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来袭——!”
响亮的呼喊划破夜空,却连同那嘈杂的脚步声,相互碰撞在一起的兵器声,一同淹没在了龙霄军队震耳欲聋的冲锋中。
黎玄带着两万禁军,将那毫无准备甚至狼狈逃窜的玄冥军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甚至还有人没有穿齐铠甲,拿起武器,就被一把把染满鲜血的长枪送入了黄泉。
厮杀震耳,火光冲天。
黎玄手持长剑,早已杀得目色血红。
好久没有如此畅快了,那四方的皇城,狭小的王府,森严的规矩,烦冗的礼节,除了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心爱之人,其他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厌烦。
血流成河的土地上,失去了将领的玄冥士兵像没头苍蝇一样胡乱挣扎,禁军的包围越来越小,渐渐将这一队数以万计的将士屠戮殆尽。
再抬头时,天边已经绽开了一抹亮白,第一缕阳光穿透晨雾投射在殷红的地面上,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久久不能散尽的浓重血腥。
“将军,留了几个活口,要审问吗?”副将魏远抹了抹满脸汗水,大步走到黎玄身边,朗声询问道。
黎玄抬眸看去,只见他满眼都是胜利的喜悦。
“可以。”黎玄手中的长剑斜垂在地面上,仍然有点点血色沿着剑身缓缓滑落,“派人清点一下粮草和兵器,凡是能用的物品都给我搬到玉岭关里去。”
“是。”魏远恭敬的抱拳应了一声,看看四周士兵们都在忙碌着缴获战利品,便随手抓了一个,吩咐道,“把能用的全都带走,我们今日便进驻玉岭关。”
“还有,派人去通知半路扎寨的人马,让他们即刻启程,与我们在关内汇合。”黎玄看着被魏远突然逮住吓了一跳的士兵,缓缓走近几步,安抚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是!黎将军!”那人先是一愣,紧跟着便满眼激动的对他行了一个军礼,飞快的向远处跑去。
……
首战告捷,黎玄带领众人顺利进驻了玉岭关,这一场大战,龙霄军不但歼敌一万余人,还缴获了大量军械物资。
喜讯传到都城,整个龙霄都开始一扫往日的阴霾,纷纷生出几分期待来。明艳的朝阳在天际缓缓升起,澜璟遥望着远方那温暖的光芒,淡淡扬起嘴角。
黎玄,你就如同这太阳般,在新的一天,带给我,带给整个龙霄,新的希望……
第七十四章 离间之计(上)
所有兵马进驻玉岭关后,黎玄简单的清点了缴获的军资,兵器、粮草、马匹、和其他日常用物等,数量颇丰。他将物资分成三份,存储在不同的仓库,防止因为疏忽或偷袭导致全部被毁。
待到安排妥当,便开始了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玄冥主力距离约摸还有三四日的路程,经过上一场大胜,玄冥人明显加快了行军速度,似乎急着来报这一箭之仇。
凌风手里握着黎玄刚刚交给他的密函,颦着眉,满脸狐疑的从内殿跨了出来,直奔关外而去。
这两日,新兵们除了日常操练,剩下的时间竟都悄悄干起了木匠活,从山上伐来的树木,被削成无数锐利无比的尖桩,堆在空地上像一座座小山一样。
凌风环顾左右,只见大家个个干得热火朝天,可是他左思右想了半天,却始终不知这些东西究竟有何用处,总不能……用来当武器吧?
罢了罢了,黎将军应该有自己的计划吧!凌风摇了摇头,暂时收起了蠢蠢欲动的好奇心,运起轻功,沿着荒芜的山路向玄冥军队方向掠去。
他隐在暗处,一边走一边努力观察着四周,直等到日薄西山,他才在这条通往玉岭的必经之路上看到了一个他等候多时的身影——玄冥探子。
那人此刻正在策马疾驰,全神贯注的凝视着远方,即便距离凌风隐伏的地方已经近在咫尺,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即将降临……
凌风在他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猛的腾空而起,随意几个腾挪那鬼魅般的身影便落在了探子身后的马背上。刹那间,他一手捂住那人的口鼻向后狠狠一揽,另一只手便握住玄铁短匕飞快的割断了他的喉咙。
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便从马背上跌落下去,在满是沙石的土地上滚了几滚,晕开一片骇人的殷红。
凌风勒停战马,冷冷的回头向那人走去,俯下身,看着他一点点停止呼吸,便将那密函用力攥了攥,皱皱巴巴的塞进了他的手心。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凌风独自隐在暗处,看着太阳渐渐落下天际,或许是过了太久的缘故,就连战马也在路边烦躁不安的来回徘徊,不时的打上几个响鼻。
就在此时,两个模糊的身影突然由远而近,没有骑马,从玄冥军队的方向直奔玉岭关。
二人似乎同时发现了倒在地上的人,立刻半蹲下身,用手指在他口鼻处试探了许久,才互相对视着摇了摇头。可其中一个正要离开,却突然被另一个紧紧拉住了衣摆,只见那人小心的扒开地上尸体的手指,取出了凌风之前塞进去的密函。
“截获的密信?”
一个低沉的声音穿过冬日的寒风隐隐飘到了凌风耳中,他稍稍向前探了探身,想要听得更加清晰一些。
“嗯,没有蜡封,我们先看看写了什么,再去禀告将军。”拿信之人小心的将密函铺展开来,借着朦胧的月光低声念道,“朝廷经过多次密谈,拓跋翰已经有所动摇,相信在短期内会有更进一步的进展,将军勿急。另外,将军手中兵力不足的问题,朝廷已经在尽力筹办,现已从各地调集剩余的地方军队,将尽快赶赴玉岭进行支援。在此之前,将军可大肆虚张声势,而玄冥督军南离生性多疑,必不会轻易犯险攻城,请将军务必坚持到我等前来增援。”
“拓跋将军……有所动摇?”玄冥探子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向另外那人看去,“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我们要不要将这封信尽快交给将军处置?”
“不行!”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厚实的手掌也随之紧紧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若是拓跋将军真的有背叛之中,我们既然看过这封信,想过下场会如何吗?”
“这……”那人显然吓了一跳,声音也越发多了几分迟疑,“我们……该如何是好?”
确实,若是拓跋翰真有背叛之意,知道了这个秘密的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还是将这封信交给南离督军吧。”那人缓缓摇了摇头,黑暗中却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相信是真是假,他自会去查证的。”
“……好吧。”
微微的迟疑过后,男人终于用力点了点头,随手将密函收入怀中,牵过路边的战马,两人同乘着绝尘而去。
第七十四章 离间之计(下)
凌风望着二人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冷冷的勾唇一笑。黎玄虽然是武将,但是揣摩人心的本事却绝不含糊,看这二人的反应,一切似乎都按照他所预想的进行,相信不久的将来,玉岭关这一战会有意外收获吧!
……
两个玄冥探子飞快的赶回了军营,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向拓跋翰汇报,而是偷偷去了南离的军帐。
南离此刻正在桌案前喝闷酒,一杯接着一杯,略显呆滞的眼神也在酒意中微微有些迷离。他望着不远处的鎏金香炉,那淡淡的轻烟从炉顶袅袅升起,氤氲了满帐香气。
“督军,派到玉岭的探子有事求见。”守卫的士兵抬剑横在门前示意二人稍候,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对着帐内回禀道。
南离被生生打断了思绪,十分不悦的拧紧了眉心,低斥道:“不见,有事让他去找拓跋翰!”
侍卫回头看了看两人,微微摇了摇头。
“我们确有要事禀告,必须要面见督军才行。”那个声音低沉的探子满眼坚定的对着侍卫回望过去,声音也故意加大了几分,表面上是说给守卫之人,其实帐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督军……”
侍卫看他说的认真,只好重新转回身,略带迟疑的唤了一声,他们说的很清楚,自己也实在没必要重复一遍,至于见或不见,也只能全凭南离心情。
“算了,进来吧。”南离叹了口气,神色微微有些不耐。
两个探子明显松了口气,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帐内。
“你们最好真的有要紧事。”南离随手端起桌案上早已冷去的香茗,轻啜了一口,淡淡道。
“这是我们在其他探子的尸体上发现的密函,应该是从龙霄朝廷送往玉岭关的……”男人向前走了两步,单膝跪地,将这封不但染了血还皱巴巴的书信双手递到南离面前,“因为事关重大,我等不敢自作主张,还请督军决断。”
南离颦眉扫了一眼那信函,实在不明白为何非要交到自己手中不可,可是好奇心却促使他强忍着对血污的嫌恶,抬手接了过来。
只是匆匆一眼,就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看看信,抬头看看眼前一脸郑重的二人,又确认般的看看信,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追问道:“此事还有他人知道吗?”
“没有……”男人确认般的摇了摇头,迟疑道,“督军觉得是否可信?”
“我们还有多久抵达玉岭?”南离没有回答那人的问题,却满脸沉思状的反问道。
“大约还要三天。”
“这些天拓跋翰突然降低了行军速度,又白白送掉了一支先锋队,我原本只是觉得不解,如今看来……”南离稍稍顿了顿,似乎也觉得此时就下结论为时尚早,便突然话锋一转,冷哼道,“三天之后我会和他同赴战场,既然黎玄要和我唱空城计,我便主张带兵攻城,到时候拓跋翰他心里是否有鬼,我们一看便知。”
“督军英明。”两个探子急忙点头称是,听他这么一说,这个烫手的山芋算是终于从自己手中送了出去,以后是真是假都是两个将领的事,与他们这些小小探子无关。
……
军队仍然在不紧不慢的向玉岭前进,大量的探子去了又回,内容不外乎玉岭关城墙上旌旗飘飘,城内操练声震耳,似乎驻扎了大量军队。
拓跋翰不解,南离冷笑,对于探子所报,两个将领的态度也是截然不同,整个玄冥军营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
……
而玉岭关内,黎玄正站在城墙之上,手扶那斑驳的青石砖面,静静凝望着千里之外,龙霄都城的方向。那里,有他孝忠的国君,有他唯一的爱人,更有着无数翘首以待,等着他驱除外敌收复江山的黎民百姓。这份重托就像千斤巨石狠狠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每一次决策都要深思熟虑用心琢磨。
因为他知道,他的机会只有一次,龙霄国亦是如此。
“将军。”
凌风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微微偏过头,用余光看了看那个一袭黑衣的矫健身影沉声问道:“如何?”
“正如所料……”凌风那难得正经的脸上果然绷不住,露出一个嘲弄的微笑,“那封信……现在只怕已经在南离手中了。”
“嗯。”黎玄的神色淡淡的,似乎看不出太多情绪,“那些准备好的木桩,这几天悄悄栽到护城河里去,记住,不要让玄冥探子发现。”
“将军放心。”凌风双手抱拳的缓缓退后两步,转身消失在了黎玄的视线之中。玄冥探子藏的再好,对于他这种顶尖杀手来说也不过是小孩子玩的把戏。
他想要他们看见什么,他们就能看见什么。而那些不需要看见的,他有的是办法将他们的视线隔离在“禁区”之外……
第七十五章 真假空城(上)
不得不说,与他那粗犷的样貌相反的,拓跋翰行军确实十分谨慎。这最后几日路程,他所有走过的路线都派了众多探子勘察过多次,夜间扎寨也是层层暗哨,步步明岗,距离越近便越是小心,时刻防范着黎玄夜间偷袭。
可是令他意外的是,这一路却太过平静,不但没有遇到丝毫阻截,甚至看不到龙霄军队有任何动作。
这份诡异的平静,让他有些迟疑,可是看在南离眼中,却是故意拖延和无限的犹豫。
……
三日之后,拓跋翰终于率领大军来到了玉岭关外,那浩浩荡荡的玄冥军队整齐的阵列在旷野间,寒风萧煞,一面面旌旗正在不断的猎猎作响。
拓跋翰和南离并肩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斜眸看着满脸严肃的大皇子,心里却反反复复的涌起阵阵不安。南离身为督军,但一直不太过问战事,大多数时间都是躲在营寨里,或者被团团围护在将士之间。
而今天居然一反常态的和他一起冲在头阵,究竟是何缘故?
可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拓跋翰抬头向着玉岭关那巍峨的城墙望去,只见墙内隐隐约约人头攒动,似乎布下了什么埋伏在里边。但是视线挪到不远处的护城河上,却见所有的吊桥都没有收起,一副任君通过的架势。
黎玄……在和自己玩空城计?
到底该不该攻城?
就在拓跋翰望着玉岭关紧闭的城门陷入沉思的时候,旁边却传来一声满是嘲弄的冷笑:“拓跋将军一向果断,如今却是这般犹豫不决,莫不是在怕些什么?”
拓跋翰侧头看了一眼满脸讥笑的南离,却并不想与他计较,只是神色冷峻的颦眉道:“黎玄一向足智多谋,不会做些无端之事。现在吊桥下放,城墙上却隐约有所埋伏,只怕是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我们还是谨慎些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