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沾染在银白衫上的胭脂红,闻到混合了的低俗香氛,从心里溢出的醋意迫着他一次又一次地攥紧拳头。
他很想告诉楚玉别再去那种地方,自己的心很疼,很难过。可他却不敢用这样的理由去阻挠楚玉,因为他不知道楚玉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有着和他一样的情感。
平时得到的,顶多是一些连他自己也讲不好到底属于什么的情愫。可就是这些不知名的情愫让他傻傻的会错了意,觉得他对自己是有那么点喜欢。然后架不住一时冲动,就想去看看他的反应。
他没让自己失望!
可到头来,为什么一句坦坦荡荡的喜欢他也讲不出来?瞻前顾后地害怕许许多多。猜想楚玉会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变得疏远,到时候即使是单纯的想留在他身边,他也会认为恶心。可是不说,想到别人会碰他,打心底溢出的酸楚又迫的他好难过。
对于无聊的谎言,楚玉怎么会不明白。他本想借此机会把话说清,可是理智战胜了情感,他怕他自己报仇未遂,到时候身首异处,曲思天该是有多痛心。所以这份掖掖藏藏的纠结感情了无益,堆了满腔的喜欢瞬间换成了平淡的“嗯。”
第二十四章
因此那句催人肠断的喜欢你,一个由于害怕他所爱的人没有和他一样的情感,不敢说;一个明知彼此喜欢,却不愿说。
其实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大道理。说句不好听的,即使有楚玉假设的那么一天,难道曲思天会因为没和他在一起就不悲伤了吗?
答案自然是不会,所以还不如彼此坦诚了心意,管他花前月下还是生离死别,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好比忽然绽放的昙花,虽然花期不曾长久过,但至少惊艳过,也会无憾了吧。
这次回到天玉书院,最让楚玉烦心的事莫过于答应欧阳将军,若是他日后能够顺利夺回楚氏正统,必定册封他的妹妹为皇后。在亲信们看来她们也算是天作之合,可要是被曲思天知道,他真有点害怕北冥国的百姓们再无醋可吃。
于是在启程之前,他想了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曲思天是识大体,明大道之人,他该懂得自己的苦衷。再比如他身负血海深仇,相比儿女情长也就无足轻重。
可他的比如终究只是个比如,他毕竟不是曲思天,毕竟不知道他的心里想了什么。
早在前年去年,又或者是什么时候,曲思天心里想的念的,比起家仇,更多的是让他魂牵梦萦的楚玉。
而从楚玉做错事离开天玉书院的那天起,曲思天就无时无刻地不盼着他回来。以前有几次是在睡梦中,但这次是彻彻底底的大活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竟许久没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积压了两年的爱恨情仇一下子成了作怪的小情绪,既是思他成魔又非要端得一派清冷:“呦,这是刮了什么风,竟能把您老人家吹来。几年不见,我还以为你死在了外面,后山的墓地我都为你选了最好的位置。”
有这种逆耳的声音,楚玉是想过的,似乎也是这个样子最贴合曲思天的性子。从来不肯好好地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总是用些冷言冷语来伪装。明明可以说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偏偏一张嘴我以为你死在了外面。
可若是换成他想要的那种说法,虽然听着舒服,但他大概会认为站在他身旁的曲思天是被人调了包,是个冒牌货。
所以许久未曾受过此种礼遇的楚玉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合起手里的折扇,忽地抵到曲思天的下颚说:“就这么想我死?”
“想与不想,我说了不算。更何况你还是个千岁,哪有那么容易倒下。不像我们寻常百姓,也就盼个长命百岁罢了。”说罢,使劲一挥手,打开了楚玉手里的那把折扇,转身便看见想趁乱逃走的楚昭华:“你要去哪?”
“没,没想去哪!”楚昭华刚抬起的脚又落回了原处,今天算是躲不过了。之前为了避开父王的追捕,故意掉了一张去蜀地的完美线路图,到头来却是想不开地自投罗网,曲思天和楚玉竟是认识。
曲思天仔细地看了看楚玉,又认真地打量了楚昭华一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步一步地迫近楚昭华,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楚昭华咧咧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嬉皮笑脸地挠挠头,小心翼翼地往后面退,最后被别人来个生擒:“可是活的潇洒?”
这个声音从小听到大,楚昭华简直是再熟悉不过。有时候他就在想周瑜说的一点也没错,既生瑜何生亮。尽管他知道这个比喻用在他和他二哥的身上并不算恰当,但能表示那个意思就成。
再说唱戏的,说书的,讲究无巧不成书。可他一不唱戏,二不说书,平白无故地多了那么些个偶遇和巧合。好比不喜欢国相家的千金,偏被父王指婚。后来逃婚到钱塘,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容身之所,怎就遇到的是楚玉的故交。
这种哑巴吃黄连的戏码,虽说苦了楚昭华一人,却让那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坏家伙们正好逮个机会当吃瓜群众。
对于他们的表现,楚昭华不想多说什么,似乎楚玉和曲思天的存在就是为了欺负他。只是他二哥说的潇洒到目前还谈不上,顶多算是过的马马虎虎。这下落到他们手里,连马马虎虎都被奉为奢侈。
楚昭华不甘心地胡乱挣扎几下,但觉得这个样子太没形象,只好自暴自弃地耷拉个脑袋,认命似的对楚临风说:“二哥,我实在不想娶国相家的那个泼妇。”
“不想娶就不娶,我又不是来捉你回去。”
这话被楚临风说出来,楚昭华顿时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楚玉,又瞅了瞅楚临风:“真不是这样?”
倘若不是关系好,他楚临风是万万不愿理楚昭华,别说是欺负。本来他那个傻弟弟自作聪明地掉了一张去蜀地的地图,当时宁王就想这混小子定是和他玩声东击西的策略。他说去西南,肯定是人往东南走,所以原是让他大哥楚长歌带几个亲信去东南一带寻他。
幸好同在场的楚临风赶忙拦下了楚长歌的去路,不紧不慢地对宁王说:“父王也知道,三弟素来大大咧咧,没准掉了地图也说不定。不如让大哥去蜀地,我代他去趟江南如何?”
楚临风的话就宁王看来确实有几分道理,却未曾想过当二哥的是在偏宠着弟弟,便照着他的想法,让楚长歌去了蜀地,让他去了江南。而楚玉恰巧是在途中偶遇到一起。
鉴于楚临风以前的所作所为,楚昭华实在不敢相信他会这样帮自己。内心翻涌而出的激动就好像受了天大的恩德似的,感激涕零地看了看楚临风,又觉得根本不够表达他的谢意,蓦地扑了过去,给楚临风一个大大的熊抱,结果被楚临风嫌弃的躲过。
至于谢婉儿那边,他们虽然没有做夫妻的缘分,倒是逃婚这一点是特别的心有灵犀。听说父亲要把她嫁给那个不求上进,一无是处的绣花枕头,也是连夜逃走。
后来国相和宁王怕彼此见到无法交代,都是尽量避着走。时在躲不过的,也就是某次在城里的一家酒楼。国相当时正要往外出,而宁王是往里进,要不是有几位大臣在场,他俩真想当做没看见对方算了。
当时有个不会看脸色的张大人,随口就提到了联姻的事。本来他是想巴结那两位老人家,却没想到他的一言不对竟伤害了那两位老人家的柔弱内心,随即被目露凶光的宁王和国相同时瞪了一记恶眼……
后面的话楚临风还没有说完,楚昭华便打断了他。皱着眉头怒道:“那个泼妇,她逃婚也不通知我一声,害我辛辛苦苦的跑了这么远。”
“你不是也没告诉她,指不定你俩还真有点缘分。人家长的又不是难看,泼辣性格管着你也合适,不如……”楚临风戏谑道。
楚昭华觉得他的话有点多,连忙打岔道:“你就别取笑我了。”余光却悄悄地瞄着苏子陌。
而此时的苏子陌刚好瞧向他这里,悄悄的举动被发现,楚昭华的脸蓦地上了颜色,但幸好不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明白的红。
苏子陌错开他的目光,觉得自己不适合再继续留在这里,便朝着众人行了个辞别礼,转身就要走。这时候的楚昭华一下子就急了,连忙拽住苏子陌的胳膊说:“你不想听我解释?”
苏子陌摇摇头,笑着说道:“你昨天用小石子丢我,大概是因为讨厌我吧。”说完便从楚昭华的手里拽出自己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昭华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一时嘴笨不知道要用什么话去留住他,只是眼神空空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心也跟着空落落。
楚临风看着快要望眼欲穿的楚昭华,大致想到了他那个傻弟弟和苏子陌的关系。笑着揽过楚昭华的肩膀说:“你喜欢他?”
“应该是吧!”楚昭华未来得及思考,张口便说了出来。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涨着一张快要滴血了的大红脸,伪心道:“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若是这样还算不上喜欢,那什么才能唤作喜欢,当时的楚临风是这样觉得的。
第二十五章
从楚玉离开天玉书院的那天起,他就试着给曲思天写过许多信。有时是几句安好的问候,有时是些肉麻到让他自己都能掉鸡皮疙瘩的话,好比他不曾对曲思天直言过的思念和喜欢。但都由于种种原因,那些书信还没来得及寄出就半路夭折,所幸的是临离开枫阳的馨兰小筑时写下的最后一封信,他忘了烧毁。后来在路上遇见了楚临风,便彻彻底底地忘了这封信。也幸好是他忘了这封信,才让曲思天真正地了解他的心意。
路过指路牌时,楚玉就看到了天玉书院的名字换成了天天书院。他当时就在想此行肯定是不易了,果不其然地迎来了横眉冷对。摇摇头,心里叹着还是原来的臭性子,一点也没变。
心知肚明地问道:“书院的牌匾为何换成了天天?”
先前琢磨的理由,大约有十来个,但曲思天瞧着楚玉那双无数次诱他心动的明眸,一时间忘的一干二净,最后只能像个耍无赖的小鬼似的说道:“书院是我的,我喜欢怎样就怎样。”
说罢,惯用的莲步踩出了恶狠狠的调调,杀气腾腾地回了自己的厢房。看那架势似乎是在说还有脸回来,随即听到砰的关门声。
楚临风假意地咳嗽了几声,用臂肘撞撞楚玉说:“你不会不晓得他的情意吧!”
楚玉笑笑,将整张扇面拍到楚临风那张欠揍的脸上:“懂有何妨,不懂又何妨?到是你,适才去了哪里,一个不留神的功夫就没了踪影。”
“你别说,刚才在路上遇了桃花。以前见过美女如云,挑三捡四没个喜欢,偏偏和那个人有了眼缘。想去问个住处和名氏,反被路遇的碰瓷大嫂拽住裤子喊非礼。他以为我是坏蛋,不由分说地甩来一顿拳头,幸是有好心人为证,才免得一场误会。”
如果是被别人误会,误会就误会,只要做的身正,也不怕影子斜。但面对喜欢的人,怎么都想让他知道自己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后来,他也同自己表示过歉意,正好借着他的愧疚之情,得理不饶的纠缠了几条街。然后在一条僻静的小巷深处,看他细皮嫩肉,玉面贝齿的,一个情难自禁的没忍住,抓着他的手腕抵到墙上,吻了过去。
“你这人还真是没救,讲这种事既不脸红也不心跳,抓你去见官都不为过。”楚玉说道。
“我只是表达爱意的方式有些不妥,还不至于罪大恶极地送去见官。何况我也貌如潘安,倜傥出尘。他若想让我负责,嫁给我也不亏,您说是不是。”楚临风的脸上写着得意二字。
“你让我说什么好?”楚玉长叹了口气,忽然想起那年上元节醉酒后做的亏心事,不是比楚临风做的更过分。适才见到曲思天,也没见他有要提起的意思,大概是忘了,可那种事谁能没心没肺地说忘就忘。
楚临风见他眉头深锁好像在苦恼些什么,挥手试了试他的目光,说:“还在想曲大美人?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你和他注定是牵扯不断。还不如像我一样干脆点。瞻前顾后的考虑一堆有的没的,我看了都替你着急。要不我做回好事,帮你牵条红线,把话和他说清楚。别在拿什么不想连累他的没出息话说事,难道你连夺回皇位的信心都没有,就非得想着去送死,那么还不如苟且在你的锦阳王府,做个醉生梦死的风流王爷。”
“平日就知你话多,今天更是中了什么邪,少说几句又要不了命。至于我和他的事,你就不要参合了。到是你说的干脆,结果怎样?”楚玉说他当时并不想灭楚临风的威风,只是他觉得楚临风的脸在那天看起来是特别的可气。
还能怎样,劈头盖脸地被揍了一顿,临走时放了句狠话,别再让他见到他,否则见一次打一次。虽然是被他打了,可细想来那个人的表情也称得上可爱,又气又恼又不知所措,大概是平生的第一个吻。生涩的好像木头桩子,但也有可能是被自己的动作惊的不轻,所以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总之,就是情人眼里出了西施,怎么看都是他最好。
楚临风摸着余温未退的脸颊,嘿嘿地傻笑一会儿,对楚玉说:“挨了两个巴掌加一顿揍,可你也知道,打是喜欢骂是爱,他很有可能是相中我了。”继而又捏着下巴自恋地想了想,道:“没办法,我一向招人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