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可以称得上虎头蛇尾的山族部落与外来者的战争,最终以双手平手告终。
这样的场面不是其他旁观者想看到的,但两方已然停手并调转矛头对付起在他们打生打死后方空虚的时候的落井下石者。
山族的部落不好惹,挑起这次小规模战争的同样不好惹,他们全力之下再加上是己方主场,自然就事半功半,手到擒来,很快就压下了一干落井下石者及爱看热闹的旁观者。
两方的战争最终以流血漂橹的方式结束,他们的前因后续给了后人的足够的经验。那就是——如非必要,千万不要得罪山族部落。如果不幸落到山族部落的手里,那么不会有人来救,但自救可以。你若是凭一己之力能搅得他们放你离去那是你本事,当然若是你侥幸逃出来,那是鸿运当头,运气不可抵挡。
综上所述,一旦落到山族部落手里,如果不想死的话,第一:先去掉外界救你的可能性。第二:请自救或者找机会逃跑。如果做不到第二条,那请你随遇而安,接受他人的安排,这样就可以平平淡淡的渡过一生了。
他从山下村民中听闻这些的时候心里还嗤之以鼻,觉得如此无斗志,还不如早日结束今遭,免得到头来后悔。
现在他遇到此种情况,只觉得他当初有些托大了。
先是不明不白的被弄到这种地方,然后是周遭的石壁也好稻草也好栅栏也罢全部都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药草味,这股味道很淡,若不是以前他常常和药草打交道,他也不一定会发觉到这股很清淡的味道。
这股味道会放松人的肌肤与思想,他想若长久呆下会说不定人会呆傻掉喽。
四周都很不安全,而说不定没问题可能是那罐泛着香甜樱花气味的水罐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听着隔壁狂乱的自言自语声,缓缓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天光早已大亮,他从稻草床上坐起来,盘膝而坐,食指伸进陶罐轻轻搅动,让凉凉的水振奋自己疲懒得精神。
最多在这里呆到明日,若是依旧将他关押在此,那么就别怪他烧掉这个地方。
事非所愿,他于中午时分被一名戴着五彩缤纷花环俏丽又生姿的女子喊醒。他侧身以对,半睁的眼眸恍如流水在流动,半梦半醒间慵懒的姿态尽显,再加上他恍若神灵降临的容颜更是美丽中再美上百分。
栅栏外俏生生站立的女子被他不经意的美所蛊惑,呆呆的站在那,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美丽的容颜,一动都不带动的。
负责叫醒其他人的女子见同伴呆呆的站在哪里,心下疑惑,轻迈莲步,走到同伴身边,毫不客气的拍拍她的脸,问道:“干嘛呢?昨晚没睡好吗?脸色这么怪异。”她说话间,带动着耳边垂下的小辫子上铃铛轻轻响动。
这时,牢房内的人翻身坐起,低下头,让如神灵般的美丽容颜隐藏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
同伴的拍打唤回了她的神智,她望了一眼盘膝而坐的青年男子,喃喃的道:“真好看!”
同伴笑了一下,侧头看了一下牢房内的人。盘膝而坐,低着头,让乌黑如瀑布似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遮盖住温润如玉的脸颊。即使如此,她所看到的还是足够的震慑轻易见不到外人的她的心神。
真好看!这是她的第一想法,也是唯一的一个想法。第二的想法是好可惜,她们部落的小公主已到了择婿的年龄,如此姿容出色的男子当然会分给她们部落最尊贵的人。美色当前,她们眼睛可以看看,却不能上手摸摸,着实可惜。
“好了,别看了,他不是咱们能享用的。把他放出来,让小公主见见,晚上就可以办篝火节了。”
篝火节?他只听说过少数民族的火把节,这篝火节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知道是不是和火把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放出来好说,但是他那张脸太好看了,咱们万一晕过去了,那多丢人啊!”
另一名自鬓边到肩头垂着鹅黄小花串同伴道:“他到底有多好看啊!昨天寨子里就传遍了,今天你看到了还看傻了,我瞅瞅。”说着将手里扯着的青年男子一推,就要走过来。
已经看过的两名同伴急忙阻止他,并信誓旦旦的言道:真的比天仙还好看,但也真的不宜多看,看多了真的容易起了私藏的心思。
同伴狐疑的看着她们,无奈的道:“好了,好了,我不看了。你们赶紧把他从牢房里弄出来吧,既然揽了这桩事,就得办好。不然巫祝会惩罚你们的,你们好生想想。”
“我们知道了,你带着这俩人先走吧,我们随后就来。”
打发走同伴,她们对视一眼,哀愁的低着头打开锁,对牢房内的男子道:“出来。”
“去哪?”
悦耳动听的声音伴随着一角白衣翩跹而出,而她们却不敢看一眼。长得好,声音也好,这样的出色的男子天生的就注定不属于她们。既然这样的话,惊鸿一瞥暗暗回味便可,死心塌地暗许终生什么她们不想干。
“去见我们的族长。”
“族长?你们是山族所下属的什么部族或者部落?”
“雪属惜花部落。”
所以就是雪惜花部落。他看着四周一片光秃秃的山壁,实在是没看到这三个字与她们部落有何关联。或许,这里是她们的囚牢之所,不是部落聚居地吧。
随着行走的时间,脚下的土地绿意也渐深,周围也从荒凉的山壁过渡到绿意深深,百花绽放的苍山绝壁。
他问身后的两名部落女子:“要走到几时?”
“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这么远吗?加上她们走的时间,一个时辰的路程,真的挺远的啊!路上的风景虽然不错,但一想着要再走半个时辰,即使身体不累,心里也累。
牢房建的这么远,真的好吗?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弹起,一点火星落在一株红色野花上,烙下一个梅花似的五瓣的黑点。
但愿不会用到。因为一旦用到就说明他在疯狂逃命中,这种结果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第 39 章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穿过两岸的苍山与绝壁,走过一条狭小的山谷,迎接他与两名部落女子的是一处高达千丈的瀑布。顺着瀑布往下看,是深邃的大潭池,水流落到池中,溅起海浪般的白浪花与七彩的彩虹。
一条人工开凿的沿山石阶从峡谷的平台处延伸至瀑布旁边的山壁上,其上红色的纹路蜿蜒伸展如金龙坠落高天,又如神树蔓延下根须。
他眯眼一瞧,看出是人巧手沿着山壁的纹路绘制而成的,他想这该不会是她们的图腾,亦或者是信仰吧。
“山壁上绘制的是什么?”
戴着花环的部落少女答道:“建木的根须。”她们看在他的长相美丽出众那是对他是有问必答,见他发问,回答的很是干脆利落。
建木,传说中沟通天地人神的神木,与东方扶桑,西方若木,北方寻木合称四大神树,又称四支柱。
四大神树传到现今亦不可寻,只有一些传承古老的部落或家族有一些天方夜谭的传闻。他在一些古籍中看过一两句的记载,知道它能沟通天地人神,然而具体如何沟通却没有人知道。
建木传说在南大陆的十万深山中,但传说毕竟是传说,建木神树至今只听过传说,但从来没有人见过。南大陆的部族部落中虽然有着神木的崇拜,但所供奉的往往是一段稀有的数枝或者图样,从未有部族部落敢说自己见过建木神树。
生天地之中,高百仞,众神缘之上天。这是传说中神树,亦是只见传闻无人见过的神树。
他在这里见过崇拜建木神树的部落虽然惊讶但是又觉得理所应当,毕竟这里是南大陆,是整个人界部落最多也是最神秘的南大陆,它有着什么都不应该感到奇怪。
沿着石阶一路往上,他看见青苔铺地,每一个石制的栏杆上都有一朵边角锐利的六瓣雪花印记,从印记上来看,绝对是拿烙铁烙的。
他拿指尖轻轻摩挲山壁上绘制的红色纹路,触感粗糙又温润,他推测是用朱砂加红暖玉粉等调制而成的。
这种颜色经久不衰,历万世而不褪色,是绘制壁画的最好的颜色也是最贵的颜色。都说山族部落排外,他以为这一支也是,但是一确认山壁上绘画的颜料,他便将排外这种说话灭掉了。
红暖玉产自东大陆一处海边小镇的红夷山上,产量虽说多但隔着一个大陆它的价格到了南大陆边涨了百倍有余。一斤的价钱在东大陆是一两多不到二两,但到了南大陆后便成了百千两银子一斤。价格虽贵,但红暖玉磨成的粉可保室外的绘制的画长久,倒也算值得这个价钱。
他曾经做过一笔红暖玉的买卖,从一州卖到另一州,赚取其中不菲的差价。
生活艰难,生存不易。就算是他为了不挨饿也只能舍下脸面做些往日不屑做的勾当来糊口。坑蒙拐骗四样,他做不了拐人的勾当,但是坑骗坑骗人,再蒙蒙地主老财他还是做的了。
素手拂过山壁,带起一些尘埃沾手,他忍下想擦手的念头,任由灰尘留在他素白的指尖,同时也时刻提醒他往日不比今朝,他该改改他以前温和公子的作风了。
一路往上,石阶虽不陡峭,但因着临着瀑布的缘故,水汽潮湿浸润着脚下青苔如冬日冷冰一般湿滑。他是修者,自是能如履平地的走稳,但身后的两名部落女子也稳稳当当的,这也让他越发证实了关于部落的传言。
手握秘术,自是可以自在的隐居在山间而不用担心自身的安全了,顺便还可以将不小心误入的外来者拿捏在手心里,掌其生死婚嫁等等有违人伦的权利。
这个很残酷,自身如果不握有反抗的力量,那就别怪别人将你视作案上鱼肉。一如从前的他一般空有美丽的容颜却无法保护自身,只能仰仗他人的鼻息,分析着他人的心思从而变相的达到自己的需求。
那样的日子对心高气傲的他而言是又一重的巨大打击,日渐消磨下,他选择了安定,选择了顺从,选择了一条不能回头独孤半生的道路。
时至今日,若是问他后不后悔,他也不能说后悔,因为心气高扬的他从不认为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当时的情况,选择一个爱自己爱到不顾一切的人总比选择继续漂泊四处流浪的好。尽管后来那人不在爱自己,承诺也已尽然忘却,但是该给的庇护他还是给了。
但是,你还是要死的啊!想到这里他冷然一笑,扶着山壁走入一方平台沿着过水的山路踏进瀑布后的一个黑洞洞的洞口。
黑暗中他的眼睛微微流转着金红色的光芒,他自己看不到那双眼睛中无形流泻出的威势,但黑暗中栖身的小东西们却看的很清,惧于血脉的威严,它们不敢离去,只能各自缩在原地抖得如筛糠般。
落在他身后五步远的两名部落女子在黑暗里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她们清楚的看到自家的小护卫瑟瑟发抖但又不敢跑的模样,惊讶的对视一眼后,把这些异样记在了心里,准备报给族长及巫祝让她们得知。
难道它们在怕他吗?心下疑惑的她们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跟在他身后,无意识的放轻了自身的呼吸声。
这是抓了什么不得了存在吧。她们俩不确定的想着,面上难免就露出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
黑暗的山洞并不长,不过半刻钟就到头了。前方,光明乍现,绿意盎然生气勃勃的春景及翠竹映入眼帘。而转过这片翠竹林就是一片不同于南大陆上的风景建筑。
二层的竹制吊脚楼,依房种植的火红色山踯躅正迎风而战,青黛色的鹅卵石铺地。来往的女子将乌云似的长发梳成一束长辫子,她们将辫子或垂到胸前或垂到身后,发辫下系着铃铛编成的绳串,鬓角别着细碎的小花或者大红的山踯躅。上身穿红色对襟短衣,下身穿五彩的百褶裙,裙刚及膝,露出雪白的小腿及纤细的脚踝,脚下则踩着木屐。
乌云秀发,澜彩衣衫,细嫩雪肤,淡青的眼眸不笑也含情。不同于南大陆大多数女子的温婉秀美,她们就像山林间的初长的小树苗,由内而外散发着勃勃的自然生机。
他在看她们,而她们也在偷偷的瞧他。
金丝缀边的白衣劲装清爽干净,身形完美无缺,再配上他那张脸,整个人就宛如神灵降世,有着令万物跪伏的姿态。
他在心里叹息一声,从腰间的乾坤袋中拿出一把黑檀浮雕描金扇,接着一展扇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天生自带慵懒感的双凤眼。
站在他身后的两名部落少女相互对视一眼,无奈的笑笑,无声的道:看吧,有人陪着呢,咱们不丢脸。
看一个男子看呆了的事,被禀到巫祝面前,她们是要受罚的。这下好了,看人看呆的不止她们,还有很多人,所谓法不责众,巫祝就算听到了她们的失职,想必也不会责罚她们。
人看衣裳马看鞍,就算她们不提,他都知道他该往哪去。
沿着青黛色的鹅卵石一路往前走,一座完全由方正的红色石砖垒成的高大雄伟建筑就完全的展现在他的眼前,一路走来沿途的二层的吊脚楼对比眼前的建筑可以说得上是小巧玲珑了。
红色的山石打磨成平整光滑的石砖,用糯米混着着鸡蛋清替代普通的砂浆,虽然花费贵一些但异常的牢固坚韧。
他拿着扇子遮着脸,一步步沿着台阶走上去,在台阶的尽头停下,拿眼睛扫着这一偌大的平台及平台上或站或坐或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