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怜急忙道:“没有的,而且你看着一点也不像。”
颜西夏问道:“那如何才像?”
萧怜想了想:“如果是我的话,走路磕着碰着,大概会闹不少笑话。”
“房内只要记住步数便可,比如从门口到床铺有几步,至于出门在外,有九思跟着。”
“九思?”
“就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小厮。”
萧怜忍着羞赧开口:“以后我也可以做你的眼睛。”
颜西夏笑出声:“那就谢过夫人了。”
萧怜脸又染上绯色,颜西夏笑完又感叹道:“忽然有点怀念能看见的日子。”
“嗯?”
“因为夫人身着嫁衣的模样,我还真是想象不出,如果能亲眼看见那真是一桩幸事。”
萧怜听到颜西夏的话内心炸开了烟花:“其实没什么区别,都一样的。”
颜西夏提起喜服想到一件事:“你今日穿的喜服可是为萧信定制的那套?”
“嗯。”
“那我便欠你一套喜服,过几日再去定制一套。”
萧怜想起那喜服上好的料子,是萧怜从小到大没穿过的料子,觉得特定定制一套不穿的衣服实在太可惜:“没必要,太浪费了。”
颜西夏笑道:“有必要的,夫人不必为我省银子,颜府虽比不上萧府,但这点银子还是拿得出的。”
萧怜眼眶有些发热,明明知道颜西夏看不到,可还是拉着被子盖住了头。楚氏虽然也宠萧怜,但颜西夏和楚氏给萧怜的不同。萧怜从小到大还没让人这么宠过,冷不丁让颜西夏宠了一把,心里酥酥麻麻的,像有羽毛在不停地撩着心尖。
萧怜因为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谢谢。”
颜西夏感觉萧怜的声音有些闷,伸手朝着萧怜的方向摸去,把萧怜的头从被子里解救出来:“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萧怜虽然知道颜西夏性子本就如此,好像对谁都如此温柔,但萧怜还是忍不住觉得自己这是独一份。
第6章
第二日清晨颜西夏带着萧怜给父母牌位上香,颜西夏记着昨日萧怜的话,便同九思道:“你先去用饭,回去的路有夫人带我走。”
九思朝着二人服身:“是,少爷夫人,九思就先退下了。”
萧怜有些不习惯别人对他毕恭毕敬,点头回应:“嗯。”
颜西夏歪头看着萧怜的方向:“劳烦夫人点香了。”
“嗯。”萧怜拿起放在供台上的香,神色肃穆地在一旁的烛火上点燃,直接伸手递给颜西夏。
又想到颜西夏根本确定不了香的位置,微红着脸伸手拉起颜西夏的手,将香放到他的手中:“拿好。”
颜西夏颔首:“多谢夫人。”
萧怜自己又取了三支香点燃,牵着颜西夏来到蒲团前,二人一起下跪,拜了三拜,虽然颜西夏眼睛看不见,但二人动作却出奇的一致,而后将香插在灵位前的香鼎里。
萧怜这就算见过爹娘了,二人起身,萧怜走在前面,颜西夏扶着萧怜手臂,刚进膳厅还未坐下,萧怜就看到有一身着紫衣的女子走来,就像没看到萧怜似的,径直走到颜西夏身边,伸手拉着颜西夏手臂:“西夏哥哥,怎么不让九思跟在身边啊。”
“有夫人陪着,”颜西夏抽开手臂,“我已说过多次,我是男子,籽棉可要注意些。”
籽棉撅起嘴巴不悦道:“我们从小比这还亲密呢。”
“现在长大了,”颜西夏轻笑,对着身边的萧怜说,“夫人,这位是颜管家的女儿,颜籽棉。”
萧怜朝着籽棉颔首:“籽棉姑娘你好。”
籽棉瞪着眼睛看着萧怜,撅起的嘴巴能挂油瓶,因着是女儿家,看着也不恼人,倒是娇嗔满面。籽棉不搭理萧怜的话,哼了一声。
萧怜看着明显比自己年纪小的籽棉这样做并未放在心上,想拉着颜西夏坐下,颜西夏却未动身,顺势将萧怜的手握住,对籽棉道:“籽棉,萧怜是我新过门的夫人,不可无礼。以后他就是颜府的另一个主人,我希望你对他像对我一样。”声音依旧带着笑,但却又有几分严肃。
萧怜也未出声制止,他不生气是事实,可籽棉不尊重他也是事实,颜西夏为他好,他何必拂了颜西夏的好意。
籽棉是心悦颜西夏的,但她也知道自己这出身配不上颜西夏,也就压下情意,她希望颜西夏能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此前颜西夏拿出婚书要和萧家定亲,籽棉心里就不痛快,男子也就罢了,还是商户人家,但好歹是嫡子,还勉强配些。结果昨日籽棉听说这新过门的夫人是个妾生的庶子,心里十分不舒服。一方面觉得颜西夏娶了庶子太损颜面,一方面又气萧家欺负颜西夏眼盲为他不平。
籽棉不出声,咬着唇眼眶微红地看着颜西夏,可颜西夏看不见她那惹人疼的模样,籽棉又道:“他们萧家欺负你,狸猫换太子,用个庶子来糊弄你。”
“萧怜不是‘狸猫’,那萧家嫡子也不是‘太子’,”颜西夏被籽棉的话惹笑了,“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是那狸猫换太子,他这只狸猫也比那太子金贵、合心意的很。”
籽棉听不进去:“反正我觉得他配不上你。”
“若你这样说,我倒是觉得我配不上他,我们家现在大不如从前,他一个男子,有大好前程,却配了我一个瞎子。”
萧怜听了这话,另一只手也握住颜西夏:“不是的,你很好。”
颜西夏朝着萧怜的方向偏头眨了眨眼,笑道:“更何况,两个人成亲论配不配,这本身就是错误的。”
萧怜看着颜西夏那双眼睛,明明毫无神采,可萧怜却好像看到了光。
颜西夏说完又转头朝着籽棉的方向:“可能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籽棉,你是我的家人,我希望你能从心底接受他。若是一时接受不了,我希望你能尊重他。”
颜西夏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籽棉若还是一意孤行就显得太不懂事了,籽棉朝着萧怜服了服身:“夫人,是籽棉失礼了。”
萧怜看着一脸委屈的籽棉,就像在看自己的妹妹,笑道:“无事。”
萧怜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像炮弹一样的孩子冲过来抱住颜西夏:“哥哥!”
颜西夏摸着颜西冬的头:“西冬,你还未叫哥夫。”
颜西冬扭头看向萧怜,声音脆生生的:“哥夫好!”
萧怜看着模样和颜西夏有几分相似的颜西夏,开口笑道:“西冬好。”
这时颜管家夫妇也来了,众人说了些话便入座,颜西冬像个小大人似的,坐在颜西夏身边问:“哥哥,你要吃什么?今日有菜饼、牡丹饼、芙蓉饼、熟肉饼。”
“西冬自己吃,哥哥有夫人了,”颜西夏拿着碗筷,头转向萧怜,“不知夫人可愿帮忙?”
萧怜知道颜西夏这是在帮自己融入萧家,努力表现得不失态:“自然,不知夫君想吃什么?”
“劳烦夫人夹一个熟肉饼。”
萧怜伸筷子去夹,原以为像颜西夏这样的气质,他想吃的会是牡丹饼或者芙蓉饼,萧怜心里偷笑,感觉颜西夏身上的仙气少了点,更接近了些。
“多谢夫人。”
颜管家看着二人相处的模样笑出了褶子,看着萧怜脸熟,忽然想到:“那日是不是你站在门口?”
颜管家没说哪日,但萧怜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点头有些羞赧道:“嗯,我太失礼了。”
颜管家笑了两声道:“不失礼,你当时站了一上午,现在想来,当时若是我多个心眼,将你请进来,你就不用再守在门外几天了。”
这事被拿到台面上来讲,萧怜一着急被粥呛到直咳嗽,颜西夏伸手轻拍萧怜后背,笑道:“颜叔您就别说了,他面皮薄。”
颜管家笑着,连说两声:“这孩子好,这孩子好。”
籽棉坐在颜管家身边脸色依旧不太好,不过未出一言。
饭后颜西夏带着萧怜来到了后院,后院竹林枫树各分一半,红枫翠竹交织美感更甚。正中有座二层木制小屋,青石小路铺至门口。
颜西夏不用萧怜手扶或者出言提醒,轻车熟路地走进屋内,屋内有张竹桌,几把竹椅,竹桌上放着茶具和棋盘,颜西夏摸着棋盘:“这里平常是我与同窗好友喝茶叙事之地,天气不冷时都是在二楼读书,夫人可有兴趣看看?”
萧怜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颜西夏平时常去的地方:“嗯,有兴趣。”
颜西夏牵着萧怜的手,带他上了二楼,走到书桌前:“夫人可信我还能写字?”
“信的。”
“那夫人可信我写字如同以前一样?”
“信的。”
“那夫人有什么不信?”
“你说什么我都信的。”
颜西夏似是被萧怜的话取悦到了,笑着拿出宣纸铺好:“劳烦夫人帮我研磨了,我怕我看不见弄得一身脏。”
萧怜上前研磨,颜西夏取笔蘸墨写字,萧怜看着那工整的字体一个个从颜西夏笔下蹦出来,比他写的字还要好,不由更佩服几分。
颜西夏写着问萧怜:“你不好奇吗?”
“是有些好奇,”萧怜认真道,“可一想到是你,便觉得一切都不奇怪了。”
“我又不是神仙,”颜西夏笑着,“说出来你可能会笑话我了。”
“不会的。”萧怜又问,“那是如何写得这般工整?”
“以前在学堂会被先生罚抄,晚上抄得久了,眼睛不自觉地就闭上了,开始时字写得会比较乱,可被先生罚得多了,便也写出些门道。”
萧怜惊讶:“你居然也会被先生罚?”
“我调皮捣蛋的年纪也是个不安分的,看不出来吗?”
“嗯,完全看不出来。”
颜西夏又笑着同萧怜说些自己以前的一些趣事,萧怜想,估计颜西夏是觉察出自己刚到颜家有些不自在,才讲这些逗自己开心,萧怜能感觉出颜西夏是在拉近他们的距离,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第7章
三日后,颜西夏带着萧怜去城南锦衣阁去定制嫁衣,锦衣阁是淮河城里最有名的制衣店,布匹绣线种类、制衣样式繁多。
萧怜在里面量尺寸,想着自己从来没为颜西夏做过什么事或送过什么东西,唯一一方手帕也没送出过,这次来了锦衣阁,或许可以买些布匹回去,亲手做套衣服。
萧怜同量尺寸的伙计打探了锦衣阁里最好的布匹价格,伙计说了个数,绕是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还是被震惊到了。萧怜盘算着自己的银钱,绣坊两年来的利润估计也只够买下做套衣服的布匹,还不算上绣线和制成成衣的酬劳。好在萧怜本就想自己亲手为颜西夏做一套衣服,自己又是个开绣坊的,上好的绣线铺子里也有,这笔钱倒是可以省下了。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萧怜还在想着那锦衣阁的布匹,颜西夏忽然问道:“夫人在想什么?”
萧怜下意识答道:“锦衣阁的布匹。”
颜西夏知道萧怜自小怕是就没穿过这种料子的衣物,以为萧怜觉得花的银钱过多:“夫人真的不必在意那些身外之物,颜家虽不如从前,但银钱方面还是不用愁的。”
颜西夏说完又轻笑了声:“我记得夫人有间小绣坊,若是哪天颜府真的没落了,就要靠夫人养我了。”
萧怜知道颜西夏在同他开玩笑,但身为男人的责任感,让他不由地有些微妙的感觉:“我的手艺不错,虽不能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但也能保证吃穿不愁。”
颜西夏听完萧怜认真的回答,发出阵阵低笑,声音低沉温柔,带着缱绻的爱意:“夫人真是可爱。”
萧怜听着颜西夏带着笑意夸他的声音,心里的小鹿像是在乱跳,有些羞涩的开口:“我是男子。”
颜西夏听到萧怜的话,想到第一次见到萧怜时,萧怜被萧信骂整天刺绣像个女人,怕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伤到了萧怜的心,解释道:“女子可以学武,男子也可以绣花,没有谁能规定大家都是同一模样。如果我方才的话冒犯到夫人了,我先道歉,但希望夫人能明白,女子可以被人夸飒爽,男子也同样可以被夸可爱。”
萧怜急忙道:“我知道你是在夸我,不是在笑我,我懂的,你不用同我道歉,我不在乎那些,你不用这么小心待我。”
“是我关心则乱,让夫人见笑了,”颜西夏摸索着摸到萧怜的手,握住,“我知夫人手帕绣得最好,不知夫人何时愿绣个手帕赠予我?”
萧怜想到自己那未送出的手帕:“其实我以前绣过手帕给你。”
“嗯?为何我没印象?”
“我没送出去。”
“那夫人可还留着那方手帕?”
“还留着。”
“那我便要厚着脸皮朝夫人讨要了。”
“本来就是绣来送你的,回府后我拿给你,”萧怜稍稍回握着颜西夏的手,补充道,“就是那料子一般,还望你不要嫌弃。”
那方手帕所用布料已是当时萧怜手里最好的布料,不过自是比不上锦衣阁的布料。
颜西夏笑道:“夫人亲手绣的手帕,岂是那锦衣阁能比得上的。”
明明马车里时不时有微风从窗户溜进来,但萧怜却觉得有些燥热。
回了颜府后,萧怜拿出手帕递到颜西夏手上,颜西夏用手细细感受着,手帕上绣了一只动物和五个字,颜西夏手摸着那字,感受绣线凸起的轨迹,摸清了是什么字后忽然笑了:“夫人绣的可是‘马到功成’和一匹马?还有一个‘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