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京绾冷声道:“我不说,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听口气她就知道连轻羽什么都知道了。既如此她何必自找苦吃,自扇自脸呢。她虽喜欢连轻羽,但是还没有为此到了要死要活不要脸面的地步。
连轻羽支吾了一下,才道:“卿知。”却没有卿悦。她在梁非秦的提点下了悟徐京绾的心思,但她却没有什么好回应的。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她都无法左右。
她的人生都一开始就注定好了。不入仙门,只能任父亲摆布,入了仙门又有了好师父,那么她便想越更高处走。如今,虽无以后,但是她依旧是她。
冷心冷情,是她的追求。没心没肺,是她的外在。她不能像母亲一样被感情左右,从而郁郁而亡。她宁愿博得个寡情,也不愿多情。尽管平日里她的表现是挺花心,但其实都是为了联盛堂的未来,为了她能更好的坐稳少主的位子。
也不知道师父知不知道她真正的性子,算了,事到如此,想这些无用的也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糟心,不如想点开心事。但连轻羽回想了下,好像她短短二十载时光,真正值得开心好像的没有几件。
太糟心了!连轻羽仰天长叹,在心中大呼小叫。
“连轻羽,我不明白,你既然心悦……”瞪了一眼黄飞鸣后,徐京绾继续道:“为何不说?”
连轻羽道:“大约是因为我送了我爹我小姨我四个弟妹上黄泉路的缘故的吧。六条血脉相连的骨肉血亲,我视若无睹。挑动了他们的敌手,让他们被抄家被流放,然后坐等他们客死异乡。我这样的人,哪来的恩爱圆满,心愿得偿。”
徐京绾先是觉得连轻羽在骗她,但是她一瞧,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她嗫嚅许久,这才道:“为何?你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吧。”
“你真懂我。”连轻羽轻笑一声,微微侧头,看着徐京绾,她道:“我家里可能天性如此吧,自相残杀的手段玩得很溜。我的母亲还有小妹妹都死在我小姨手中,至于我那几个名为同父异母的弟妹,实为表弟妹的四个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都像他们的父亲一样,自相残杀,争夺第一乃是生来就会的手段。”
徐京绾皱着一张小脸,表示连轻羽话中含义太多,请容她想想。
母亲死在小姨手上她懂,但是什么叫名为同父异母,实为表弟妹?知道连轻羽的继母乃是她小姨的徐京绾想,这莫不是她小姨为他的父亲戴了一顶绿帽。
徐京绾挣扎了一下,还是问道:“连轻羽,你父亲知道吗?”知道他绿光罩顶吗?
连轻羽乐颠颠的道:“知道啊!我父亲还是他们的掩护者,每次他们的幽会都是我父亲安排的。”
徐京绾没忍住卧槽了一声,她道:“你父亲还是人吗?这是人办的事吗?”同时她也有点猜出她小姨私,不,是明通的人是谁了。除了皇帝还能有谁会甘愿让人奉上妻子还把风顺带着养孩子。
“但那人算来也是你小姨的仇人啊?”多少了解一点连轻羽母家身世的徐京绾想不通。
“我小姨并不是嫡出,所以她恨我母亲更恨我外家。”初时听闻她还很愤怒,但到了今日她只觉得可悲。
她的外家到底是不善待女儿,还是她小姨心眼小,嫉妒心在作怪。都不重要,不重要了。她的母亲死了,身为连乌托之女的连轻羽也死了,剩下的就只是联盛堂的连少主罢了。
她原本打算遗迹事了她就接手联盛堂的堂主之位,然后让师父歇息下来,让师父做他想做的事,而不是为了联盛堂日夜操劳。可惜,这一打算现在必定落空了。
徐京绾道:“你们家还真是奇葩。”
奇葩一词原是指奇特而美丽的花朵,但是在《南风醒世录》中国师又给出了另一重意思。奇葩特指奇怪,不正常以及异类等一系列深觉怪异的人或事。
连轻羽细细一笑,问道:“那么喜欢上我的你就不奇葩了吗?”
徐京绾白了她一眼,道:“我本就是奇葩,再喜欢上你只是更加奇葩了。”
唉,啥意思?连轻羽的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护阵微不可闻的碎裂声及撕裂一切的剑光便夺去了所有。在最后的最后,连轻羽看向自徐京绾反问后就一直沉默的黄飞鸣,她想我的一生也不算白来。
这世间再不好,但有她爱的,爱她的,那便是最好的。
轰隆声淹没一切,埋葬了所有爱恨情仇。
公元2020年,燕京妇科医院婴幼儿室外,一个男人一手抱一个,点指着里面的哇哇大哭的婴儿得意洋洋道:“小飞,小晶,看那是你们的妹妹小羽。”
☆、听雨听风
又是一年春来到,但今年的春时显然没有去年的好。从入春开始就一直不停的下雨,偶有几日不下雨也没见太阳,要么刮风就是阴沉沉的乌云天。
有经验的老农都道今年是个荒年,没经验的半大小子也在一旁深沉的表示同意。老农问曰:你小子今日倒是乖觉?
小子们道:非是乖觉,只是瞧的多了。一指大路上三五的道人样式的斗笠人。
此时正是小雨纷纷,农人不用斗笠,更不用垂着白纱的斗笠。
老农唾了他们一口,赶鸭子似得赶他们干活。
今年天时不好,但农活还是得做,不做就没得吃,没得吃那就活不了了。
大路上,一身素衣的道人撩开斗笠的纱帘,他望着乌沉沉的天空,紧了紧手中握着的文云剑。
今年的天时以及明后几年的天时都会如此吧!那么多人的不甘,天道会显现给世人看。
“道兄,前方的白衣道兄等一等。”身后传来呼喊声。他不好不理,只能松手转身。
他拱手问道。“道兄何事?”
“敢问道兄可是进城?”唤人的道人将斗笠纱帘掀到上头,露出一张忠厚老实的面容来。
他回道:“正是如此。”
“那便好了。道兄,你是不知道啊,前面那座城有妖怪!”
“那又如何?既入道斩妖除魔便是我辈份内之事。”
“没错,道兄好悟性。”那道人又拱手道:“听闻前方的妖怪本领甚强,城主几番求援来者都无功而返。道兄若不忙,可愿往城中走一遭,解一解城中危难。”
“自是愿意的。吾倒要瞧瞧,这妖怪是甚物”
“多谢道兄。在下姓包,敢问道兄尊讳大名。”
“罗冬。”
“原来是罗兄。”
姓包的道人自称是城中道观的道人,奉师命来请人。他顺利的从他城请来人,路上见了身着素衣的罗冬,他秉持着人多力量大的想法,遂上前邀约。
包道人原本见罗冬周身清贵冷冽,以为他会不肯,没想到竟然真成了。
罗冬听他把心里话都嘟噜出来,再一听其余道人憋笑的身音,无奈的转移了话题。
“道兄,那城中的妖怪可有什么说头吗?”
包道人一拍手掌,声若滚雷道:“有啊!那妖怪喜食幼儿,城中每旬于夜间失一个幼儿,连戒备森严的城主府也不例外。”
所以这才是城主派人求援的真相吧。
“那妖怪都在夜间行动,所以没人知道那妖怪到底是什么模样。城里也设过埋伏,但是没有一次成功,反而损兵折将不老少。”
罗冬问道:“可从伤亡中看出什么?”什么痕迹都没留下,那妖怪吞的就不是幼儿了。
“一种毒,一种解不了的毒。”
这范围倒是广,毒蛇、毒蝎、毒蜘蛛太多了。不过,“道兄,你去过失踪幼儿的家里吗?”
“去过。”
“哦,那道兄可看出什么?”
包道人一脸认真道:“都穷,都是男娃娃。”
有道人问道:“都穷?那城主的是怎么回事?”这个世间就没有跟穷字沾边的城主存在。一座城少则万余人,多则十数万,城主光靠收进城费都能腰缠万贯。
“那孩子是城主的外室所生。”包道人憨憨一笑,道:“城主是入赘,所以城主夫人不准他纳妾,所以只能在外养人。”
几位道人瞬间无语。
包道人继续道:“不过,这也不能怪城主,谁人不想留个后呢。夫人无所出,只能寄望她人了。”
罗冬幽幽的道:“怕就怕所托非人。”
包道人笑道:“应当不会吧。”看向另几位道人。
道人中外罩蓑衣的道人道:“左右不关我等的事宜,我们只管降妖,不管城主的家务事。”
“说的也是。”
他们一路行一路说话,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包道人的所说的城池。城池威严厚重,与他们过往看到的并无不同,但唯有城中若有若无的一股子妖气让他们不禁皱眉。
无论小城或者大城都是有妖的,但是妖气嚣张到肉眼可看的地步这倒是挺稀少的。他们觉得这妖若不是不会遮掩要么就是没把他们这些修道的放在眼里,不过,结合之前发生的事来看,多半是后者。
雨还在下,看守的城池们的守卫们已散了大半,只有三三两两的还披着蓑衣在坚守着。
因着他们几人是被包道人请进城降妖的,因此包道人只是从袖中摸出一枚令牌让守卫看了一下,便被放进去了。
“这还挺好的,上次我进一座城,也是此等情形,结果守卫还是照章办事,依旧收钱才能进。”一个道人如此说道。
“非常时刻自是要非常行事。”
这时候再收钱是掉钱眼了去了吗?
“也不能这样说。那座城不大,城里的百姓也不富裕,城主又不管事,就连那次除妖的钱还是几家兑的。我们几个去的也不好意思多收,只象征性的收了路费,然后便离开了。”提到那座城池,他到现在也想摇头叹气。
这时,一直走在最前方的罗冬突然停下了。
包道人问道:“罗兄,出了什么事了?”
罗冬道:“看见认识的人了。”他家师弟怎么在这?
“认识的人?”顺着望去,竟是几个身着一色衣衫的仙门弟子。
“太好了,咱家城有救了。”包道人高兴的往那一众人过去。才走了一半路,就被天上的异象惊住了脚。
原本乌沉沉的天空,突兀乍现出一道闪电,闪电劈开乌云,让阳光洒落而下。阴了几个月的天空出现了阳光,但阳光下细细的雨丝也在落。
“是狐狸雨。”
“出太阳了啊!”
“阿娘,阿娘,我要出去玩。”
“玩什么,没看到还下着与雨吗?生病了家里可没钱给你看病,不准去。”
各色的声音响起,让刚才还略有寂寥的城池陷入了活跃当中。
“看来我们来的晚了些,已有道友已先我们一步将妖怪解决了。”
对此,几个道人连同罗冬表示无所谓,又谢绝包道人的邀约,沿着城中纵横交错的路四散开来,唯有罗冬在原地蹉跎的一会,而后便选了一家茶楼进去,而带他们进城的包道人则回城中的了解情况去了。
茶楼里,说书先生在说书,只见他醒木一拍,气势一起,一段创奇便由此而广为传唱。
“上回书说到,那莽汉手持一柄青龙偃月刀,虎目圆睁,大喝一声,且慢。”
一壶清茶,一碟糖糕,耳中是喧哗声,嘴里是茶的清苦与糖糕的甜腻。临窗而坐的素衣青年即便所饮所食皆是平常,但一举一动却透露出清雅而尊贵。手中所持之剑也包裹在细白布之中,但剑柄所系的松青流苏仍显露出他的身份来。
又一个仙门世家的弟子。
就是不知道是哪家?
把这听到耳里的青年持杯的手微微一紧,不动声色的饮完茶吃完糖糕后结了账便出了茶楼。
没想到啊,一个小小的流苏都能被别人看出身份。
他拨弄了一下剑柄上的流苏,正欲解开时就瞧见了他的那帮子师弟们。师弟们许是也瞧见了他,急忙奔过来,口称师兄。
我戴着斗笠,你们倒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很好奇,于是便也问出来了。师弟们喜悦道:“是德素师兄啊!”
“德素师兄怎么来这了?”
接着又回答起他的问题来。
“我们不知道是德素师兄,但知道是松河沿的师兄。”
他问道:“为何是师兄而不是师弟?”他脸都没露唉。
师弟道:“比我们小的或者同龄的,不会独身一人。只有师兄,山里放心才会允准一个人成行。”
原来是这样吗?他又问道:“你们来此是来除妖的吧?现在妖已经被他人所除,你们打算去哪?回山吗?”
“正是要回山。德素师兄这是要去哪?”
他闻言沉默了一瞬,然后才道:“奉山主令,找罗小师叔。”
“小师叔?德素师兄有头绪了吗?”
“有了。”在他师弟期待的目光下他问道:“怎么,你们也想去找小师叔。”
“那倒没有。”师弟们齐齐摇头,道:“师父让我们早点回去,说有事吩咐。”
他道:“那你们便早点回去,你们想念小师叔的心意待我找到人师兄我会向小师叔转达的。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们几个今晚在城里住下,明日一早在出城吧。”
“德素师兄不跟我们一起吗?”
他道:“我就不了。我去北城,明日一早也好早点出城。毕竟,我早一点说不定就能早日找到小师叔。好了,就在此分别吧,来日我们再聊。”
师弟们被他一通说,迷迷糊糊的应了好,送了人远去,等人不见后他们才反应过来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