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你真了不起!”
扶疏笑笑摆手:“客气客气,小儿把戏,不值一提。”
乐幽插话说道:“问了这许多人,也就这溪老光棍与蒙倛之争比较明了,但也不至于到取人性命的地步……”
“难说,”扶疏道,“蒙倛性恶,难免睚眦必报,我们再问问其他人,若无更大的仇怨,今晚便先去守溪老光棍家吧。”
回川答:“好。”
几人沿街一路问过去,又听说了一家姓常的米贩子与蒙倛有怨,说蒙倛娘子去买米时,那贩子多看了她几眼被人告知蒙倛知道了,死的那日正要去找米贩子算账,蒙倛娘子追出来不让他去,蒙倛便认为他娘子当真与米贩子有私,当街打了她,蒙娘子幸被人所救,才没像往常那般打得几日下不了地,那救他之人还打了蒙倛一顿,蒙倛隔几个时辰就死了,常姓米贩子那账便没来得及算,若蒙倛真是那厉鬼,肯定会去找他算账的!
几人一听,那不就是回川原身救人那日的事吗!
扶疏说:“如此看来,这米贩子更有可能。不如这样,我与回川守住米贩子家,宫主你去守溪老光棍家,这样他无论出现在哪头都不耽搁。”
乐幽不干,“为何你俩一道,我一人一道?”
“那宫主与回川一道,我自个儿一道?”
“为何不是你我一道,忍冬一道?”
扶疏笑道:“宫主本事大啊!回川化人不久,怕是斗不过厉鬼,我们得有人照看着他。”
乐幽就算得了夸赞也还是不甚乐意,想了想,“那忍冬与我一道去溪老光棍家吧!”
“嗯?”回川讶异望向乐幽,不敢相信。
扶疏也与回川一般疑惑。乐幽已走远,回川看看扶疏,扶疏冲他点点头,回川便跟上乐幽去了。
一路上,乐幽都走在前面不与回川说话,回川也找不到话与乐幽说。两人便默默无言的找到了溪老光棍家外。
乐幽敲响柴门,一四五十岁上下的老叟开门问:“你们找谁?”
乐幽说:“你可是溪老光……额,溪老?”
老叟点头。
“听说你与蒙倛有怨?”
溪老光棍听到蒙倛名字就来火,“何止有怨,我与他有仇!我这条腿就是被他打残的!”
乐幽这才注意到老叟柱了拐杖,“只听说他打过你,没想到竟打得这般严重。”
“哼!蒙倛那天杀的!将我打残了才得了几个板子,不痛不痒的,幸亏他早死,不然这仇我迟早要找他报的!”
“你也知道蒙倛死了?”
“如何不知!我还放了炮竹庆贺呢!”
乐幽看溪老光棍柴门上没有贴符纸,问他:“那你可知最近有四五人惊惧而亡之事?”
“听说过。与我何干?!”
乐幽道:“最好无干。”
溪老光棍又问:“你们来我家究竟要做甚?”
乐幽道:“你暂且无需知道。”说完便转身走了。
溪老光棍骂骂咧咧的关上了门。
回川赶上乐幽问道:“宫主,我们不是要守住他家?怎么走了?”
乐幽说:“你我蹲在门口,那厉鬼如何敢来!”
“哦!那我们寻处地方躲着吧。”
乐幽不理他,绕去溪老光棍屋后,择了棵高树,跃上枝丫间坐着了。
回川只好依样效仿,也择了棵树藏好。
两人相隔甚远,不言不语坐等厉鬼上门。
这厢扶疏也已找到了米贩子家,隐了形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贪火问扶疏:“扶疏,如今就你三人在,为何还不让我们出来?借的时辰又何时还?”
扶疏说:“虽乐幽宫主与回川皆知你们存在,但我们所办之事,你们怕是办不好,所以时辰还是先借着,事了了再还。”
贪火不服,“不就是到处问何人与蒙倛有仇,我们如何就办不好了!”
“问话也是学问,你,不行!”
“贪火不行,贫僧可行?”
扶疏不用侧头也知道是介子来捣乱了。“怎么大师也要来坏事?”
“上神此话不妥,我去帮回川如何就会坏事了!”
“大师,莫闹!此间事情并不复杂,我办完就回巴下,回去一并还你们!”
“不行!”贪火道,“回巴下那破院子还时辰还有什么意思!你施法将那破院子困住了。我们又出不去,那时还要那许多时辰有何用?!”
“那我就一路走回去,在路上随你们玩个够,行吗?!”
“当真?”
“你若不在我们事成前捣乱,我便当真!”
“行!”贪火倒是爽快,得了许诺半步不迟疑的回房了。
“大师还有话说?”
介子笑笑:“上神既答应了我们游历回去,那便无事了。”说着也踱步回房了。
“大师,将这好消息告知惕栗与旡夊,我就不一一告知了。需得凝神注意那厉鬼举动。”
“好!”介子答道。
扶疏正凝神注意周围动静,忽觉一股杀气袭来,扶疏闪身避过:“不乱!你捣什么乱!偷袭于人不是君子所为!”
不乱扯起一边嘴角笑道:“我要当什么君子!”话不落音又攻向扶疏。
扶疏眼看天色已暗,不欲与她多作纠葛,速战速决将不乱打翻在地,“你一次次试探我,究竟为何!”
不乱拭拭嘴角的血,笑着爬起回房去了。
扶疏是真不晓得不乱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了。她静坐这些时日,法力倒是增长很快。扶疏想到这里,浓眉微蹙:不是好事!
……
三人分两处,各守了一整夜,什么事也没发生。待到早膳摊子汇合时,倒是听到了另一桩事。
早膳摊子上,一人边吃早点边说:“你们听说了吗?昨晚西市又闹鬼了!”
“听说了!但这回却不曾死人,听说被门口的符纸拦住了,闹出很大动静,但就是进不去门!”
“真的?!具体是哪家?我得去问问他家符纸是哪里求的,这般管用!”
“对对!我也去!”
“你们可知那厉鬼是何人所化?”
“早先不知,不过昨日有一行人到处探听蒙倛的生前事,大家都猜测,那厉鬼就是蒙倛!”
“当真?!我常年不在家,但这蒙倛我也有所耳闻,听说生前就是一方恶霸,没想到死后戾气也这般大!”
“可不是!幸亏我家与他并无过往,不然此时可真要吓死了!”
“就是就是!快些吃吧。吃了去问问那符纸的事,无论是不是蒙倛,有管用符纸保命总是放心些!谁知道那厉鬼会不会滥杀无辜呢!”
“对对对!快吃了我们一起去!”
扶疏三人听完对望一眼:西市?
三人赶往西市时,已有许多人往同一个方向跑,三人跟着人群来到一处宅院外,这不是昨日扶疏赠了符纸的那家吗?!
行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家主问:“谢二,你倒是说啊!你这符纸究竟哪里求的,这般管用!”
又有人问:“谢二,你昨晚可看清了?来的厉鬼是不是蒙倛?”
谢二什么都不回答,只往人群里看,像是在寻什么人。
众人见他一问三不答,都有些不耐烦,口气便不太好了,“谢二,你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何厉鬼偏偏找上了你?”
“就是!与蒙倛结仇的人那么多,他为何不去找别人,单单只在你屋前闹腾一夜?”
“谢二,这符纸究竟是哪位高人画就,你藏这私做甚!难道你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就是!莫要这般没的良心!又不要你出银子,你告知我们去处,我们自个儿去求,到底碍着你什么了,就是不肯说!”
“哼!还能碍着他什么,八成是碍着他发财了!他定是想等我们都走了,他好去多求些符纸来高价卖于我们!”
“谢二,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平日里你贪财好色,我们也就当没看见,如今大家性命攸关,你如何还能只想着自己发财,对我们见死不救?!”
“谢二,你如此自私自利,就是靠这符纸发了财,怕你也是有命拿没命花了!”
“莫非你想着死前给家人多留一笔钱财?”
“他会那般好心?真这般疼他家娘子,为何还成日逛勾阑?”
“逛勾栏算什么,他平日里见着正经人家娘子也一样口出秽语调戏,真不是人!”
“这谢二竟这般猪狗不如?凭什么他能得这法力高深的符咒,我们就该死?”这人说完就上前去抢门上那符纸。
旁人看那人动作,瞬间明白过来,都一股脑儿冲上前去抢符纸,谢二赶紧去栏,奈何双拳难敌四手,片刻便被踩倒在地,哀嚎不止。
扶疏三人已在外围听了许久,此时乐幽见扶疏一张符纸要扯出人命来,赶紧挥袖将人群扫开。
众人分散落地,不知发生了何事,都揉胳膊揉腿的面面相觑,见场中只有三人站立,纷纷盯着他们看。
谢二此时也已看见了扶疏三人,也不管自己头破血流的,上前就要扯扶疏的袖子。
乐幽挡开他,“做甚!”
谢二噗通跪地,就要开口,扶疏赶紧捏了个禁言决,对谢二说:“起来,屋里说!”
谢二一脸恭敬的点头不止,连忙请了三人进屋,又仔细锁好院门,这才跑到扶疏面前,又是噗通一声跪下,不住磕头。
扶疏解了他的禁言决,说:“好了,你先起来说话!”
谢二发现自己能说话了,仍旧不起身的对扶疏又磕了几个响头,说:“多谢高人救命之恩!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昨日冲撞之处还请高人千万饶恕则个!”
“好了,你先起来说话!”
“是!”谢二爬起来,找了三张凳子搬来,用袖袍反复擦净,请扶疏三人坐下。
三人也不客气,坐下后,扶疏继续问道:“昨日厉鬼真找上你了?”
谢二想起昨晚的事,还是一脸惊恐,哆哆嗦嗦的说:“是的……”说完又跪下求道:“高人救命啊!”
“哎呀,你好好站着说话!”
“是!”谢二得命即刻又爬了起来。
“你可看清厉鬼长相了?是蒙倛吗?”
“我哪敢出去看啊!那厉鬼将我家院门拍得山响,我们一家吓得魂都要掉了。哪里还敢出去看他长什么样子!”
“那它可有出声?”
“声倒是出了……喊我出去受死……”
“是男是女?”
“分不清,时男时女,恐怖至极!”
乐幽此时想起门外人的话问道:“你与蒙倛无怨,可与他家人有瓜葛?”
谢二低头转着眼珠子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扶疏也想起那事,直言问道:“你可曾调戏蒙倛娘子?”
“我……我……我没有……”
扶疏看谢二这样子就知道他没说实话,“你不照实说,我可救不了你了!”
谢二一听这话,双腿哆嗦着又要下跪,想起扶疏命他站着说话,便好不容易忍住了,曲着双膝说:“我与他娘子的事,蒙倛绝不知!”
“果真有事!你将蒙倛娘子怎么了?!”
“我……我……我强了她一回……”
“你还真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乐幽骂道!
扶疏也对这谢二厌恶至极,忍着气又问:“如此大的事,你竟说与蒙倛无冤无仇!”
“因为蒙倛不知道此事!”
“你如何知道?”
“我……我蒙了面的……”
“蒙倛娘子知道是你吗?”
“绝不知!她若知道了,蒙倛早就将我杀了!”
“你也知道蒙倛不好惹,为何还要强他娘子?!”
“她……她……模样俊俏……”
“畜生!”乐幽听不下去了,起身往外走。
扶疏与回川也跟上前去。无论谢二如何哭求撕扯,再不肯帮他重新画符。
☆、扶疏!你这许多年真是白活了!
出门后回川问扶疏:“扶疏,谢二门前的符纸已被撕碎,我们就这样走了,谢二岂不必死无疑?”
扶疏想起谢二所做之事愤慨不已,“死不了!任那厉鬼再凶恶,昨日被我符纸所伤,起码也有两三日恢复不过来。就让那畜生谢二担惊受怕两三日,也算是个惩戒。”
“这厉鬼害人一回不成,定会再来,我们岂不是在此守株待兔就行?”
扶疏道:“不成!我们如何知道昨日来的厉鬼就是近日害人那只?又如何知道他一击不成,恢复元气后会第一时间再来此处?倘若他怕了我这符纸,先去害别人呢?所以我们最好能在它休养的这几日查出眉目来,先发制人,才能保证不再有人受害。”
回川点头,犹豫道:“若是死的那些人罪有余辜,我们还管吗?”
扶疏看看乐幽,两人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回川也不追问,又道:“经此回,我们是不是就能确定那厉鬼就是蒙倛无疑了?”
扶疏道:“尚不能断定。你也听到了,蒙倛不知他娘子所遭遇之事,若知道,那畜生谢二早就被打死了,哪里还能等到蒙倛身死化鬼了才来算账!”
“或是他死后才知呢?”
扶疏想想,“他死后如何知?蒙倛生前谢二不敢将那事说与人听,蒙倛死后谢二就更不敢了,凡间都敬畏鬼神,他难道不怕说时被鬼听到,传到蒙倛耳朵里去?”
“谢二不敢说,蒙娘子不知是谢二,那昨日找上门的厉鬼,便不好说是不是蒙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