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被扣了锅的摧锋气得又狠狠亲了他几口:“就咬你。”
端庄优雅的柳家大少爷,忽然就跟外面那些拿着根烟火棒到处乱闹的孩子一样了,拖着一副不灵便的躯体,还要跟人打闹。
奈何摧锋又舍不得欺负他,只能任他欺负,竟然被他完全压制。
他难得兴奋了一回,打闹完跟摧锋一起守岁守到半夜,才觉得有些累了去休息。
第二日是鞭炮声把两人叫醒的。声音并不大,离得很远。没有谁会跑到柳希夷的住所附近放鞭炮找打,只是山庄里别处都在放,离得再远也还是能听见些声音,还好不吵,不会惹得人心烦。
摧锋服侍着人洗漱完,又去给他拿衣服,挑了很久都没决定,柳希夷奇道:“怎么了?我穿什么都好看,你纠结什么?”
“嗯,你最好看!”摧锋终于拿了一套衣服出来,道,“可是不是过年么,应该穿得喜庆些?”
柳希夷的衣服却都是这样素雅的颜色,没一件看着喜庆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挑那么半天。
“希夷,我想看你穿红的。”摧锋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上次城里有人迎亲,穿的就是红的。”
柳希夷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听到后一句才明白,感情摧锋这是想看自己穿婚服呢?登时面上一热,弯眸轻笑:“我没有红衣服,以后再穿给你看……过来,帮我涂口脂。”
摧锋便放下衣服朝他靠近,让手指沾上一点嫣红,轻轻抚摸上柳希夷的嘴唇。一点一点描摹着他的唇瓣,把那些苍白抹去,他的面上也少了许多病态。
“好了吗?”柳希夷问。
摧锋点头:“好了。”
柳希夷便转过脑袋去,捧着那面镜子看了几眼,笑着问人:“我好看吗?”
摧锋吻了吻人脸颊,轻声应道:“好看。”
柳希夷稍稍移动镜子,看见镜子里的那个摧锋,一直在望着自己,不禁弯了眼眸。
“我知道我很好看。”柳希夷一点也不自谦,“夷山王氏的大小姐、安陵崔氏的三小姐、蓝溪城富商李家的小妹……还有几个人……他们可都对我示过好。”
“知道。”摧锋目中柔光满溢,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尖,“你是蓝溪城第一美人。”
柳希夷面颊微微一红。真是奇怪了,这种事怎么也叫摧锋听了去,摧锋明明都一直陪着自己,没怎么出过门,从哪里听回来的。
摧锋抚摸着他略微发烫的面颊,柔声道:“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在想,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我以前见过很多人,可我并不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但我看到你,就觉得欢喜……能让人欢喜的,就该是美了吧。”
可惜很多能让人欢喜的东西,都是如此短暂。要将之留住,多是痴心妄想。
再不可能的事,他也要试一试。
初一蓝溪城里热闹,湛然山庄之人也下山到城里玩去了。柳希夷也要领摧锋去山下看看,于他而言这年已经过不了几次了,他便是极为珍惜还能与摧锋一起过年的机会。其实他早就已经不觉得过年有什么意思……可摧锋却还没有感受过这节日的热闹欢乐,他只是想让摧锋也过上那么一回。
一连几日都在出门玩乐,很多时候摧锋都快忘了那些叫人忧心的事,觉得一切似乎就停在了这幸福的几寸光阴间。
然而柳希夷的病又会提醒他,不久的将来他会面对什么。
年一过完,白纠就会出发去西北。军学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半,给了他们这些在暗中窥伺之人下手的机会。
夜色刚刚完全笼罩大地,最后一点日光消失在天边,柳希夷就已经喝完了药,待在房里昏昏欲睡了。
摧锋没有待在房里,而是走进了院外的树林。他在等人,小公子派来的人,也不知会是谁。
树林里多处另一个人气息时,摧锋便皱眉道:“潋滟,怎么是你来?”
“是我。”潋滟缓缓从树林间走来。
也是,潋滟一心只为救那人,对城主并不算忠心。谁能救人,她就为谁卖命,小公子要想拉她下水,容易得很。
他们都是一样的,为了救一个人。
摧锋倒是有些欣慰了,至少潋滟不再只信死魔城城主……此事若成,她早晚会带着那人离开的。
“小公子说,他会给我真正的万灵丹。”潋滟微微咬牙,“他的话,能信么……”
“能不能信,都只能先试试了。”摧锋平静道,“万灵丹不过又是一份‘一寸丹心’,你我终归要受制于人。”
“可你我又能如何……”潋滟轻叹一声,复又转了语气,“说正事吧,军学里的人只剩一半,防卫远不如先前,白纠也不在军学中,以你我之力,要将光明镜取出来并不难。难的是抢在其他人之前……还有,取到以后,我们又怎么把东西给小公子?以紧那罗的功力,我们难是对手。”
小公子的势力并不大,要不然也不会还得靠他们两个人。他能给的那点助力,还不如不要……摧锋有时也是佩服小公子这胆量,羽翼未丰就敢反自己亲爹。不过小公子怎样不关他的事,他只要一味万灵丹,至于小公子会不会被城主几巴掌就拍死,他可不关心。
他只要专心取得光明镜就好,而大光明神教教主,死魔城城主,可都不是好对付的。傻子才会跟人明着来。
何况,他本来就是个杀手,在暗黑里取人性命,玩的就是阴的。
这段时日里,摧锋已经想了很多,此时便对潋滟道:“也不是非得在他们之前。”
潋滟一怔:“什么?”
摧锋道:“我们把东西拿到手,他们可以夺去。他们把东西拿到手,我们自然也能夺来。何不先让他们争夺几日,鹬蚌相争,坐收渔利。”
“你是说……”潋滟神情微变,“先不出手?”
摧锋点头:“不出手,但要煽风点火,让他们两边斗起来。多多少少能耗去死魔城的力量,到时要助小公子杀了城主,也会容易许多……我不信,紧那罗亲自前来,城主还会放得下心,只让下属出手。”
潋滟细细思忖片刻,便认同了他所言,复又问道:“那你打算何时动手?”
“等他们碰面。谁处于弱势,我们就帮谁一把,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到西域的这段路,够让他们耗很久了。”摧锋说完一顿,“在他们得手之前……我要陪柳然。”
潋滟道:“好,我去看着他们……到时会传信给你。”
摧锋点头,而后轻轻叹息:“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跟他说……我现在,一刻也不想同他分开。可我得救他,给他治病。”
潋滟沉默片刻,几次欲言又止,终是道:“说吧,至少让他知道你去了哪里。”
“好……”摧锋沉声道,“我回去了,拿他想喝的糖水。”
他本就是为了一碗糖水出的门,再不回去,柳希夷就等很久了。
去厨房端了那碗糖水,飞速回了房里。柳希夷躺在榻上,像是在安静睡着。
但他并没有睡着,发觉摧锋回来便睁开了眼,一瞧他端着的那碗糖水,便展颜轻笑,软声道:“喂我。”
进来他愈发爱撒娇粘人,要人喂食要人亲亲抱抱都是常事,恨不得把以往忍住的那些幼稚又任性的情绪都释放出来。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他没必要再端着自己那柳家长子的身份,只想多任性妄为几日。
摧锋对此习以为常,其实不等他开口,就已经用勺舀了糖水,送到他嘴边。
他心满意足,低头把那碗糖水一点点喝下。冬日严寒,一碗又暖又甜的糖水下肚,顿时令人无比舒坦。
面上露出一个餍足的表情,他又埋进摧锋怀里,打算继续睡觉。
外面在下雪,有些轻微的响声,很是催人入眠。
“希夷……”摧锋放下碗,无奈地打破这份惬意。
“怎么了?”柳希夷抬头,疑惑地一望。
摧锋有些不敢直视怀中人的双眸:“我……想离开几日。”
柳希夷眼中那点淡淡的愉悦便凝固了。
屋外雪落之声似乎突然变得很急。
“你难道还想给我找药治病?”许久之后柳希夷笑着摇头,“别费力气了……不如多陪陪我……你要是再跑出去些日子,能见到我的时候可就更少了。我想明白了,真的……就让我好好过完剩下的时日吧,你陪陪我……摧锋……我不可能好的,你就别离开我了好不好。”
柳希夷习惯了藏着自己的那些伤心情绪,总以微笑示人,就是不想让旁人为自己担心。可他有时候,又会很希望有人能戳破这层伪装,好好抱抱自己,陪陪自己。
都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不要再为救自己到处跑了……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试一试。”摧锋心中动摇,却又勉强稳住心神,“若是不成,我就听你的,一定日日陪在你身边,再也不去找什么药了。”
向来对柳希夷言听计从,可这样的要求,他又怎么忍心满足。
摧锋第一次如此坚持,如此固执。
柳希夷沉默着,静静注视着他的眼睛,过了很久才道:“好……那我,便尽量活久一些。”
他慢慢直起腰,去吻摧锋的唇。
而后心中的情绪渐渐涌动起来,一时如洪水决堤。
他第一次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没有药物的催化,也没有遭到情人的撩拨。
他第一次有了欲求,有了想好好吻一吻眼前这个人的欲望。
便抵着摧锋的唇开口:“摧锋,我怕有些事……现在不做,以后就来不及做了……”
像摸自己最珍爱的宝物一样去触碰这个人,一点点看清他的模样,不再因为腼腆羞涩压制住自己原有的想法。
而后看见他为自己兴奋,为自己痴狂。
柳希夷却还留着一丝清明:“摧锋……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记住……只有这一次。以后,我不许你出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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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医院一趟,确诊双相情感障碍。
这段时间的确情绪很不好,以前是其他事不如意,写文的时候会觉得很快乐,但是现在写文我也没动力了。
然喵这篇文原本预计30W,还有8W也要完结了,我会好好写完的。然后调整一下心态,休息一段时间。
等不那么难受了再见,我的小可爱们。
第60章 小院之冬
摧锋走了。
柳希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觉睡到了午后,柳希夷才醒过来。
他并不想起身,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躺到窗外漏进的光都变了颜色,他才长长叹口气,慢慢下了床,艰难地挪到铁鲲鹏上。
他很不习惯,以往摧锋一定会在他身旁,扶着自己起身,抱自己到铁鲲鹏上去。哪里用得着自己这么费力地爬起来。
不对不对……分明是自己要这样的,自己不喜欢被人侍候,什么事都要人帮忙,就会有种自己真成了个废人的感觉……
可他堂堂柳家长子,柳希夷,不想成一个废人。
于是他赌气,要自己照顾自己,让所有下人不准靠近……就算很费力,他也要一个人来。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么。
独自一人醒来,独自坐到轮椅上,以前并没有人抱他。
只是突然有那么一段日子,他身边多了一个人,会照顾他。而他也并不讨厌被那个人照顾,反倒很想多跟他撒撒娇。他动根手指那个人都会心疼,他做什么那个人都会代劳,就怕他累着。
那个人现在离开了。
一切好像回到了几个月以前,这个小院子里从来没有别人进来过。
他有些后悔,可又能怎么样呢,他没办法离开湛然山庄,没办法叫那个人回来。
没关系,以前院子里也只有自己的。
没关系……那个人只是离开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
没关系的……
可是为什么……习惯不了呢……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小院子里,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自己默默喝了两杯茶,一阵一阵的冷冒上来,屋里的温暖似乎也挡不住冬日的寒了。
拢紧身上狐裘,他转头忘望了望屋外的雪。
静悄悄的,没有虫,没有鸟,也没有人。
走出房门,迎面而来一阵风,不大,不凶,但也冷得让人发抖。
雪很久以前就停了,落在地上,都还没化。
院中亭子里没有人,那地方下人不会去,只有他会去。
不远处那片梅林枝头还有红梅,已经开了很久。太久了,连上面梅雪都已经有了朽败的味道,从上品变成了下品,不再适合拿来泡茶。
过去多久了?
红梅能开多久?
等这一树的梅花都落下,那个人是不是就该回来了?
他不想要什么药,不想再被折磨了。等那个人回来,他绝对不会再让那个人离开。
枝上的梅雪被什么轻轻抖落,从他身边划过,他抬起头看了看,是风,不是人。
怎么会那么安静,没有人,连只山里的小野物都没有。林子还绿着的时候,他还能看见几只鸟,几只松鼠。但现在是冬天了,林子白了,什么都没有了。
外面也没什么好看的……
里面呢……
兄弟三个人的住处连在一起,但是柳渊不在,只剩下世宁了。
世宁这小傻子,什么都不懂,但好歹能陪自己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