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英也不愿意,看今天那贱人带回来的一堆东西,她就忍不住眼馋!
傅居言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达成了目的,心中不由大喜!脸上却如常,见好就收,“你们既然决定了,我绝无异议。”
葛老太忍不住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轮得到你说话?葛正修再怎么样也要叫我一声娘!想分家?没门!除非你们老大老二扒下衣服全给我滚出葛家!”
这话一出,众人怒目而视,早在看见傅居言身上的伤就脸色极其难看的葛正修,这时更是额角、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仿佛随时都能给人一拳,要不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个女人,说不定那铁拳早挥出去了。
站在门口的三个孩子在葛老太说出这番话后都白了脸,尤其是明哥儿和翠姐儿,他们要被阿奶赶出去了!两个孩子依偎在娘的身上,都死死咬着牙没说话。
杨巧容也是惨白了一张脸,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小心翼翼这么多年,没想到到头来,却还是为家婆所不容!
她恨得浑身颤抖,眼色赤红,紧紧抱着两个孩子,咬死了牙,一字一顿道:“好!我们走!”
人群喧闹声又起,平日里和杨巧容关系不错的几个妇人都纷纷劝阻,“巧容你不要说气话!离了葛家你还能去哪?你不怕吃苦,两个孩子也跟着受苦吗?”
村里没有人不知道杨巧容和两个孩子在葛家的难处的,但是这是人家葛家的家事,外人再怎么同情也不好插手,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在这种风情质朴的乡下也一样,葛家老太的种种做法虽然让村里人颇为不齿,但为了一个寡妇去得罪人又有什么好处?大多数人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杨巧容也是个硬气的,当即就推脱了几人的好意,表示不必再劝。
她嘴唇都在颤抖,却克制住,冷笑道:“我侍奉了你们一大家子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么一句话打发了我们娘三个,葛赵氏,从此以后我不是葛家的儿媳,你也别找我们三个再给您那一家子端茶倒水跟前跟后的伺候了。”竟是连一声婆婆都不愿意喊了。
这么多年来,她为了丈夫忍受婆婆对她的不公,丈夫去了以后,她为了两个孩子千方百计讨好婆婆,留在葛家,本以为无论如何也算是一份庇佑之所,却没想到生生受了这么些年的磋磨。每一次被婆婆指着鼻子骂,两个孩子被婆婆各种使唤,她都忍了,总盼望着婆婆能看在自己尽职尽责的为那个家里做出了许多的份上,让自己的两个孩子能吃饱穿暖,平安长大。
她忍不住了,她可以走,她可以不想活了,可她的两个孩子要怎么办呢?要么没有了她的庇护在葛家受苦,要么跟偷偷跟她走,衣食不保,被葛氏族人嫌隙甚至抛弃。这么多年了,她再苦再难,为了两个孩子她都忍了,有时候也怨恨老天爷为什么要把她的丈夫带走?她一个寡妇,该怎么养护自己的两个孩子?
自从丈夫走后,她和三个孩子就过的一天不如一天,两个孩子吃不饱穿不暖,在他们的小叔花着大笔的银两去读书时,她的孩子却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在老三家的葛子文新衣吃食要什么给什么,吃得白白胖胖的时候,她的两个孩子却整日做着粗活,瘦小伶仃。
若不是两年前二弟回来后经常帮衬他们,她和两个孩子早就无路可走了。她怎么稍微放松了一点,就忘了自己两年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若是为了孩子,她才更要离开葛家!若说之前杨巧容还有所顾虑,在傅居言开了头之后,这股多年的郁气也终于爆发了,分家!离了葛家,她再苦再累也愿意撑下去!去他的宗族名声,认祖归宗是正途!孩子受这么多苦,他们的亲爷爷却可以不管不问。她恨!她恨的不止是葛赵氏,她更恨她的公爹葛岐山!葛赵氏和孩子毫无关系,可他!她丈夫的亲爹,孩子的亲爷爷,这么多年来就是这么任他们被葛赵氏欺侮的?!
从前这股恨意埋在心底的最深处,她不敢放出来,唯恐自己一时冲动带走了两个孩子,最后害了他们。可现在,她忍不下去了,她再也不想看到葛家人的脸。她,要带孩子走。
傅居言意外的看了眼杨巧容,实在没想到已经默默忍受了这么多年的杨巧容居然有这份勇气,也算是他连累了她和两个孩子,以后,他不会让她后悔今天的决定的。
刘秀英回过神来也不愿意了,这老大老二两家都走了,家里的活谁来干?她可不想整日累得像狗似的,“大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葛家是短了你吃的还是穿的了?你和两个孩子能活到现在,还不是靠我家正田整日在外奔波?现在你说走就走,把这里当什么!”
葛老爹一声吼,“都给我闭嘴!”
他看向始终不说话的葛正修,“老二,你来说说吧。”
葛正修绷紧了脸,左脸的伤疤格外骇人,“我们愿意分家,当初我将全部银两三十贯交给后娘,托她帮我给孩子找个娘,后娘用五贯将居言买来,剩下的,就当作是后娘成全我和居言的谢礼吧。”
周遭又是一阵喧哗,三十两银子,足足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了,葛老太居然独吞了二十五两!而且还是自己继子的娶亲钱!
谁家娶亲不是长辈在张罗?什么时候要让后辈自己出钱娶妻了?这是脸面!这葛老太却能做出这样让人不耻的事来!实在是让人打开了眼界。
傅居言也很意外,果然没有最不要脸,只有更不要脸。
葛老爹气得发抖,葛正修这一番话,算是将他们家的里子面子都扔开豁了出去了。他后悔不已,早知道这二儿子是个不好拿捏的,当初就不应该听自家婆娘的那些话!
他怒声道:“好!正林,去请里正!今天就将这家分了!”
葛正林也生气不已,傅居言一来,他们家就没有安生过,二哥也是个不识趣的,由着这上蹿下跳的东西作乱!早分家早好!他当即应道:“这就去。”
一旁的葛正田一听爹说分家就忍不住了,他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还要拿出一部分来供五弟读书,心里早就不平衡了。只是他知道爹所说的分家只是将老大老二两家分出去而已,虽然有些不满,但也很高兴,至少家里少了几个吃干饭的,他也轻松些。
由此看来,葛家几个兄弟都遗传了葛老太的不要脸,都擅长倒打一耙,贼喊捉贼。
葛老太快要被周围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但她并不准备把到手的二十五两银子交出去,更不想将家里任何东西分给这些贱种,她哀嚎一声:“分家!既然你们两家不满我这个做娘的,就分家各过各的,只是老二身强体壮,又会打猎挣钱,老大家的也是做绣活好手,平日里没少靠这个卖钱,我们家老三只有守着的这一亩三分地,你们四弟还要娶亲,五弟更是还在读书,家里哪里不花钱?你们既然本事不小,就应该体谅下面几个弟妹!这田,家里是一分都不会让出去!”
第12章
葛老太的强词夺理让大家大开眼界,今日这葛家的热闹可是看了个够。
杨巧容更是怒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她做绣活卖钱?还不是葛老太每天逼着她接绣活给她挣钱的?!就因为没日没夜的刺绣,她现在眼睛都要熬坏了!
在里正没来之前,两方人隔着牛车对峙,傅居言拉住悄悄跑过来的宁哥儿,捏了捏他的小手以示安慰,低声对杨巧容道:“大嫂,别生气,气坏了对身体不好。你要相信我,就把后面的事都交给我。”
杨巧容还能说什么?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紧紧拉住了两个孩子的手,叫他们不要害怕,却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孩子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葛正修瞄一眼傅居言空着的那只手,握了握拳,随后又松开。
“你放心,以后,我会有办法的。”
傅居言笑着“嗯”了一声,快要分家了,他心情很不错。
其实今天最让他意外的还是葛正修,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亲爹,葛正修却能在刚才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可谓是正打在自己老爹的脸上。虽然他觉得葛正修对自己的爹没什么感情,葛老爹对葛正修这个儿子也是淡漠的可以,但古人注重血脉亲情,认为血浓于水,生身父母养育之恩,都是背在身上的一道道枷锁。葛正修能对自己的爹这样冷淡,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对着犹自哭嚎的葛老太道:“可以,不过要写契约文书,言明我们两家和你葛家分家之后各自生活,不得互相侵扰,尤其不能以孝义为由向对方讨要银两。”他可太知道这些人想要什么了,以后他挣的那些钱,这些人,他一分一毫都不想给。
“那不行!”葛老太喊,“谁都知道老二刚挣了一笔大钱,这钱本来就应该充公!如今你们是想独吞!”
人群激愤,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葛老太!你就积点阴德吧!把正修他们这样赶出家门,也不怕人家亲娘下来找你!”
“造孽啊,这样的后娘和婆婆,离开了也好,离开了至少不用再受打骂了。”
葛老太指着一群人骂:“关你们什么事?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谁吃饱了没事干管我家的家事!”
众人对这样不讲道理的老太都无话可说,内心却是更加鄙夷了。
葛正修双拳握紧,青筋根根蹦起,“我把银子分一半给你,要不然就分给我们五亩水田,你看着办!”
这可怕的脸色终于对葛老太起了点震慑作用,她眼珠子骨碌转几圈,“那好!就写契约文书,把银子给我一半,不过以后你们要每年交养老钱,还有帮助自家弟兄的钱,十两!”
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葛飞几人怒道:“简直欺人太甚!”普通人家谁能轻松拿出十两来?更不要说正修一家根本就是净身出户,以后什么地方不要钱?
王大石更是忍不住道:“你这老太有多金贵?一年要花去十两银子?整天吃金子吗?”
让继子净身出户不说,还要让继子掏钱去养自己的儿子,如意算盘真是打得响亮!众人的三观一刷再刷,到现在已经彻底麻木了。
傅居言也被葛老太的各种没脸没皮惊到了,真不知道葛正修和大嫂一家是怎么做到和这家人和平相处的。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只要能和这一家子彻底分开,多花点银子也无所谓,不过让这吸髓喝血的葛老太缠上就不好了。
他想了想说道:“想要银子,那就再加上一条,分家之后,大嫂以后的婚丧嫁娶都与葛家无关,今天既然葛家将葛翠儿、葛子明赶出葛家,那以后他两人的一切也均与你们无关!”
“大嫂一家在你们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心里清楚,我这条要求不算过分吧?否则,我怎么敢保证,以后你们一家不会将两个孩子卖出去为奴为婢?”
“我保证!”居然是前来的里正。
人群自动散开,葛家族长,也是半山村里正,葛元正说道。
“我今天就做这一回主,葛家长子与二子两家从葛家脱离,不取分文,净身出户!以后两家所有事均与葛家本家无关,但血浓于水,生养之恩不能忘,今日葛家二子愿意将猎物所得一半银两交与葛母,日后每年出银十两,以报养育之恩。即刻撰写契约文书,以契书为证,日后若有违契约,按律法处置!”
看来里正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前因后果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时候,傅居言看到里正身边站着一名长相清秀的男子,正冲着这边笑,傅居言好奇的看过去,葛正修低声解释道:“那是里正的小儿子,嫁给了于平。”
“哦”,看来是这位刚刚在其中出了力了,傅居言冲着对方灿然一笑,以表谢意。
葛立轩被傅居言笑得一愣,反应过来后眼里满是惊艳。葛正修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住了对方看过来的目光。
里正都发话了,两拨人都没什么可说的。人群里却不断有人为傅居言他们抱不平,大骂葛家一家不是东西,傅居言听着,很满意。
他们是被葛家赶出来的,净身出户,关系断绝,还要每年上交足足能供节俭些的人家一年花销的银子,这几条,只要留在了半山村人们的心里,以后,葛家人再对他们纠缠,他们不理,也是理所当然。
至于那十两银子,对他来说完全so简单好不好?
里正对着两方人道:“你们有什么异议吗?”
葛老太又开始作妖:“我不同意!什么两家十两?那是老二家的,老大家的应该和老二家一样,也要每年给我们十两!”
里正都觉得丢人!他们葛氏一族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不要脸面的东西!
里正怒道:“葛岐山!那是你儿媳和亲孙!你就这么容不下他们?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里正这么一骂,众人也算是看出来了,这葛岐山不言不语,由着葛老太闹,不是也看上了那十两银子还是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简直让人心寒!
被里正指着鼻子骂,葛老爹满脸通红,赶紧说:“我同意!就这样吧。”
里正当即从儿子手里拿过纸笔,写上契约文书,印上公章,一式三份,交给葛正修、葛老爹各一份,自己留一份。
从始至终葛正修都没对自己的亲爹如此作为有所表示。这让傅居言很好奇,两人是不是有什么龌龊?
葛老太在家主同意之后不甘心的收了声,她不敢对里正表达不满,于是只好对葛老爹说:“他们今天买的这一堆东西,还不把钱都花完了?能剩下多少给我们?”她冲着傅居言这边道:“我可不收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