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灵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楚山咕

作者:楚山咕  录入:05-18

  萧同悲顿了顿,犹疑着开口:“......你有解释吗?”
  孟醒想说没有,但封琳更先一步站出,他名列第四,虽并未刻意舞弊,但也心知自己和萧同悲程子见相差甚多,孟醒或稍强于他,也不过堪堪与这二人中的一位周旋几十回合而已。封琳不会赌程子见的年迈,更不会赌萧同悲的心软,于是他率先打断孟醒的话,抢道:“浮屠的刺客并非冲着封梦来的。”
  程子见温然笑着:“那是?”
  “......”封琳忽地绽开一个笑,他本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连唇色都略微显白,先前还庄重如宗室大家的气度这时已消散殆尽,只显他似个病恹恹的俏郎君,可他这一笑,又为这颜色生生添了几分妖冶,孟醒顿觉不妙,却为时已晚,“冲血观音。”
  程子见腰间白剑霎时出鞘,笑虽未消,声却冷了大半:“血观音?”
  “封琳!”孟醒疾呼出声,却被封琳一把拦下,他眉目间尚可窥见怒气,孟醒从未见他任由怒色上脸,一时怔忪,却听封琳接着道:“封梦腰间朱印乃我小叔公封沉卿之印,我尊封梦为长辈,长辈欲护之人,封某也将护其太平。”
  程子见笑意骤失,他面色郑重,忽而冷道:“看来,封公子是又要与老夫谈生意。”
  “不是谈生意,”封琳的笑已有些吃力,他太久没受过伤,这会儿才觉得那处痛得很,衣物和冷汗粘在那里,血的腥味儿飘散不尽,钝痛阵阵,他只感到眼前发黑,“晚辈虽商贾出身,却也知江湖道义,今日一言,纵万死,绝不出卖血观音。”
  “封公子要尊封沉卿,封家是否尊封沉卿呢?”
  气氛顿时降至寒冷,封琳却再开口:“我尊,封家则尊——程前辈,要试试看吗?”
  程子见虽是浮屠中江湖地位最高的人,却不能算作统领,浮屠中人只听从皇命,各人有各人任务,程子见说招安只针对江湖前十,本身就只是个笼统的概念,诸如血观音这般数年退隐,却曾名动江湖的特殊人物,并不否认皇帝会派人前往——而封梦所着并非辟尘门道袍,多半也是个野道士,武功能如此高强,也极有可能受过血观音点拨。
  如此,浮屠针对孟醒,孟醒反杀浮屠,便都有了解释。
  “去年,封少侠曾受陛下招安。”
  封琳咧嘴一笑,指了指肩上狰狞的刀伤:“今年不受了,不行吗?”
  程子见冷冷笑着,转眼瞥向萧同悲,挑拨道:“萧少侠,你信吗?”
  “......”萧同悲望了孟醒一眼,又瞥了眼关了沈重暄那屋的紧闭着的门,“信。”
  程子见也注视着孟醒,看他这时面色难看,分明是不悦封琳说出血观音一事,心中也有计较,招安酩酊剑虽也迫在眉睫,但他多年纵横江湖,听从皇命不代表事事以皇命为先,若有血观音下落,他仍希望更早解决了那个妖女。而今碧无穷、梨花砚均在场,这封梦身世诡异,或与皇室有所关联,皆不可妄动——何况苏凌歌又给他添乱至此,别说助力,根本是个累赘。
  “那么......”程子见语调微顿,眼神忽地止住,又似逡巡在四周,竭力寻找血观音的踪迹,“是啊,老夫怎么忘了......血观音,也是出身道家呐。”
  一阵轻风飘过,扬起尘沙几许,三人皆不是愣头青,明白程子见此意,便都收剑回鞘,再回神时,果然已无程子见身影。
  而地上的苏凌歌,也是一剑封喉。
  “他杀的。”封琳总算撑不住,孟醒伸手扶他一把,封琳只觉得眼睑上下将要拥抱,却还死死撑着,咬牙道,“阿孟...别怨我,血观音、血观音这件事......”
  “你先休息吧。”孟醒叹了口气,把他扶去一旁,躲起来的小厮婢女这才纷纷涌来,争先恐后地找来纱布和药,萧同悲却探手拽住孟醒衣袖,孟醒回头望他,萧同悲淡淡道:“交给他们吧。”
  “同悲兄有事?”孟醒也知忽然扯出血观音实在牵强,看程子见的表现,恐怕是误以为他师父就是血观音了,但萧同悲见过沈重暄,必然不会相信,那就是要问酩酊剑的事。
  萧同悲难得地没有直说,先是望向那群乱而有序地照顾封琳的人:“他们刚才怎么都不出来?”
  “以表忠心为目的,以送死为结局?”孟醒忍俊不禁,“封琳早便交代手下人,若非必要,不得送死。他身边人都不如他强,若连他都倒下了,这群人又能做什么?”
  “......原来如此。”
  “封琳他...从来自私又仁慈。”孟醒掸了掸衣裳上的尘埃,“快说吧,说完了还得把元元放出来。你信我不是酩酊剑?”
  萧同悲没吭声。
  意料之中的,孟醒也没追问,只是忽然没人接话,孟醒觉得有点尴尬。却听身后一声关门声,沈重暄满目湿润地站在那,萧同悲也注意到了,忙拦住孟醒正想敞开怀抱的手,飞快地说:“不信。”
  孟醒只好比了个手势,示意沈重暄在那儿等着,又听萧同悲说:“但我信元元。”
  孟醒:“?”
  你信个小毛孩子干嘛?
  “血观音不是你师父。”萧同悲努力使自己语气平和,但他对孟醒疑心已生,眼里的杀意实在藏不住,孟醒忍了会儿,问道:“要不,你先别看我。挺吓人的。”
  于是萧同悲合上眼,尽量让声音不发抖,也不去想封梦可能就是孟醒:“血观音和元元有关。孟醒是孟无悲的徒弟。”
  孟醒想了会儿,这才恍然大悟。
  日,他也是刚想起,血观音跟抱朴子关系也不太好。
  他那位天下第一的师父,好像真的和谁都不太好。
  “我不杀你。”萧同悲道,他语气里有点悲悯,有点挣扎,还有点委屈,孟醒想了一下,还是道:“谢了哈。”
  “今天是元元生辰。”萧同悲的神色颇为复杂,说不上是惋惜还是期待,“明天再说。”
  孟醒:“......”
  孟醒还想多说,却听见一声琴响,落叶簌簌,风过无声,那琴音静缓如枯潭一泓,因着雪水汇入,忽而流淌成溪,淙淙而来。孟醒不可自制地恍神一瞬,思绪蓦地飘回到当初对战苏凌歌时的一刹朦胧之感——苏凌歌的琴音绝不至如此神妙,更何况他已死了。
  正是因为苏凌歌当时的琴弹得实在不怎么样,才会被孟醒一拂尘扫走,也因此让孟醒留下了拿琴当武器全是附庸风雅的绣花枕头的错误印象——至少现在弹琴的人,绝不是绣花枕头。
  孟醒心知不妙,却忍不住地几近沉湎,他自出生至今,听过宫廷的管弦丝竹,也听过民间的唢呐老腔,可说琵琶娇娘、擂鼓老汉,声乐百色他无不听尽,自以为阅历匪浅,但惟独这般从容的琴音,他竟当真闻所未闻。
  直到沈重暄一声惊呼:“师父!”
  孟醒心弦猛震,下意识断绝听感,抬眼望向沈重暄所在,却见被众人围在中央的封琳竟早已不见了身形,无人发觉是何时消失,因为在场除他和沈重暄之外,竟然无人有清醒之色,连萧同悲也只是面露挣扎,犹未回神。
  “......啧。”
  封琳受了伤,虽不致命,却也失血不少,对他那般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可谓是无妄之灾,是谁偏要在这时候把一个尚在昏迷的封琳拿去?又是谁能在碧无穷、酩酊剑均在场时,悄无声息地带走一个毫无意识的封琳?
  沈重暄拉了拉他衣袖,低声道:“江湖上数得上名字的琴客,怕是斩春君。”
  人唱第四梨花砚,公子出浊世,清润如昆玉,端的是百年封家最具剑道天赋的做派,为人却有拈花伤春之细腻。封琳书法斐然,曾于试剑会书写名榜,书至封琳二字时,却有晚春风过,吹梨花满怀,他便将梨花入墨,在砚山研磨,由此得号“梨花砚”。
  于是第五燕还生问道江湖,衣是绯鲛纱,斜抱桐木琴,听说他一笑便如春景清和,却懒懒开口:“吾号,斩春君。”
  因而封琳伤春,燕还生便斩春。无人知道他俩纠葛如何,只听诨号就能猜到恐怕势同水火。但无可否认,燕还生从未伤过封琳分毫,至少封琳每次惹事上身,都不曾听闻有燕还生落井下石——否则刚才程子见来时,倘如燕还生与他一道,恐怕苏凌歌不至于丢命,程子见也不至于狼狈离开,甚至胜负之数,又是难料。
  孟醒脸色微变,他和沈重暄不同,记不得江湖前十排位和名姓,但斩春君的名头还是听过——只是并非因为斩春君琴技了得,而是因为茶馆酒肆多爱谈论,云都斩春君,好男风。
  “但封琳看着也不像喜欢女子的模样。”孟醒想了想,竟然轻松些许,总结道,“梨花砚的桃花劫,你说,要不要管?”
  沈重暄:“......”
  封琅还没找着,又得找封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封琳:为什么听见我清白不保你还有脸轻松?
孟醒:兄弟一生一起走,谁当直男谁是狗。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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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其实还是说笑,他俩连燕还生影子都没瞧见,甚至连燕还生的身份都还只是沈重暄小嘴一叭就盖棺定论,更别提循着什么踪迹去追封琳。燕还生这招实在阴损,留给他们唯一的线索就是满庭院里神色痴呆的闲杂人等,和一个仍在清醒和昏厥之间徘徊不定的江湖第一碧无穷。
  孟醒择优而治,最先挑出碧无穷,一杯凉得彻底的茶浇头一泼,萧同悲应声而醒。
  “......”萧同悲虽然木讷,却还没真的痴呆,看见身上湿了一大片的衣服和孟醒手里的杯子便猜到大半,但见他眉头锁了又松,松了又锁,孟醒凑去问:“想什么呢?”
  萧同悲坦诚相告:“在想无论你是不是孟醒,今日过后都要一视同仁。”
  他嘴上说着“一视同仁”,孟醒却听见了“取你狗命”,一时笑容小了不少,不悦道:“贫道这可是救了你。”
  “嗯,多谢。”
  他说“多谢”,神情也像在说“那又如何。”
  孟醒大人不计小人过,索性摆摆手:“赶紧倒些茶来,贫道还要接着悬壶济世呢。”
  “招安到底是什么?”
  孟醒步子微顿,答非所问:“崇德帝仁厚,奈何天生驽钝,优柔寡断,非明帝之材,在位十年,放任江湖势力至今,使四大门隐有不屑朝廷之势,若你是年轻气盛的新帝,会怎样重整山河?”
  萧同悲也停住步子,断言道:“你对皇室很熟悉。”
  “猜的。”孟醒一言蔽之。
  “怎样重整?”
  孟醒侧首看他,笑意微微:“顺者昌,逆者亡。”
  当年尚无载酒换花的酩酊剑孟醒,禁宫之中还有一备受恩宠的恭王世子褚景行,孟无悲带他离宫那日,无宫人唱送,师徒二人步子悄悄,衣不带风,唯恐为人得知,载着两人的轿辇一路顺行无阻,有崇德帝的圣令,自然无人敢阻。
  ——除了太子殿下褚景深。
  太子殿下只带着随身太监,他生为皇子,果断远胜寻常百姓,不知从哪里得了风声,兀自立在宫门,满脸湿润,神色却严肃如在御书房听治国策论。
  “道长可否准本宫和阿行说几句体己话?”
  孟无悲正是心情烦闷,当即回到马车之中,孟醒连忙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太子哥哥?”
  “阿行你......”褚景深犹豫了好一会儿,也只能强忍着哽咽,“父皇说世子早慧而夭,你......江湖险恶,你要保重。”
  “太子哥哥别担心。”孟醒冲他笑,“我会的。”
  褚景深又踌躇着开口:“你......”
  “太子哥哥不是又要给我添侄儿了吗?乳名可曾取好啊?”
  褚景深知他有心岔开话题,便也与他笑说:“晚龄想要个弟弟,取名叫晚晟了。本宫却想要个女儿,阿行不如帮忙想想?”
  孟醒笑容更大:“那要是侄女,就叫晚真罢?”
  “褚晚真...?”褚景深念读片刻,还想多说,却听孟无悲嗓音冷淡,自车内传出:“还要多久?”
  褚景深只得长话短说,一把揪住孟醒袖子,与他四目对着,发誓道:“为兄发誓......必给你一个清平天下,安乐江湖。”
  孟醒淡淡应下,不再多说,冲他摆摆手,孟无悲拂袖出来,牵住马缰,居高临下地问:“还有事吗?”
  褚景深收拾神情,向他深深一躬:“还未请教道长道号?”
  孟无悲目不斜视,冷道:“不必了。”
  言罢,扬鞭打马,从此深宫再无褚景行。
  当年褚景深的话他从未往心里去,只凭他的傲气,无论江湖太平与否,他都不会过心,乱则仗剑,平则载酒。但褚景深向来言出必行,自崇德帝驾崩,武盛帝内安朝政,外治藩夷,到这两年已是内外皆定,向江湖出手只是时间问题。
  萧同悲见他无意多说,也不追问,只轻轻一点头,孟醒回他一个笑,飞身提了茶壶悬壶济世去了。
  封琳素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私底下不满他的人诸多,存在利益纠纷的更多,但当真深仇大恨到要绑架封公子的少,有胆识有本事绑架梨花砚的更是少之又少,大约数遍天下能手,也只一个斩春君敢一枝独秀。
  等孟醒一壶凉茶救醒了院中众人,斩春君早不知挟着美人潜逃去何处了。
  一小厮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觑着三人脸色,他是被沈重暄掐着人中醒的,因而衣衫未湿,显得就比其他湿淋淋的清醒许多,这时方道:“斩春君与我家公子纠葛颇深,公子也对他恨之入骨,但他二人矛盾由来甚久,也不曾见斩春君伤过公子,反是公子常常技高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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