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香艳玉[古代架空]——BY:白芥子

作者:白芥子  录入:05-11

  自去岁在战场上手刃刺列部汗王、立下头功后,温瀛便入了林肃的眼,林肃对这位才刚二十,就有勇有谋、战功斐然的少年郎十分看重,他自然知道温瀛是曾经的上京解元,后被皇帝亲口口谕革除功名、逐出国子监,但林肃不以为意,英雄不问出处,更别说温瀛这样性子的,那事还指不定有什么内情呢。
  温瀛没有多问,林肃愿意提携他,他自是感激不尽。
  林肃拍拍他肩膀:“到了王爷面前好生表现,王爷最是赏识你这样年少有为之子,日后若能有王爷帮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从前的那点事情便无甚要紧。”
  温瀛连忙与之道谢。
  翌日清早,温瀛跟随林肃和其他几位军中大将,一起去了坐落于这边边境城池中的靖王府。
  靖王府在上京,这里只是一处王府别院,靖王驻守这边十数年,回去京中的次数寥寥无几,与在此处安家无异。
  这边境城池中的王府别院,远不及上京城的那些高门大院气派,但自有一股威严凛然之气,温瀛与人走进去,在正堂里见到了这位大成朝最具权势的王爷。
  来西北这边后,温瀛就听人无数次提起过这位靖王,靖王是当今皇帝的五弟,与皇帝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深得皇帝器重和信任,手握边防重兵,对皇帝亦是忠心耿耿。
  因来的都是武将,俱以军礼见之,靖王十分随和地免了众人的礼,请人入座,再吩咐家丁上来热茶点心。
  温瀛坐在最末的位置,默不作声地听着林肃等人与主坐上的靖王说话。
  靖王也才四十不到,面白有须,是位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与皇帝只有三四分像,性情也截然不同,想是因常年在边疆领兵,靖王十分爽朗且不拘小节,并无旁的皇族子弟那些高高在上的傲慢。
  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林肃提起温瀛,言语间俱是赞不绝口的溢美之词,将他引荐给靖王。
  温瀛起身上前一步,又与靖王行了一礼:“末将温瀛,参见王爷。”
  靖王打量着他,笑道:“我早听人提到过你,听说那刺列部老汗王就是被你于百步之外,一箭洞穿胸口,如今一见,竟是位仪表堂堂、卓尔不群的俊俏少年郎,果真难得。”
  “王爷谬赞,当时不过是末将运气好,撞到了那一箭罢了。”温瀛不亢不卑,从容且坦荡。
  靖王笑着摆手:“不必过于自谦,战功是你的就是你的,谁都抢不走,这回围击巴林顿汗王,你也立下了大功,待回京之后,朝廷自会论功行赏,我和林将军亦会如实禀明陛下。”
  “多谢王爷。”温瀛诚挚谢恩。
  晌午,他们留在靖王府饮宴。
  好酒好菜轮番送上,众人开怀畅饮,敞开肚子边吃边聊。
  温瀛吃得也不少,这三年在战场上历练下来,他的身形更结实挺拔,个头也长高许多,已再无半分当年的文弱书生之相,胃口自然也比从前大了。
  酒过三巡,又有婢女奉菜进来,一盘热气腾腾的炙肉搁上温瀛的酒案。
  他没在意,正低着头吃东西,眼前陡然有一道光影闪过,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温瀛反应极快地往一侧避开身,那婢女手中匕刃依旧刺上了他肩膀,再用力抽出。
  张牙舞爪、面貌狰狞的婢女挥着染血的匕刃扑上来,还想刺第二刀,温瀛已起身后退一步,伸脚猛地一踢,那婢女被踢飞的酒案挡下,摔倒地上,再被温瀛踹开,很快便有王府护卫冲进来将之拿下。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谁都没想到,靖王府婢女竟会化身刺客,袭击府上客人,靖王更是瞬间面色铁青。
  温瀛被送去厢房里上药包扎,只是皮肉伤而已,比起这几年在战场上大大小小受过的伤,实在算不得什么,上药过程中,他除了眉头微蹙,从头至尾硬是一声未吭。
  林肃在一旁看着,免不得感慨,这个温瀛,比他之前所以为的,还要更有韧劲些。
  靖王亲自过来探望,告诉他们那婢女只被审问了几句就都招了,她原是刺列部老汗王的宠妃,老汗王死于温瀛箭下,她怀着满腔恨意逃来西北这边,混入他靖王府中,今日见到温瀛,才起了报复之心。
  “说来说去都是我治下不严闹的,竟叫府里混进了奸细来。”
  靖王实在有些恼火,这段时日他忙着前线战事,也才刚回府,王妃又带着几个孩子回京去了,剩下两个侧妃没一个能顶事的,才会出这样的闹剧。
  看到温瀛肩膀上缠着的布条,靖王多少都有些过意不去,走上前去,亲自与之赔礼:“这事本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平白让你受了这一刀,委实抱歉。”
  靖王拱手道歉,温瀛赶忙起身避开:“王爷言重了,末将无碍,这点小事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堂堂亲王屈尊与他这个五品官赔礼道歉,靖王能做他却不能受。
  因先前在包扎伤口,温瀛只披了件中衣在身上,这一下动作衣裳更拉扯开,靖王还要再说什么,视线触及他心口处那粒米粒大小的血痣,猛顿住,再骤然抬眼望向他。
  靖王的目光落到温瀛脸上,惊疑不定地打量,神色愈发古怪起来,温瀛有些不明所以,没出声。
  林肃见状亦是一脸莫名:“王爷?”
  靖王回神,猛然间想起什么,愈发的心惊肉跳,问温瀛:“你姓温,可是冀州人士?”
  “是,末将是冀州广县人士。”
  靖王闻言愈是激动,声音都变了调:“广县哪里?!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你生辰是何年月?”
  “广县下一个叫下瑶村的地方,末将家是猎户,住在下瑶村后的山上,父亲靠打猎为生,末将生于辛丑年腊月廿二。”
  虽不知道靖王问这些是何意,温瀛俱都如实说了。
  靖王神色大骇,一屁股坐进椅子里,只觉脑中一阵嗡嗡响,死死盯着温瀛的脸,半日说不出句话来。
  当年,他奉皇命去冀州找寻失踪的皇嫂和侄儿,最后在广县下瑶村的后山里找到他们,当时收留他们的确确实实是一户猎户,那个老实寡言的汉子也确实说过,他姓温。
  那会儿他见那人身形魁梧、孔武有力,想要将之收做身边护卫,以报答他收留皇嫂侄儿的这份恩情,那人犹豫之后,说家中还有刚出生的幼儿和体弱的妻子,谢绝了他,只收下了他给的银钱。
  再后面他便带着皇嫂和刚满月的侄子回了宫。
  但是现在,叫他知道了那温猎户家的儿子与他侄儿同日出生,且这个孩子心口那粒血痣,先帝有,他皇兄也有,俱都长在同一个位置,连形状都一模一样,从前他皇兄还十分遗憾地与他提起过,可惜他儿女众多,竟无一人承了这胎记。
  再观这孩子样貌,还长着一双凌家人标志性的凤眼,虽不太像他皇兄,但分明像极了先帝!
  上京,宁寿宫。
  辰时末,凌祈宴去正殿与太后请安,过两日就是中秋,这段时日他一直住在宫里。
  惜华一早就来了,正抱着刚满百日的儿子给太后看,身边还有个两岁差点的小姑娘乖乖坐着,在吃点心。
  惜华嫁给林家长孙三年,夫妻恩爱,连孩子都生了两个,昔日咋咋呼呼的性子收敛许多,反观凌祈宴,依旧是光棍一条,二十的人了,膝下无一儿半女不说,府里连个陪床丫鬟都没有。
  两相对比,太后的头发都愁白了一半。
  她与凌祈宴提过几次,不娶正妻,纳妾总可以,凌祈宴俱都当做耳边风。
  他纳什么妾,那些小姑娘看着可人,真上了床他一个都不想碰,碰也碰不了,这事他不好意思跟太后提,虽然他隐约觉得,太后像是知道他的隐疾。
  自三年前被皇家寺庙的高僧批做天煞孤星命后,这几年每年太后都会带他去庙里长住几个月,香不知烧了多少,好似都没什么用,当日那高僧说的等三年后,眼见着时间就到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凌祈宴捏了捏小外甥的脸,又逗了逗外甥女,觉得没什么意思,坐一旁吃糕点去了。
  太后唉声叹气,与惜华抱怨:“你看看他,也不知几时能长进,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他倒好,还抢外甥女的糕点吃,也不害臊,……这辈子要是看不到他娶妻生子,只怕老婆子我死了都不能瞑目。”
  凌祈宴揉了揉日日听着这些已然生了茧子的耳朵,只装作没听到。
  惜华笑着安慰太后:“外祖母您别说这话,您还能活好多岁,大表哥肯定能让您抱十个八个的曾孙的。”
  太后“唉、唉”两声,更是惆怅。
  傍晚,惜华带着孩子出宫回府,凌祈宴将她送出宁寿宫。
  惜华笑嘻嘻地问凌祈宴:“你知道当年你那位门客离京后去了松麓关投军吗?他现在在我公爹麾下,已经是五品守备了,本事得很,刺列部老汗王就是被他亲手斩杀的,如今战事已了,我公爹马上就要回京了,他应该也会跟着回来,一准还能升官。”
  凌祈宴愣了愣,他都快忘了这么个人了,竟然跑去投军了吗?
  心下一时间冒出些说不出的滋味,但没表现出来,凌祈宴面无表情道:“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惦记着外头的野男人,你小心我去告诉那位林家大郎。”
  惜华噎了一瞬,没好气道:“这么个文武全才,你不好生珍惜,还把人撵走,活该你一辈子游手好闲。”
  “不劳你操心。”
  凌祈宴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赶紧滚。
  惜华懒得与他计较,带着孩子走了。
  凌祈宴在原地站了片刻,出神看着眼前秋景。
  金风细细、梧桐叶坠,凉秋已悄然而至。
  半晌,甩去脑子里那些杂乱无章的纷繁思绪,凌祈宴回身,走上台阶。


第44章 该还回来
  入夜。
  从显安侯府出来,凌祈宴有些喝多了,被下人搀扶着坐上车,抱着痰盂吐了个干净。
  江林给他拍背,小声劝他:“殿下,以后还是少喝些酒吧……”
  凌祈宴迷迷糊糊地想着,从前好似有个胆大包天的穷秀才,敢在他喝高之后冷言冷语地训斥他,一点面子不给他留,总叫他不痛快,但那个穷秀才会给他揉肚子,让他舒服,偶尔哄哄他,也比其他那些个只会阿谀奉承的,有趣得多。
  啧,怎么又想起这个人了。
  喝了江林递过来的解酒蜂蜜水,凌祈宴缓过些劲来,倚着身后软枕闭目养神。
  他觉得没劲透了。
  昔日那些跟随他游手好闲、寻欢作乐的纨绔,随着年岁渐长,都被家里拘着开始做正经事,轻易叫不出来。就连张渊也被他家中送去谋了个武职,收敛起那些不着调的性子,变得一本正经,如今还成了亲。
  今日这场喜宴过后,那厮就要带着新婚妻子南下赴任,立誓要重振显安侯府门楣。
  唯凌祈宴,依旧是那个一事无成的闲王,如今的毓王府是越发的门庭冷清了。
  他寻思着,一直待在这上京城里,也确实没什么意思,不如早些去封地上,让祖母帮他问父皇讨处景致好、风水好的地方,春日寻芳踏青、夏季泛舟游湖、金秋登高狩猎、严冬探梅赏雪,无人拘着,也再没人看他不顺眼,岂不快哉?
  反正,他向来没什么大志向,能这么逍逍遥遥过一辈子,哪怕当真是天煞孤星,好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过两日进宫请安时,凌祈宴顺口就与太后提起这事,还自己选定了地方,说想去南边,江南最好。
  太后愣了半晌,渐红了眼眶,她实在舍不得孙子。
  三年前本就打算让凌祈宴走,那会儿想的是等他成了亲,有了家室,身边有个伴,哪怕去了外头,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可凌祈宴如今这样,她哪里放心这么让他离开。
  “……真想好了吗?”
  凌祈宴点头:“反正早晚要走的,早些去早些适应也好。”
  “南边那么远,真去了南边,再要回来就难了……”
  眼见着太后就要抹眼泪,凌祈宴吓了一跳,连忙哄她:“祖母您别难过啊,我随口这么说的,祖母舍不得我,那我再晚几年再去就是。”
  太后这两年身子骨不好了,精神差了许多,时不时地就要病一场,凌祈宴再没心没肺,也不敢惹得她老人家过于伤心。
  太后捏着帕子按了按眼角,心神平复了些:“是祖母想岔了,你若是真想去,倒也好,祖母老了,只怕护不了你几年了,若是祖母不在了,我的宴儿可怎么办……”
  凌祈宴听着心里颇不是滋味,低下声音:“祖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祖母要一直护着宴儿。”
  太后摸摸他的脸,叹道:“祖母只要活着一日,都会护着你,你是祖母的心肝,祖母不护着你还能护着谁?”
  “嗯,我信祖母,祖母日后若是嫌这宫里住着闷,就随我一快去封地上吧,我给祖母奉老。”凌祈宴高兴说着,他才不管他父皇听到会不会生气。
  “好、好,我跟宴儿去。”太后的脸上终于有了丝笑意,将她的乖孙孙搂入怀中。
  哪怕凌祈宴说的是傻话,只要他有这份心,她也觉得宽慰无比。
  从宫里出来,凌祈宴实在无聊,没着急回府,叫人驾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四处转。
  不知不觉间转到国子监附近,看到穿着国子监校服的学生在街边买东西,凌祈宴的神色微微一顿,让人停了车。
  那几个学生在店中挑选纸笔,凌祈宴不由想起当年那会儿,那穷秀才快考试了,自己陪他来这买东西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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