古,并不一定要征伐南北,如果让百姓安居乐业,打造一个繁荣盛世,一样可以是好帝王。
咸笙很久都没说话。
傻了?半天没得到表示,他轻轻戳了戳成笙的脸蛋:“以后可以经常回去看望父母,怎么还不高
兴了
咸笙忽然一下子抱住了他,抱的太紧,湛祯感受到了他强烈的情感,忽然有些慌:“怎,怎么了
咸笙抽了抽鼻子,好久才说:"感动。”
"…其实也不单单为了你,主要还是为了造福百姓。
你再说一遍。
主要还是为了你:造福百姓是间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笙笙:感动。
略略:慢慢感,别急。
第96章
这次太子府的下人,是湛祯亲自把关的,他在成笙跟前是不太靠谱,但办事能力却很不错,完了还把名册拿来给咸笙看。
月华那天受了伤,咸笙就让她安生养着,如意想起那一天都心有余悸,不过怕惹咸笙不高兴,也从来不提。
咸笙这个投名状送的实在漂亮,不知是怎么传的,说他只身杀秦易,坊间提起他都竖大拇指,都说愧是神子亲娘,有胆魄。但秦易对咸笙如此执着:有些多愁善感的,还是有点唏嘘。
咸笙清楚,坊间这么说,定然是有推手的,很大可能湛祯的手笔。
祈福那天的事闹的那么大,纵使有了身孕,可他的性别却是蒙上一层迷雾,敏感些的人总会因为这事儿心有疙瘩,秦易这事儿一出,他在晋人心里的名声又好了不少。
渐渐能下床之后,咸笙去见了何耳觅,拿上了曾经缴获的剑。
何耳觅见到他,便瞬间站了起来,他双目泛红:“谁杀得他?
何耳觅似乎安了心,又重新坐了下去,“公主有话要问?”
埋在上京的眼线:是什么时候安排的?
咸笙开门见山,神态冷淡,何耳觅扬了扬唇:有些苦涩:“公主,是一点都未将他放在心上过。
咸笙让人拖来了竞子,隔着牢门,泰然坐下:道:“他也从未将你放在心上过,此次声东击西也只是让你去送死
“我不过是他的一条狗:死不足惜。
你这是愚忠。“咸笙道:“不过你们的事,我也没必要过多了解:你只管回答我这个问题就好。
他态度冷淡而高傲,何耳觅久久望着,越发觉得他高不可擎:"你知道月伴花的由来吗?还有那块极为罕见的粉玉,因为从他暴露出一点喜欢您的时候,身边人都觉得您于他不过镜中花,水中月,他心气儿高,偏不服气,他说过,您这朵花,这轮月:他早晚要摘到手里,他刻在身边,日日夜夜的提醒自己,逼自己练功,逼自己成为人上人,可最终还是捞着。
咸笙没有说话。何耳觅又道:"所有人都说,他配不上您,其实不是他配不上,只是他在面对你的时候,太过小心翼翼,他怕你厌他…明明在别人面前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到您面前,却成了摇尾乞怜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