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出来散散心也不行么?”
“行是行,但我觉得你从昨晚开始就有点奇怪。”沈执用手指虚虚地在他身上画圈,“既然是带我出来散心,是不是我有什么要求,你都依着我?”
“原则上来说,你说的事,我全部都答应。”
“好!”沈执快速把烤鸡啃了,擦干净手一把攥着谢陵就走。
二人骑马来到一家农舍,院里圈养了鸡鸭鹅,还有一片小菜园,旁边拴了一条黄色小奶狗,沈执指了指那条狗,笑道:“我要那条狗,你去帮我偷来!”
“偷?”谢陵甚诧异。
也是,清贵公子谢陵约莫从未做过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光听一个“偷”字,就已经蹙起了眉。
“怎么,不愿意啊?你方才还说要满足我一切要求,现在就开始耍赖。中书令大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谢陵拗不过沈执,咬紧牙齿应了一声,翻身下去偷狗了,结果那狗汪汪叫了起来,房门大开,一对夫妻扛着锄头大骂:“天杀的鳖孙儿,又来药我家的狗!”
沈执狂笑不止,拍着马背大笑道:“谢陵,你也有今天!”
谢陵抱起黄狗,随手丢了一片金叶子下来,飞身上马,拽着马缰绳狂奔。等跑出一段距离了,沈执仍旧捧腹笑个不停。
一边拍着马背,一边笑道:“谢陵,你可笑死我了,我让你去偷,你还真去啊!天呐,谢家的孩子居然偷人家的狗!不行了,笑死我了!”
“别笑了!现在去哪儿?”谢陵沉着脸把黄狗往沈执怀里一塞,觉得脸面全无,“小骗子!”
“哼,谁让你当年把我养的旺财抱走的?现在让你赔我一条,便宜你了!”
想当年谢陵离京,走都走了,结果把沈执养的那条狗也带走了。
沈执疯狂想念谢陵,想念那条狗,可谢陵回京时,身边只带了霜七。他曾无数次想问一问,那条狗是不是被谢陵杀了,又怕问出来后,自己难过。
“旺财死在了你我分别的第二年。”谢陵缓了口气,轻声道:“我没有拿你养的宠物撒气,可旺财离京后一直不吃不喝,每天都在院门口蹲着,后来还是死在了第二年
冬天。阿执,你看,哥哥真的没用,连你养的狗都留不住。”
沈执听了,突然有一种大松口气的感觉。
他此前一直认为谢陵恨死他了,只要有关他的一切,一定会亲手抹掉。当初知道谢陵把狗都带走了,还暗暗难过了很久。
原来,谢陵从未真正地恨过他。
“……我让人从别的地方移植了一棵红花树,养在院子里,每天精心侍养。可蜀地苦寒,它亦是活不下去。”谢陵提起当初在蜀地的经历,语气也有些感伤,“我留不住你喜欢的任何东西,也留不住你。”
“我也留不住你喜欢的任何东西。”沈执抱着狗子,半倚在谢陵怀里,“当时谢府被查封了,我进不去,两手空空的,什么都留不住。”
两个人错过了这么久,互相思念着对方,可却无法真正拥有彼此。
原来两个人早在三年前就一起伤,一起痛了。
谢陵就近寻了个酒楼住下,外头风雪太大,沈执浑身上下覆着一层积雪,怀里的狗子乖乖巧巧,一直缩在他的衣袖中小憩。
二人订了间雅室,谢陵怕他在外冻着了,一进门就将人抱在怀里取暖,唇齿相依,搂在一处儿耳鬓厮磨。
店小二敲了敲房门:“客官,饭菜好了!”
“放……放门外边!”沈执颤着声儿道,双眸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情欲从眼眶里跳动出来,嘴才一张,吐出几丝甜腻的低吟。
“哦,好!”
脚步声渐远,很快又响起,“对了,客官,现在兵荒马乱的,需不需要买几个奴婢暖床?”
谢陵啃咬着沈执耳垂,悄然问道:“沈公子,人家问你呢,需不需要暖床的?”
“不……不要,你下去吧!”
店小二道:“很便宜的!都是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姑娘!一百个铜板就能买下一个了,带回去当个侍妾也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不要!”
“模样俊,身段好,脸蛋嫩得跟豆腐似的,小腰纤细!我见公子一身贵气,定是哪家的小少爷罢?买几个暖床的奴婢回去,尝个新鲜!”
谢陵低声笑道:“阿执,模样俊,身段好,小腰纤细,正是你喜欢的,要么?”
“不要啊!”
沈执咬着牙,脸上布满潮
红,颤着手指取出一枚金叶子,飞速砸出房门,道了句:“滚!”
“好嘞!”
“阿执,我能问一问你,黄金一百锭出于何故么?”这也是一直困扰谢陵的事情,他以前虽然会给沈执银钱,但并非是那等意思,不过就是养弟弟一样,隔三差五给他点零花钱。
从未拿这种事情侮辱过他。
沈执咬唇不吭声,将脸埋他胸前。
“阿执?”
“没什么意思,事情都过去了,算了。”
人都死了,再追究这个也毫无意义。
好像很多人都觉得沈执想要钱,很多人觉得他贪慕虚荣,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就连元祁也曾经斥责过他,让他不要痴心妄想。
可平心而论,沈执从未有过贪慕虚荣的心。只要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每天吃糠咽菜,他也心甘情愿。
谢陵当初又怎么会觉得他不愿意跟去蜀地呢,沈执恨不得插翅飞过去。
二人在外疯玩了一宿,才一回军营,士兵来报,单膝跪地急声道:“小世子,不好了!派去接应顾公子的三千精兵被人打散了!现如今寻不到顾公子的行踪!”
谢陵一惊,感觉心脏猛然一滞,高呼一声:“弟弟!”
顾青辞觉得这位吟吟姑娘行为举止同其他姑娘很不同。
她自称是小门小户出生,可又不懂任何精细活,连缝补衣服都不会。做任何事都笨手笨脚的,两手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可为何沦落至此,还要撒谎骗人,顾青辞也不得而知。
哑姐曾私底下问他,既同沈公子无缘,是否愿意娶了这位吟吟姑娘。
顾青辞明白哑姐的意思,可阿执就是阿执,天底下只有一个阿执,不是任何人可以随随便便替代的。
别说吟吟姑娘只是同阿执生得有几分相似,哪怕是阿执同胞的弟弟妹妹都不行。
顾青辞年少时在书里读过一句词,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非席,不可卷也。
他的心里除了阿执,还是阿执。
至了晚间,马车在官道上的驿站停下,顾青辞照例下车置办些盘缠,现如今距离京溪怕是还得七、八日的路程,可捉拿他的皇榜已经下达。
顾青辞不得不用纱帽掩盖着面容,每去一个地方都乔装
改扮,尽量低调。
可即便如此,还是被官兵察觉到了踪迹。
马车被官兵围堵在了官道上,顾青辞不懂武功,为保护哑姐,只能硬着头皮上。
结果见元吟站在不动,顾青辞忙道:“吟吟姑娘!你快些过来!别让他们抓到你!”
哪知元吟一亮手里腰牌,同左右官兵们道:“我乃宁王膝下独女,雁北的小郡主!见此腰牌如见我父王!”
周围官兵见状,纷纷跪下叩拜。
顾青辞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喃喃自语道:“你是……你是雁北的小郡主?”
“没错!我就是小郡主!”元吟展开手里的皇榜,冷冷地盯着顾青辞,“原来你就是谢陵的弟弟!我今天就要杀了你,替我父兄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让谢陵跟阿执对峙的,可后来我想想,觉得这是阿执心里最痛,阿执不愿意跟任何人提起,就像是伤疤,本来都快好了,结果别人一次次地戳,永远没有结痂的时候。索性就让阿执误会一下。
反正谢陵心里有数就行了。
第79章 恩将仇报
说着, 元吟一把抽出旁边士兵腰间的长剑,直冲顾青辞的胸口刺了过来。
顾青辞焉能想到,一时心善从路边救下来的柔弱女子居然是雁北的小郡主,万万没能想到她居然恩将仇报, 执剑杀人。
在剑刃即将刺到顾青辞时,哑姐忽然一把将人推开,元吟再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噗嗤”一声, 长剑插入哑姐喉咙, 鲜血登时从她口鼻中喷了出来。
“姐姐!”
顾青辞看得目眦尽裂,一把将人接在怀里,伸手紧紧捂住伤口,声音发颤, 一遍遍唤着“姐姐”。
“姐姐,你坚持一下, 我带你去京溪找我兄长,他一定会救活你的, 姐姐, 你坚持一下, 姐姐!”
可是没有用的,鲜血还是从哑姐的口中涌了出来,可怜她哑了这么多年,到了最后连顾青辞的名字都喊不出来。
一双眼睛睁得很大,抬起手来抚摸着顾青辞的脸。微微张着嘴,好似要说什么, 可却半个字都发不出来。
可顾青辞同她朝夕相处,几乎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低泣道:“好的,姐姐,我知道了,我会认祖归宗的,姐姐,你不要死,好不好?姐姐!”
元吟只是想杀顾青辞,万万没想到哑姐居然会替他挡刀,当即吓得手里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不是的,我没想杀她,是她自己扑过来的……”
元祁带着兵马赶来时,就见顾青辞抱着他那位哑姐哭得泣不成声。
“怎么回事?朕不是说了,务必要捉活的?”
“回皇上,是小郡主……”
“吟吟?”元祁蹙眉,一眼就瞥见了惊慌失措的元吟,“你怎么在这儿?”
“皇帝哥哥,求你救救我的父兄!”元吟走过去跪下,扯住元祁的衣袖哽咽道:“皇帝哥哥,求求你救救我的父兄罢,沈执谋反了,他是,他居然是……”
“吟吟!”元祁冷声打断她的话,“有什么话稍后再说,来人,将小郡主带下去!”
之后翻身下马,缓步走至顾青辞身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冷声道:“顾青辞,你还有何话说?”
“臣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郡主杀了我姐姐,我要她偿命!”顾
青辞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抓着地上的长剑就冲了过去。
元祁一把攥紧他的手腕,手底下微微用力,顾青辞手里的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大胆,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刺杀郡主,顾青辞,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顾青辞咬牙切齿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杀了你们替我姐姐报仇!”
“你长兄谢陵抢走了朕的人,那么朕就用你将人换回来。”元祁冷笑,将人一记手刀打晕过去带走。
待顾青辞再度醒来时,正躺在床上,缓了好久才想起来姐姐被人杀了,眼眶里一下子就蓄满了眼泪。
元祁推门而入,微微愣了一下,嗤笑道:“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哭?”
“我要杀了你替我姐姐报仇!”顾青辞拔下发簪,猛地冲了过去。可他终究不是沈执,也刺瞎不了元祁的眼睛。
被其一手攥住手腕圈在了怀里。元祁深嗅顾青辞身上的气味,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儿,悄然笑道:“想报仇?那你就求朕,你要是能让朕开心,朕就饶了你。”
“我死都不会求你!有本事就杀了我!”顾青辞满脸羞愤,恼怒道:“你若杀不了我,来日必叫你血债血偿!”
“顾青辞,你姐姐是朕杀的么?”元祁反问道。
顾青辞早已忘却了前尘往事,也记不得同元祁幼年时的相遇,更不记得自己险些死在他的手里。
只是闻声更加恼怒,死死咬紧牙关。
元祁怕他咬舌自尽,单手捏正他的下巴,耳语道:“朕劝你莫要寻死,即便你姐姐不在了,可顾家总有别的旁系罢?你若一死,朕就让整个顾家给你陪葬。”
“你无耻下作!你到底想把我怎样!?”顾青辞挣脱不开,气得眼眶通红,怒道:“文武百官知晓皇上的人品么?天下百姓是否知晓皇上行事这般下作?你罔顾人伦,下作!”
元祁也不生气,将人往床上一推,倾身压了过去,单手钳正顾青辞的下巴,剩下的左眼中闪烁着泠泠寒光,即便失去了一只眼睛,仍旧俊美无比,端得上是一副清风明月的好皮囊。
可骨子里流淌着卑劣疯狂的血,薄唇轻启,冷漠地吐出一句:“朕想要你。”
“永不可能!我
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碰!”顾青辞气得浑身都在发颤,下意识往床里面缩,身上套的竹青色长衫松松垮垮的,似乎轻轻一扯就碎掉了,微微昂着脸,修长的颈子白皙如玉,人又生得温润俊秀,若是捧在手心里把玩,不知是何等销魂蚀骨的滋味。
元祁平生从未临宠过男子,寻常也不纵情欲,对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素来淡漠,即便宠幸妃嫔,也只是毫无感情地触碰,身体欢愉便可。
但眼下,胸膛处的热血奔流不息,一颗心跳动得厉害,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席卷而来,浪潮似的拍打着头皮上的神经。
元祁几乎将他的下巴捏碎了,脑中反反复复浮现出沈执泪眼婆娑地跪在谢陵的脚底,二人万般颠鸾倒凤,抵死缠绵。
他的人被谢陵碰了,这笔账要怎么讨还?
“嘘,别出声,你若乖顺些能少吃很多苦头。顾卿,朕温柔一些,可好?”元祁凑过去要吻他,顾青辞狠狠把头偏转过一旁,死死咬紧牙关,绞紧双腿蜷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