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闻言狠厉之色闪过,“师伯!请自重!”
“我堂堂一山掌门与你一个小辈多费什么唇舌!我去殿内等,你将你师父叫出来!”不改山掌门说着就要越过众人往上走。
大师姐拦住他,说:“师父在闭关,任何人不得打扰!更遑论这莫须有之事!岂能污他老人家耳听!”
“好你个小辈!竟敢拦我!好!我今日就先放下身份,与你说个分明再去找你师父!免得日后世人说我欺你!灵儿!你出来自己说!”
灵儿便是那有孕女弟子,她望望她师父,脸上神色十分复杂,半响叹口气道:“我腹中孩儿,是林樾师弟的!”
“你胡说!”林樾开口否认,要上前对质。
大师姐拦住他,又将他藏于身后,这才对灵儿说:“你如今有孕几月了?”
灵儿答:“九月。”
“九月……小师弟七月前被逐出你师门时,你应该已知晓身子不对,为何那时不说?”
“我……不确定……”
“不确定是否有孕了,还是不确定是谁的孩子?”
“你!”灵儿闻言恼羞成怒,“你莫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的可不是我!灵儿师妹,你一未嫁女子,做出这种丑事,可见德行不佳,我为何要相信你说的话?毕竟你们山中也不仅有小师弟一个男徒儿。”
“我!我只与一人有……”
“就算我相信你只与一人有染,你又如何证明那人就是小师弟而不是旁人?”
“……小师弟艳名在外……”
大师姐呵道:“休要口出污言!什么叫艳名在外?!那都是你们不改山人嚼的舌根子!小师弟来我山中半年,从无有言行不得当之处,我们与他朝夕相处,也看得出他品行顶佳!他断不会与你或与任一人做出不当之事!倒是你,自己的丑已丢尽,如今究竟为何目的还要来别家门派指摘早已与你们不相干之人!”
灵儿被骂,羞得满面通红,看看她师父,不敢再说话。
不改山掌门怒极反笑,“好一张伶牙巧嘴!黑的也能给你说成白的!”
“师伯过奖!晚辈不过据实分辨一二,可不似你们择一个无辜之人出来,随意指摘定罪,污人清白!”
“你这是一心要护着那畜生了?!”
“其乐门中畜生倒有,不过今日不曾过来迎接师伯,还请师伯勿要见怪!”
“噗嗤……哈哈哈……”其乐门中众人本已是怒气冲冲,此刻都被大师姐这句话逗笑了!
不改山掌门说不赢大师姐,恼羞成怒中,挥掌向大师姐袭来。
大师姐早有防范,正待与不改山掌门一较高下,却被身后的林樾一把扯开,待大师姐再看时,林樾已被不改山掌门击倒在地捂胸吐血!
大师姐连忙上前扶起林樾,为他查看伤势,好在只接了一掌,不至丧命。
“小师弟!你做什么!”大师姐斥责问道。
林樾喘着气说:“今日之事全因我而起,我自一力承担,无论结局如何,那也只是我与不改山的纠葛,与他人无关。可若大师姐接了不改山掌门这一掌,此恩怨便成了两个门派间的大事,不改山与其乐门虽不和已有百余年,但若因我之私愈发交恶,我便是千古罪人,此罪实打实,我承担不起!”
大师姐道:“林樾!你糊涂!你自入我其乐门的那一刻起,便已是我门中自家人,再无公事私事之分!今日事已无法善了,无论谁接不改山掌门这一掌,都代表的是其乐门满门上下,绝非个人!你小小年纪修为不精,今日若在我的看顾下有个三长两短,我才是其乐门中千古罪人!你可明白!”
林樾嘴角留着血,眼中含着泪,说不出话来。
大师姐为他拭去嘴角的血,微微笑着道:“小师弟,你好好待着勿动,看我将你先前与今日所受之气所蒙之冤一并讨回来!”又对其他人说:“将小师弟围住!不改山里谁敢动他,打残丢出去,!勿要客气!”
“是!大师姐!”其乐门众人大声答道,纷纷围住林樾师弟,拔剑怒向不改山众人,好不气势!
事已至此,不改山掌门再无退路,咬咬牙率先向大师姐攻去!
大师姐能得一派掌门托付,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与不改山掌门对招进退有度,毫不逊色。不改山掌门面色越来越怒,他堂堂一山掌门竟打不过后辈!渐渐的眼中充起血色,招式愈发狠厉,已不似名门正派之势。
大师姐不敢掉以轻心,小心应对,但过招愈久,不改山掌门的招式愈发诡异狠辣,大师姐已有败退之像,看得一众师弟师妹着急不已。
将近大半个时辰后,不改山掌门终于使出毒辣狠招,将大师姐一拳击退数十米远,落地时喷出一大口血,便再无动静。
不改山掌门已似走火入魔,还待再去补招,不料被一人阻住,他看也不看,挥手一掌将那人击飞出去,在众人“灵儿”的呼喊声中,不改山掌门回头才发现自己打的竟是山中爱徒灵儿!
他眼中血色褪去,似是恢复了些神智,急急赶去灵儿身边蹲下,一句“灵儿”还未叫出口,胸口已中数剑,正是灵儿所刺!
“灵儿!你……”不改山掌门话未说完,人已倒下,可见灵儿出手之快之准之狠!
不改山余下众人起先满是讶色,不时便恢复如常,淡淡看了掌门一眼,再不多瞧,只问灵儿如何!
灵儿让众位师姐师妹将他抬去其乐门大师姐那边,其乐门众人正全力救治大师姐,无暇管她们。
灵儿身下已是污血一大片,她面色苍白,费力支起身子唤道:“林樾师弟……”
林樾正抱着大师姐与众人一起救治,闻言并不理会灵儿。灵儿只好又唤道:“师弟,师姐错了!这厢给你赔罪了!”
林樾还是不理他,十三师妹哭着回头喝道:“你住口!莫要干扰我们救治大师姐!”
灵儿道:“不改山掌门已被我杀死,林樾师弟与你大师姐的仇,我帮他们报了!”
其乐门众人这才回头,往远处看去。果见那掌门一人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似是已咽气不假。
林樾望了望不改山掌门尸身,这才开口问道:“你们究竟为何污我害我,又杀了你们掌门!”
灵儿已是油尽灯枯之像,她拼命忍痛支撑住道:“师弟,污你害你全是掌门的主意,我杀他正是向你谢罪!”
“不改山掌门为何污我?!”
“他……”灵儿看看不改山的姐妹们,人人都是面显痛色,低头不语。灵儿下定主意道:“他才是那个与我们有染之人!”
林樾与其乐门众人大惊失色!灵儿既已开口,便继续道:“掌门好色,门中女弟子无一人幸免,奈何他武艺高强又善控人心,还学了些旁门左道,我们打不过,都是敢怒不敢言。师弟入门时方是垂髻小儿,掌门也没料到你长大后会如此俊逸不凡,他时时刁难你也是因为他看不得我们护着你,那日你帮我挑水被他看见,他妒火中烧,再无法忍受你在山中存活,这才污你名声,将你赶出了山门!”
“原来是这样!”林樾狠狠道:“难怪他这些年来对我愈发狠厉,竟是因为这样!”
“师弟,我们先是无法护你周全,今日又赶上门来辱你,师姐们再次向你赔罪!”灵儿挣扎着跪起向林樾磕头,不改山余人也都纷纷或抱拳或下跪,皆是罪己神色。
林樾抱着大师姐不便动作,说:“你们平日里待我很好,先前污我,今日辱我,想必也都不是自愿,我不与你们计较,师姐们还是快些回山疗伤吧!”
灵儿却不走,说:“我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师弟,你说得对,我们今日上门确是掌门所逼,他见我临产在即,边是高兴他有了后,边是忧心天下悠悠众口,这才想了一个辱你的法子。他逼我来指认你,然后他再杀你,届时再以慈悲为名收养我腹中孩儿养在身边,如此,这孩儿便名正言顺了。山中还有几个师姐也已有孕,他打算将这些丑事全都推到你身上去!我心疼我儿,一时糊涂答应了他!可我刚刚瞧你受伤,心中愧疚不已,再无法自欺欺人,这才瞅准了时机将他刺杀!师弟,看在我已为你报了仇的份上,你今后千万要放下心中怨念,好好为人,一辈子快快活活的好吗?咳……”灵儿将毕生修为注入心脉,这才强撑了这么久,说完了她想说的话,那口气再支撑不住,含着污血一并吐了出来。
“灵儿!”不改山众弟子再等不起林樾那句谅解,匆匆抬起灵儿飞跃下山去了!
“小师弟……你那个灵儿师姐腹中孩儿……”
林樾含泪望了望不改山众人离去方向,不答十三师姐的话,看向怀中大师姐,唤道:“大师姐……”
……
大师姐最终伤重不治,去了!
门中众人大痛,却也无人责怪林樾,唯独他自己!
林樾一日间老了几十岁,虽每日里勤学不辍,但整个精神气似乎都跟了大师姐去了。
年复一年,林樾果然不负他师父所望,成了天下最厉害的侠客,也担起了一门掌门的重责。
而大师姐过世后,魂飞升天,竟是仙君下凡历劫去了。
“苏枯仙君,你为何这般早就回来了?”一个仙君问。
苏枯仙君便是大师姐,她笑笑答:“不小心死掉了,这才回来得早些。”
“那你这劫可是历败了?”
“嗯,败了。”
“何时再去?我为仙君送行!”
“不去了!”
“不去?为何?不去你如何向天君交代?”
“这不正要去请罚吗!告辞。”
……
“天君,苏枯请罚!”
“你欲请何罚?”
“若天君准允,我想去锁仙塔里历我未完之劫。”
“苏枯,下凡轮世兴许会快些……”
“多谢天君好意!我……还是去锁仙塔吧。”
“为何执意这般?”
苏枯仙君笑笑,“我一刻也不想忘了他!”
天君讶道:“你前劫还未历完,这是又要新添情劫?!”
苏枯笑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望天君恩准!”
天君思虑二三,答应了。
扶疏乐幽一个一个镜像看到这里,眼前显出被困仙君苏枯的身影来。
☆、这世上,我只让着你哥哥
扶疏二人站起过去苏枯仙君身边,“仙君。”
苏枯仙君正含笑望着其中一个镜像,喃喃道:“你们看,都这么多世了,他还是年年都要去我坟前哭,他怕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呢。”
扶疏乐幽望去,果见一个与林樾长相一模一样,但穿着打扮丝毫不同的人在一座枯坟前呆坐,满面泪水。
“这是我的劫,又何尝不是他的劫?”苏枯仙君继续道。
“仙君为了这林樾师弟,在锁仙塔中困了多久了?”
“不知,兴许一两日,兴许万万年吧……”
“仙君如此沉沦,何时出得去这锁仙塔?”
“我要出去做甚?我每日在这看着他,已是十分知足!”
“仙君对林樾师弟,如此情根深种?我们在镜像中倒是不曾看出来。”
苏枯失笑,“是啊,从见他的那一刻开始便无法自拔了!”
乐幽奇怪问道:“那你为何要日日磋磨他?”
“谁知呢?怕是因为不敢爱,又或是想引起他注意吧,凡人苏儿想的什么,我早已忘了……”
“仙君,你不想出去找他?”
“我执念如此深,如何出得去?就是出去了,他也不记得我了,又何必呢!不如日日在这看着他,知他安好,知他未忘我,便足了。”
苏枯说完,她与镜像便一同不见了。扶疏乐幽二人又回到了先前他们所处之地。
乐幽闻着糊味,匆匆跑去锅边,“哎呀!还是看得太入迷忘了时辰,烧糊了!”
扶疏望望那锅黑焦说:“你也看得忘我了吗?”
乐幽丢下锅走过来说:“嗯。苏枯仙君之事,感触颇深。扶疏,你说苏枯仙君的镜像是她臆想出来的,还是真的?”
扶疏说:“林樾后来之事应是她臆想出来的,她自始至终未向林樾吐露过半丝心声,林樾便是对他愧疚,也不可能生生世世都记挂着她。”
“嗯。我也如此猜想。那她怕是再走不出这锁仙塔了。”
“如她所说,不出去才是她所愿吧。”
“扶疏,你说那人给我们看苏枯仙君的事做甚?”
扶疏摇摇头,“不知。我先前做了个猜想,他要我们看的都是恶,小狐汔济是恶,蒙倛是恶,蒙娘子是恶,炼化小花花的那个仙君也是恶,可是苏枯仙君的镜像却不是恶,你的魔也不是,我的魔也不是,所以那人要我们看的究竟是什么,我也想不出了。”
“扶疏,我的魔是爱,苏枯仙君的镜像也是爱,你的呢?若是与我们一样,那人要我们看什么,还是有迹可循的。”
“我的……”乐幽此话有理,但扶疏的魔不仅仅是爱,他的魔,真的是魔!是他的心魔!
“又不能说是吗?那我不问了!”乐幽也不在意扶疏的支吾,自去重新煮饭了。
“宫主,我的魔,有一部分真的是魔!不与你们完全一样。”
乐幽不问扶疏是什么魔,只捉住了“有一部分”和“不完全一样”几个字眼,心道:那就是还有剩下那部分与我们一样咯?那可是对我的爱?八成是的呢!乐幽思及此,暗戳戳的笑了好久。看得扶疏又是好笑又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