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难受……”柳希夷的声音已经破碎了。
摧锋看到他的眸子里缓缓渗出一滴又一滴的眼泪。
他哭了。
摧锋的心仿佛被一只爪子狠狠揪了一下,瞬间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不再犹豫,在那个折磨着柳希夷的地方轻拢慢捻,动作得小心翼翼。
他不想看见柳希夷痛苦,若此事过后,柳希夷厌恶了他……那他就滚得远远的吧。
他只要能躲在哪个角落里,一直守着这个温柔的人就好……本来也只能如此了。
柳希夷的双目被泪水浸透,没有什么神采,只有一片茫然。
他在低低呻|吟,像极了小猫在轻声呜咽。
他发现有人在安抚他,但是他身上那种怪异的感觉并没有被缓解多少。可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舒服一些,连开口请求都做不到。
“难……受……”
他只能这样告诉摧锋自己的感觉,难受,但不知为何而难受。
有一颗举世无双的种子,在一片贫瘠的土地里慢慢生根发芽,长出花茎,长出枝叶,托起花苞。
可那花苞却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盛开,没有人知道那举世无双的种子,究竟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来。
积累了那么长的时光岁月,若是盛开,应当是美到了极致。
可惜从未有过,柳希夷便是这样脆弱易碎,如昙花一现不得长久,任何程度的风吹雨打都可能会让他凋零。
“唔……”柳希夷被刺激得惊喘一声,在一片混乱之间,竟抓住了一丝清明。
他垂下眸,就看到摧锋此时的动作。
于是他惊诧无比:“摧锋!”
摧锋听到了,慌神了,却没有哪怕一瞬的停顿。
他用尽了一切办法,小心而温柔地亲吻着眼前这个人。
就算知道这个人可能已经清醒过来,他也不会停下,他想救他,被厌恶了也没有关系。
而那一种奇异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浓重,逐渐占据了柳希夷整个身躯。
他好像清醒着,又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明明可以看到摧锋在自己身边,看到他跪在自己身前,看到他眉头微皱满面通红。
还可以听到他似痛楚又似愉悦的低吟,一下很轻一下很重,一下很远一下很近。
忽然很想伸手去摸摸他,让他不要皱着眉了。
自己已经不那么痛苦难受了,不要再担心。
只是有些迷乱,有些晕眩,有些像是喝醉之后感觉到的天翻地覆,但已经不痛苦了,不难受了。
“摧锋……”柳希夷轻轻唤他,但声音太小,连喘息声都盖不住。
这一场梦不知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那些在他身旁旋转的幻象一一散去,不断在耳旁响起的声音也逐渐消失。
而后他沉沉睡去,没有了任何烦恼担忧,睡得很安心。
摧锋抱着他,吻得轻柔,动作近乎虔诚。他在睡梦之中都能感觉到,摧锋那能够穿透一切的眼神。
很多事情他都觉得奇怪,根本就想不通,他还想再好好的想一想,但是已经累得没有力气让自己思考了。
直到完全清醒过来,他才能想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躺在那张床上。
桌上还摆着陈雪儿送过来的那些东西,让他一瞬间就回忆起了昨夜所经历过的恐惧。
他慌忙坐起身,像是从噩梦中惊醒。
身上并没有那一直缠着他的难受感觉,连一点残余都没有,也许他真的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吧。可另外一种如攀云巅的奇异之感,所留下的记忆又无比真实。
他所经历的,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呢?
正疑惑着,还没能想个清楚透彻。旋即便发觉自己身边好像还有一个人,顿时连转头去看清身旁之人的勇气都没了。
他不敢看,害怕真的是个噩梦……不,是害怕比噩梦更可怕的现实。
颤抖着抱住了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闭上了眼。
然而实际上,现实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可怕,在他身旁的人是摧锋。
摧锋本可以离开,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让柳希夷质疑那段记忆的真假,自己也不用担心因为伤害了柳希夷而被他厌恶。
但他觉得骗人太难了,他也忍不下心,骗不了这个人。
他很忐忑,同样对未知充满恐惧。
“柳……希夷。”
一切在柳希夷醒来之后就会尘埃落定,而摧锋看到他这样伤心难过的样子,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能获得他原谅的希望。
所以摧锋故意在姓与字之间停顿了一下,自欺欺人地用这种方式唤了那个更亲昵些的称呼,让自己觉得自己是在喊他希夷。他那么难过,兴许是不会原谅自己了……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当真他的面喊他了。
喊完这一声,摧锋缓缓吐出一口气,心沉入了无底深渊。
而柳希夷听到这个声音,却猛地转过头来。
目中有讶异,有疑惑,却没有摧锋想象中的愤恨和厌恶,反倒还有几分欣喜。
似乎不是噩梦。
若现在是梦,也许能算是个美梦吧。
第40章 非是勉强
摧锋呆住了,因为他看到柳希夷笑了。
他一直以为,等柳希夷醒过来之后,这个一直温柔似水的人,脸上会出现前所未有的暴怒。
而他一定会被一种极为让他痛心的眼神刺中,从此心伤难愈。
可是并没有。
柳希夷还是那样温柔地笑着,眼眸里面是缓缓流淌的溪流,而不是什么巨浪翻涌的怒海。
他面上的每一处都是如此细腻温润,泛着月的清辉,透着水的柔软。
“我……”摧锋呆呆望着他,开口却是无言。
两个人对视着,却都没有说话。
沉默让人不禁心念百转,思绪千回。摧锋心中有无数种猜测,让他惴惴不安。
终于,他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道:“柳然……我……”
“你救了我?”不等他把酝酿了半天的话说完,柳希夷便问道。
摧锋一怔,只好点头。
柳希夷的表情很细微地变了变:“怎么救的?”
摧锋整个人又一次僵住。
他实在没有想到柳希夷会这样问……这该怎么开口说!他趁着柳希夷神志不清让柳希夷睡了自己吗!
柳希夷低头看了看自己穿得整齐的衣物,有几分疑惑。
身上也并无什么不适……
他还有些零星的记忆,比如摧锋的低吟痛哼……
“我难道……”柳希夷扶额,闭上眼睛敲了敲自己脑袋。
昨日晚宴,陈雪儿不知何时给他下了欲海情天,目的很明显,想和他把根本混不在一起的生米给做成熟饭……他一个大家少爷,若是强占了一个清白姑娘的身子,为保家族颜面只能娶了她,她便能如愿以偿嫁个好人家。
陈雪儿选他下手,也就是看中了他身无武功,体弱多病好控制,而且鲜少在江湖上行走,没什么防备之心。她若是选了柳渊和摧锋这样的高手,可能下的欲海情天还没吃进嘴里,就被他们发现了。
幸好……摧锋在自己身边,她没能得逞……
可是……谁给他解的欲海情天?摧锋吗……
他倒是不用给陈雪儿负责了……可他睡了摧锋,这可怎么办。
他还在回想着,摧锋点头承认:“嗯。”
他的思绪又被稍稍拉回来,指着自己道:“我……把你……”
摧锋怕他嘴里蹦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连忙点头。
柳希夷一不继续说话,摧锋立马跟着紧张,心脏砰砰直跳。
“柳然……”
柳希夷愧疚万分,低下眸去:“谢谢你……为了我这样……”
摧锋微惊,摇头道:“不!”
柳希夷眸子里浮起疑惑。
“我是心甘情愿……”摧锋顿了顿,眼中生出一丝坚定决绝,“也是……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什么叫求之不得?
柳希夷心间豁然开朗,似乎明白了这个人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总带着一种让人忽视不了的热度。他本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一个人心里有了爱意,怎么可能藏得住。他也发现了,只是不明白,不知道那是什么。
“柳然……我喜欢你。”摧锋注视着他,目中深情,却又有着几分淡淡伤感,“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喜欢你……昨日之事,是我情愿……说到底也是我占了你便宜,我知道你心好,总是想着别人,定然会为此愧疚。可是应该愧疚的人,其实是我……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不要赶我走好不好……你不必管我,我只要能一直看着你守着你就好,别无他求。”
他思绪乱成一团,本就不怎么会说话,现下更是慌得厉害,说来说去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最后又深深吸一口气,道:“我喜欢你,柳然。我知道我这样的人不该肖想的……我之所愿,也不过是能站在你身旁。可那种不该有的心思我抛不下,现在也已经藏不住了……你不要怪我就好……求你……”
原来如此,那样的眼神,果然不是错觉。只是他一直觉得是摧锋没有尝试过正常人的生活,便把见到的第一个当做了最特别的一个,所以才会有那样的眼神,才会一直尽心尽力地对自己好。也许的确是这样,可在摧锋心里,他本就该是最特别的那个。
柳希夷问:“为什么不该有?”
摧锋道:“我知道勉强不来……”
“谁说是勉强?”
摧锋大震,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之语。他欢喜却又怀疑,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字句。
柳希夷看他惊成这样,轻轻一笑,缓缓靠近凑到人身前:“你知道吗……我还当我真被陈雪儿……可看到身边有人是你,我竟然想的不是我与人有了情事,而是……还好是你。”
他笑着说完,越发像是遇到了什么令他愉悦的事一样,面上满是喜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恐惧害怕,而是想着,还好是你……我竟然……竟然还有些开心。”柳希夷一顿,微微笑着问,“你能亲亲我么?”
他的眼睛那么明亮惑人,把摧锋看得声音都有些发抖:“好……”
小心地把人搂进怀里,摧锋吻上他的额头。
他道:“你吻过我哪里?我不记得了……能再吻我一次吗?”
摧锋依言一路向下,触碰到他的嘴唇。
如昨日那般,轻轻启开他的唇瓣,含住那枚柔软的丁香。
不同的是,他不再是神志不清,而是清清醒醒,知道自己在对他做什么。
他没有抗拒,也不是昨日那样无法抗拒,而是现在清醒着却不愿抗拒。
他会回应,会回搂住自己,加深这个温柔缠绵的吻。
于是摧锋一一吻了下去,他的嘴唇,他的脸颊,他的耳垂,他的脖颈……还有他的……
摧锋低下头去,想要解他的腰带。
柳希夷顿时一惊,大是羞耻,忙拉住他:“你做什么?”
摧锋抬头:“亲你。”
“你……你也亲过那里么……”柳希夷登时脸红耳赤,熟透一般,“别……不亲了。”
摧锋低低一笑,这轻轻的笑声更是叫人害羞了。
柳希夷瞧见他在笑,明白过来什么,羞涩之余又生出些气恼,最后还是那气恼占了上风,于是伸手狠狠敲他脑袋:“你故意的吧!”
摧锋很无辜地道:“没有……我真的亲过,我还……”
“闭嘴!”柳希夷觉得自己的脸快要冒烟了。
“都已经做过了,亲一下算什么?”摧锋依然很不解,不过柳希夷根本看不出他是真的这样认为,还是装了这副模样故意让自己羞赧。
“住口,再这样我打你!”柳希夷忽然凶巴巴地道。可惜像只奶猫挥爪子,根本没什么威慑力,只让人觉得可爱,更想欺负欺负他。
“好。”摧锋忍不住低笑,又直起身子,回去亲吻他脸颊,哑声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多可惜。”
“嗯……”柳希夷被吻得轻眯起眼。
是啊,多可惜。
耳畔又钻进摧锋低沉的声音:“我会让你记起来……我喜欢你,答应我好吗……”
“好。”柳希夷也是弯眼轻笑,伸手环住他的腰。
“我以前一直想……我这辈子怕也只能自己一个人过了。不过有千机院里的那些东西陪着我,我一个人也很好,不一定非要成家,非要找个人陪我。我是个残废……就不去祸害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了。”柳希夷靠近他怀里,阖上双目,享受着他怀中温暖,“不过……我现在……倒挺想祸害祸害你的。”
“求之不得。”摧锋紧紧抱住他,简直怕他会趁自己不注意就跑回了天上。
两个人表明心迹,均是心中甜蜜无比,只是这样安静待在一起都觉得愉悦。拥在一处躺了会儿,都不知外面的陈家人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今日本是要开始比武招亲,可陈雪儿昨日事迹败露,哪里还会待在陈家等死,早早就逃了。
陈家人却对此事完全不知晓,今日比武大会不见陈雪儿,陈鸿玉急得要疯,还当这一回陈雪儿都不等比武结束就要逃婚。派了全堡上下人到处找人,唯独柳家人住的这边没有来过。
毕竟是柳家,不打个招呼哪里能随便过来。但附近的守卫说了,见到陈雪儿从柳希夷房里出来,一边哭一边跑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但问她时她什么也没说,直接哭着跑了,也不知道她去柳希夷房里之后发生了什么。陈鸿玉当然想要弄清楚事情经过,可怎么等都没见柳希夷起身出门,只好找上了柳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