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自重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寻南溪

作者:寻南溪  录入:06-01

  季瑛目瞪如铃,他张口结舌道:“这、、这、、那、、那、、便是战场士兵也没有这样的伤。”
  颜岁愿愁眉,情况要比他想象之中的严重。尽管他明知此人是幕后黑手抛砖引玉,或是阻碍自己侦办卢老吞金案。但是,幕后之人料定对了。面对此情此景,他确实无法袖手旁观。
  王二狗道:“自从村子毁了,村中年富力壮的人都被官府强抢去之后,田地耕种不了,牛羊更是无法蓄养。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只能去卖自己,养儿糊口。”
  另一位副使问:“你们既是老弱病残,如何卖自己养儿糊口?”
  王二狗目色含悲,无限凄凉苦楚。他道:“江湖上有个圣教,号称转生帝教。他们收购人皮,不论大小。草民这条胳膊便是卖于他们。”
  “竟有如此邪门歪教?!”
  王二狗却冷笑,“比起朝廷,他们愿意给我们口粮,可算是人间的活菩萨了!”
  那副使闻言,悻悻闭嘴。他身在朝廷,如何不知朝廷如今是两派分立。人人自危,皆要依靠都察院或是宰相一派存立。哪里还有人顾忌生民百姓。
  颜岁愿思虑半晌未过,道:“背后教你堵本官之人,为何不替你伸冤?”
  佑安、季瑛和另一位副使俱是一愣,依照颜尚书的直如弦的性子,不应该先带着此人核查证据,然后直捣黄龙,将一干涉案人员抄家砍头。居然还会顾忌别人?
  这有些不像青京百官畏惧如虎却又钦佩有加的刑部尚书,颜岁愿。
  王二狗微微踟蹰,才道:“那位贵人倒是交代草民一句话,草民记得不是太清,依稀记得什么,非秦也,族秦也的,最后那人叹了一句——天下事,怎忍如此。”
  颜岁愿神情忽如屋外飞雪,冰寒彻骨。他问:“就这些吗?”
  王二狗点点头,放下自己的麻衣袖。
  颜岁愿看着这个大宁朝的子民,衣衫褴褛,棉絮字破洞往外撕扯着。整个人枯瘦苍老,身上皮肉颜色浑浊,让他瞧不出到底是王二狗流浪不洁所故,还是贫寒交迫冻的看不出原来肤色。
  这是他信奉的大宁朝所治之下的子民,是他信奉律法可以挽救回天的子民。
  颜岁愿脱下自己披裘,将裘衣给王二狗系上。王二狗受宠若惊,当即就推辞:“大人,小人一介卑贱之驱,怎么能玷污大人的衣衫。”
  颜岁愿不理会他,强硬把裘衣给他穿戴好,才道:“你的家人,如今可有活着的?”
  王二狗惊诧的看眼前这位玉琢而成的高官,他难以置信,难道对方真是个清官?
  颜岁愿在王二狗惊异的目光之中开口,“你并不信你身后那人,也不信本官,想必是不可能将家人的下落告知那人。你如今落得如此田地,想必你的家人必然也不会幸运到哪里。你若信任本官,本官定叫整座刺史府为金州百姓谢罪。”
  佑安默默上前补充句,“你应该知道我朝刑部尚书吧?就是那个铁面无私,上敢犯颜直谏天子,下敢剑指三公宰相的那位刑部尚书。颜岁愿,颜尚书。”
  那王二狗闻言惊诧蹦起,枯骨一般的手指指着颜岁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张着嘴。
  他如何不知,前一阵子这位尚书抄了半个青京官员之家,一下子砍了无数昏官稽首。他热泪盈眶,跪倒在地,“活菩萨啊!一直听闻您正直清廉,不想今日见到您本人,竟真如活菩萨一般!”
  而后又道:“草民的家人就在那刺史府中!”
  颜岁愿亲自扶起他,说:“去刺史府。”
  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非天下也。天下事,问天怎忍如此。
  颜岁愿心中默念这两句话,那幕后之人竟想颠覆大宁吗?还是珍惜悲苦万民?
  他又想,程藏之在何处?此事与他究竟有否干系?
  程藏之说金州无金,可这些人又如何奴役民众,乐得逍遥?
  黄金、百姓、疾苦、冤案,这些在颜岁愿脑中交织,幸而心中有法,才不至于昏头。
  季瑛正在此时说:“颜大人,我等当着如此莽撞……直白上门逼问吗?”
  颜岁愿头也不偏,挺直身子,侧面如同雪中立松,坚韧不拔清骨林致。
  他道:“直如弦,不是本官的作风吗?”
  另一位副使身子一颤,心中不禁计算起来,也不知刺史府此次还能否有活口?否则之前从山南道节度使程潜处收集的黄金,要从何人身上下手寻回?若是寻不回,如何回去向上峰交代?


第16章
  颜岁愿前来沧州所率甲士有限,正如程藏之所言,他伯父确实不肯助力于他。
  如何围刺史府?自然得要依靠程藏之。然,颜岁愿还是派两位副使同自己的人先行去刺史府探究。
  城中凄清荒凉,一路行至刺史府,竟也碰不到几个活气之人。可见此地确实是晦气。
  雪花绵绵如飘絮,青灰色的城池鎏上一层银水。刺史府位于城心,待至此处,已然有甲胄士兵将这里团团围住。
  颜岁愿紫芝眉宇间染玉白飞雪,一丝银絮缀在长睫下。是以他的视线横亘出道雪线,将眼前疾步行来的人分割两段。他忽然双臂森寒,凉气自脚底上蹿。
  微微阖目,铭牌不是已经赠予程藏之,自此再无忧惧当是。
  程藏之疾步而来,站定他身前,道:“颜大人,我今日打了个喷嚏。所以,你想我了。”
  颜岁愿余光四散,继而皱眉看着对方,目光之中是询问。他实在不知,此人究竟是如何从一个喷嚏之中分析出,自己想他了。
  程藏之背着颜岁愿独自行事,事后却全然不愧疚。反倒嬉笑怒骂自如,“算了,你既然思念我却又装作听不懂我的话,可见是个害羞之人,我便不惹你面红耳赤了。”
  颜岁愿抿唇,神色林寒洞肃。目光瞥移开,沉声静气说:“程大人,你若学不会自重,我与你恐是无法好好说话。”
  程藏之登时间神动色飞,满面沉痛,“难道颜大人你要始乱终弃?咱们可是共度过春宵的,怎么天一亮,你就翻脸无情,提衣不认账。”
  颜岁愿冷冷看他,明明是一起入城夜探,哪里来的春宵?静言良久,他才道:“王二狗是你指派在此的?”
  程藏之宛如名画的眉目跳了一下,“不能是我。”
  颜岁愿阴阳怪气又问了句:“是吗?区区一个草民,居然将刺史府一应官员配置说的一清二楚。朝中两派分利,我倒是不知哪一派能这般闲情逸致,弄出个这么人物。”
  程藏之习惯他这种怪异的语气,却不喜欢听。他忽然想起一事来,掩在宽大披风之下的手伸出。程藏之将一把清光熠熠的伞撑开,将颜岁愿迎着风雪侵袭的那面遮住。才道:“真不能是我做的,你想想,我这般才貌超群艳绝一时的人物,怎么会派名姓如此俗不可耐的人来搅和你的案子。”
  “这王二狗,也太粪土庸俗了。一般搅和你的案子,我都是亲自上场,事必躬亲,绝不可能让别人抢我的风头。所以,不能是我的人。”
  颜岁愿言有尽时,片言只语都不愿应答他。只是瞥眼而看,发现程藏之掌中的油纸伞十分眼熟。便道:“你这伞……似曾相识。”
  程藏之撇撇嘴角,显得务无比委屈,他在心中酝酿一坛陈醋。酸酸的问:“你莫不是与诸葛家的子弟真有婚约?竟连人家一把伞都觉得眼熟。”
  “……”颜岁愿顿然无言,“这伞,骨料与手工十分出众,倒不像是常有之物。”
  程藏之满不在乎,“我哪管伞好不好,这不是近几日雪盛风猛,正好给你遮雪避风。”说着话,他无声往颜岁愿身上靠了靠。
  察觉他动作之后,颜岁愿再也不愿与他赘言。径自冒雪而行,丢给程藏之一句话:“请君自重。”
  程藏之握着伞柄,清隽长眉扬起,显得十分张扬凌绝。径自撑着伞,心说,我这般不自重都爬不上你颜岁愿的床榻,若再矜持端庄,这辈子都要垂涎不得。
  他追上颜岁愿,附在对方耳边,好商好量道:“颜大人……岁愿,你若情易动些,我就自重。咱们各退一步。”
  颜岁愿眼刀子斜斜刺至程藏之眸底,一字一言道:“程节度使,你当本官是蠢货吗?若真如程大人所言,程大人能自重吗。”
  “不能!”程藏之答那叫一个不拖泥带水的干脆,继而嘴欠道:“若真是那样,这不想当于你把自己送到我榻上。去他的自重吧!”
  颜岁愿脸色发冷,似雪上清光,却隐含着火焰焰心的紫黑光影。他拂袖拉开自己跟程藏之的距离,双臂抱起,袖里剑对准程藏之那一侧。
  程藏之在想蹭到他身侧,便被袖里剑阻隔住。
  “……”
  沧州刺史府的人,还在暖烘烘被窝里。一府官员被抓的时候,连个衣衫整洁端正的都没有。
  程藏之啧啧打量站在中庭天井之下的人,整座府邸共有在册官员一百零八位。
  刺史李怀恩被冬风吹的脸上青紫,上下唇紫黑。他被赵玦拎出暖窝之时,只将将套件棉外袍。现下见堂前缓步的锦衣青年,心想这边是青京不知天高地厚的刑部尚书——颜岁愿。
  官场讲究一个官官相护,李怀恩对颜大将军所行之事睁只眼闭只眼,颜庭也曾许诺他不过问钦差下派一事。因而,面对这个官场只会硬扛的颜岁愿,他倒并不是十分惧怕。
  风雪生猛,李怀恩实在支持不住,便对堂前的锦衣青年道:“颜尚书!我等毕竟还是朝廷命官!怎能如此苛待我等!我等定要向宰相明禀此事!”
  一连四句中气十足的宣呼。
  堂前踱步的锦衣青年,垂首望眼六合乌皮靴,上面绣有古朴夔纹。丝线泛着紫光,融了雪色。他缓缓抬头,容光瑰异焕然,鼻挺唇红,眉头不展的拥鼻微吟:“难道是我这双靴子穿的不对,所以他不喜我靠近,别人辨认不出我?”
  李怀恩闻言,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思忖,颜尚书莫不是有脑疾?但念及这位刑部尚书一素毁天灭地的作风,兴许真的有脑疾。他试探上前,问:“颜尚书,我府中有位名医,妙手回春百治百效。就是华佗开颅剔骨之术,都不在话下!大人可需要下官引荐瞧瞧?”
  风姿胜昳的青年嘴角僵着一种怪异的弧度,看李怀恩的眼神似冰棱,带针含刺。显然是不愉悦之态。
  好你个李怀恩,拐着弯说他脑子有病!程藏之面颊如天井之下漂浮净雪,芒寒色正。
  堂口逆着冬风行来鹤骨松姿之人,如雪织袍凭风吹扬。朔雪北来,与子同归。
  堂中的青年不露声色挪身遮住李怀恩的视线,颜岁愿玉堂人物,一贯风流蕴藉,比他这般过于楚丽冶容要引人追求。简而言之,程藏之觉着自个容貌浮夸无羁,不如颜岁愿这般正本清源。
  正在行路的颜岁愿若是知道程藏之能有如此认知,只怕要高看此人几目,甚至觉得此人反正还淳,能欣慰几年。
  颜岁愿站定,认认真真问道:“李刺史,那医家圣手在何处?可能医治这位大人轻薄无礼、不知自重的沉疴宿疾?最好是能连根拔起的医治好。”
  李怀恩怔愣,脑筋绞绠,一时间明白不过来。
  程藏之无声叹息,自己好心让他先查刺史府文书库,他倒是铁石心肠不念自己的好。
  也罢,他动作极快,身影似薄纱轻轻扬过,已然在颜岁愿身侧,揽着对方的腰肢,语气无谓道:“顺便再问问那赛华佗胜扁鹊的圣手,短袖之癖能不能治好。本刑部尚书,颜岁愿苦于此癖,日日肖想大理寺卿、河西节度使程藏之,都快想出毛病了。赶紧治,若是不能治,”他偏头挑着眉梢,对颜岁愿说:“治不好,本刑部尚书,就当场办了你!”
  沧州刺史府的一百零八位府官俱是一愣,顿时全身血液澎湃激扬。光是看看这两个鲜衣光颜的公子哥依偎一处,便能遐想出勾栏院无边春光。一时间,也不觉冬风凌冽,寒冷刺骨。
  李怀恩不好此道,脸色僵硬,哆哆嗦嗦道:“下官听闻,一向都是程大理寺卿纠缠不休颜尚书,难道京府之中所传有谬?”
  “当然——嘶——”
  颜岁愿右手捏在程藏之搭在他腰际的手腕,七分用力,便让程藏之骨软筋麻,痛贯心膂。两个人双目对视,程藏之从颜岁愿白黑分明的珠眸中读出——答错话,手废人亡。
  而颜岁愿从程藏之水光浴涟漪的双瞳之中读出——百依百从。他一如之前中秋游街时一般,对程藏之的眼神无从抵抗,只能默默偏头。
  程藏之重新组织言辞,郑重道:“当然不是,颜岁愿怎么可能死缠烂打程藏之,咳,一般都是程藏之死乞白赖的上赶着颜岁愿。恨不得把自己脱光洗净自荐枕席,结果,颜岁愿性直如弦,不肯为英雄折腰,愣是坐怀不乱,至今二人也未能巫山云雨,可惜可憾。”
  “……”颜岁愿忽然觉着,以后还是直接一拳让他闭嘴的好。
  李怀恩嘴角抽搐,但想着对方的身份,还是赔笑道:“颜尚书好品性,但看身边这位公子风姿潇潇,便知程大理寺卿不比此位公子十分之一。”
  “……”程藏之滋味难言,跟颜岁愿比难道自己就这么拿不出手?他偏头郑重其事问颜岁愿:“难道你不仅讲究家世门当户对,连容貌气度都要跟自己一般鹤骨松姿,所以才一直不从我?”
  李怀恩许是冻傻了,竟跟着出馊主意,“颜尚书,若是跟身边人床笫之间不得劲,下官这里也有好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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