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听到了你的身世。”濮阳靖解释道,“你且放心,皇上必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张小元看着他,忽而灵机一动,干脆就顺着濮阳靖的话往下说。
“既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张小元说,“你来这儿做什么?”
虽然张小元不知道濮阳靖为什么说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可这并不妨碍他套濮阳靖的话。
濮阳靖一噎,竟真的回答了他:“是皇上令我来此处的,你们还是快些出去吧。”
他说完这句话便换了声音,提高音调,冷冰冰同他们说:“二位是要自己出去,还是要我请你们出去?”
张小元自然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们这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濮阳靖微微抬刀,张小元便后退一步,嘟囔:“走就走。”
店伙计好奇朝此处张望,而濮阳靖一路跟他们走到门边,见他们确实是要离开了,这才准备转头回去。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方转过身,便听见了陆昭明小声与张小元说的一句话。
陆昭明很是疑惑:“他今天为什么穿的男装?”
张小元:“……”
濮阳靖:“……”
第98章 补昨天的
218.
在濮阳靖开始在心中辱骂赵承阳狗皇帝之前, 张小元已匆匆忙忙把陆昭明拖走了。
他们出门闲逛,却遇到了汤衡淮, 陆昭明显已没有了来时的心情。他出门时本就万分古怪, 如今要回去了, 他又变得极为沉默,一直到二人将要回到佘府时, 他才顿住脚步,问张小元:“他为什么要说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张小元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真相,只是在心中大致有些猜测。
那日戚连文肃远二人带着濮阳靖入宫找赵承阳问罪,而后他们再遇,濮阳靖便说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若张小元没有猜错, 应当是戚连他们同赵承阳达成了什么约定,濮阳靖觉得他们如今是盟友了,所以才会和他们说这种话。
他们出门这么久, 戚连或许已登门拜访,或者令人上门告知此事,张小元着急赶回去见一见师叔, 好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佘书意恰也在佘府内等他们,一切如张小元猜测, 他们离府之后,戚朝云便来过此处,并且带来了戚连的消息。
戚连已与赵承阳谈过, 了解了其中大致的情况,他和文肃远主张与赵承阳共同进退,他二人本就是一心为君的忠臣,如此决定并不令人觉得意外,唯一让张小元没有想到的是戚连还特意告诉他们不必担忧,他相信赵承阳不会对他的兄长下手。
赵承阳显然是将一切都告诉他了,包括如今佘家要做江湖百晓生的生意,而张小元就是他们口中的百晓生。于是戚连诚心作保,想请张小元和陆昭明二人好好同赵承阳谈一谈,那也就是说,至少目前看来,蒋渐宇还是安全的。
张小元不由问:“怎么见?”
赵承阳又要来佘府?他就不怕汤衡淮发现他天天偷溜出宫吗?
佘书意道:“戚大人说,濮阳都统今夜会来接你们进宫。”
一提起濮阳靖,张小元不免想起他们遇见汤衡淮与濮阳靖一事,他也和佘书意说了此事,好在汤衡淮并未看见他们,佘书意觉得这应当算不得大事,便也只是让他们好好休息回去,入夜后进宫,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才回来。
张小元觉得佘书意说得很有道理。
仔细想想,来京城这么久,他甚至没有远远地看上紫禁城一眼,如今他却要进宫了。
张小元抑不住稍稍有些激动。
爹爹说得没错,这江湖的确很有意思。
谁能想到他有朝一日还能进宫瞧一瞧呢!
张小元正打算回去休息,却见陆昭明忽而扯了扯佘书意的衣袖,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中隐隐带了些局促,小声与佘书意道:“师叔,我有话想与你说。”
佘书意微微一怔:“怎么了?”
陆昭明又抬起头,看了看张小元。
二人对视片刻,他将佘书意拉到一旁,抬手挡住自己的脸,以防张小元看出他说了什么,神情颇为端肃,头顶上半个字也没有。
张小元不知道大师兄究竟是怎么做到心里什么也不想的,可他又真的好奇大师兄在和师叔说些什么,他想这或许就是今日大师兄举止如此古怪的原因,于是他朝边上走了走,想绕到二人旁边,多少能窥见一些陆昭明与佘书意说的话。
可陆昭明十分谨慎。
他见张小元动了,便又将佘书意往边上扯了扯,重新换到了一个张小元看不见的角度。
张小元:“……”
果然有古怪!
可大师兄不许他看,他再绕上十圈也没有用,他想知道二人对话内容,或许只能从师叔身上下手。
张小元看向佘书意。
他正见佘书意逐渐露出惊讶神色,过了片刻后,头上才缓缓冒出一行字。
佘书意:「果真如此。」
张小元:“……”
果真如此?什么果真如此?
佘书意并未用手挡着脸,他点了点头,又轻叹一口气,同陆昭明说:“你该稳重一些——”
陆昭明面无表情猛然伸出手,捂住了佘书意的嘴。
张小元:“……”
大师兄变了。
大师兄竟然对师叔做出这等不敬举动了!这还是他认识的大师兄吗!
而下一刻,佘书意推开陆昭明的手,主动捂住了自己的嘴。
张小元:“……”
怎么回事啊!你们到底要说什么!
佘书意放下自己的手,冲张小元尴尬一笑,道:“小元,师叔同你师兄有紧要之事要讲,你先回去休息吧。”
张小元认真说:“师叔,我也想听。”
陆昭明:“……”
佘书意又咳嗽一声:“大人的事——”
张小元:“我都十八了。”
佘书意:“……”
张小元往前凑了一步,眨巴眨巴眼睛:“你们说吧,我听着。”
陆昭明:“你还未弱冠。”
张小元一怔:“那又怎么了?”
陆昭明板着脸:“只有弱冠了的人才可以听。”
张小元:“……”
张小元明白了,他们就是想背着他讲悄悄话。
他不知为何便觉得心中发闷,这种明知二人有秘密瞒着他的感觉并不好受,他撇了撇嘴,干脆朝外走出去,口中还道:“不听就不听。”
他气呼呼出了门,大师兄竟然真没有来拦他,张小元憋了一肚子闷气,说要回去休息,可如何能静得下心来?
大师兄没回来,他便闷着呆了一下午,翻来覆去闹腾胖鸽让它维持运动,自己则啃完了一盘子糕点,晚上吃饭时也是闷闷不乐的。
都到晚上了,大师兄竟然还是没主动告诉他自己与师叔说了什么,他原先期待今夜进宫一游,如今却已什么事都不想做了。
而陆昭明已没有了早上的古怪,他好似终于恢复了常态,坐在一旁如往常一般背着剑谱发着呆,佘书意却莫名唇边带笑,神色之中满是意味深长。
入夜不久,濮阳靖果真应约偷偷溜进来佘府,还为他们带来了天机玄影卫的衣服,他们要跟着濮阳靖入宫,自然是扮作他的下属更方便。张小元接过一套,濮阳靖再将另一套拿给陆昭明,说:“我等你们换完衣服。”
张小元忍不住问:“就两套?”
就他和大师兄一起进宫?师叔呢?
濮阳靖点头:“就两套。”
陆昭明是李寒川之子,张小元又是知道先帝长子下落的百晓生,而佘书意商贾之家出身,算起来也只是寻常的江湖侠客,对赵承阳而言,他当然是只用见陆昭明与张小元便足够了。
佘书意似乎早已猜到了此事,皇宫毕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地方,他只是向两人笑了笑,说:“你们去吧,我在府中等你们回来。”
他说完这句话,将目光转向陆昭明,忽而没头没尾一般强调,道:“稳重。”
陆昭明迟疑点头。
……
濮阳靖并未带他们走寻常进宫的路。
他带二人进了宫,二人面孔陌生,值守的天机玄影卫却拄刀而立,一动不动,似乎这种事总有发生。
他们都是濮阳靖与赵承阳的心腹,自然不会多大的反应,只是紫禁城内着实太大了,张小元跟着濮阳靖的脚步,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好容易等到濮阳靖停下步伐,同一个小太监通报过后,而赵承阳挥退所有宫人,这才令他们进去。
此处似是赵承阳的寝宫,而赵承阳将要就寝,只着了素色中衣,外披常服。张小元初次在皇宫之内见到赵承阳,难免有些局促,一时不知自己究竟该不该跪,好在赵承阳先他们一步开了口,道:“张少侠,陆少侠,繁文缛节暂就免了,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他请二人坐下,濮阳靖自觉到外候着,赵承阳先看向陆昭明,像是想从他的面容中辨出李寒川的影子,他顿了片刻,也只是喃喃道:“陆少侠,朕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他未说是何事,众人却均已明了,而陆昭明微微低着头,并不言语。
赵承阳绕过桌案,走到二人面前:“宫中情况,我想你们大致已经清楚了,除了朕之外,汤衡淮也在寻找兄长的下落。”
张小元没说话。
就算戚连作保,说赵承阳不会对蒋渐宇下手,他也不想贸然将蒋渐宇的下落告诉赵承阳。
“他如今处境危险,朕也知道,若朕再派人去寻他,反会令他陷入危险之地。”赵承阳道,“朕今日请二位侠士入宫,是想请二位侠士保护好他。”
张小元:“……”
那可是他的二师兄,他当然要好好保护了!
“濮阳告诉朕,汤衡淮身边似有不少江湖人士出没。”赵承阳说,“他或许已和江湖有些牵扯。”
张小元还来不及仔细思考赵承阳的这句话,便听砰地一声,濮阳靖忽而推门进来,神色紧张,道:“他来了。”
“他来了?”赵承阳略有惊慌,看向二人,“二位少侠,还请你们暂先躲一躲。”
濮阳靖拉着二人进了里间,左右一看,可以藏下两个人的地方并不多,陆昭明已看向了屋顶房梁,似乎想将张小元带上去,濮阳靖却好似想到了什么,几乎是匆匆将二人拽到床边,道:“床底。”
张小元:“……”
啊?这躲得也太明显了吧?
“来不及解释了。”濮阳靖匆匆道,“你们放心!我有办法掩护你们。”
第99章 保护好他
219.
张小元看了看那低矮的床底, 觉得自己应当能勉强挤进去,可这地方真的能容得下他和大师兄两个人吗?再说了, 只要汤衡淮走进来, 弯腰稍微往下一看, 应当就能看见床下头有人在吧?
不行,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了。
张小元硬着头皮艰难爬了进去。陆昭明很快也跟躲了进来。
床下的空间并不大, 陆昭明或许是害怕躲在太外面的地方容易被汤衡淮发现,他不住往里挤, 张小元整个人几乎都已贴上了墙,而陆昭明紧靠着他,他心跳如鼓,心中万分紧张, 全然不知该如何才是, 而偏偏在如此狭小拥挤的床下,他还莫名其妙看见了大师兄头顶的字。
张小元眼睁睁看着陆昭明的头顶一个接一个往外蹦字,而后这些字在便挤占在二人之间, 慢腾腾地将床下多余的空隙全都填满了。
砰——砰——砰——
张小元:“……”
他绝望看着面前那些窜来窜去的心跳声将二人包围,床下本来就很挤,现在这样好像更挤了啊!
濮阳靖将床榻上铺好的被褥往下一扯, 挡住大半床底空隙,吹灭灯烛, 仅留了一盏灯,灯光昏黄,张小元只能从床头角落影影绰绰窥见一些外头的情况。
而后下一刻, 他就听见有人爬上了床。
赵承阳还在外边,爬上床的人肯定是濮阳靖,在结合方才濮阳靖所说的掩护他们一事,张小元猛地便有了奇怪的想法。
濮阳靖该不会想扮作女装躲到赵承阳床上,好叫汤衡淮识趣一些离开吧?
可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濮阳靖来得及易容乔装吗?
已有人在外通传,是个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声音,在外询问赵承阳是否已歇下了,说汤公公求见,赵承阳见他们已经躲好了,这才开口道:“朕已经歇下了。”
门外传来汤衡淮的声音,语调之中带着笑,道:“皇上这不是还没歇下吗?”
张小元在床底下听着,只觉果然有些不对劲。
若照他以为的常理来说,汤衡淮不过是个太监,他同赵承阳说话必然是要恭恭敬敬的,而如今赵承阳不想见他,他还要进来不说,赵承阳好像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而张小元总觉得,汤衡淮或许是收到了消息,知道濮阳靖带人进了宫,这才匆匆赶了过来。
他进了皇帝寝宫,赵承阳还未问他为何来此,他反倒是抢先开了口,道:“皇上,老奴方才路过此处,听闻濮阳都统过来了,便想着过来看看。”
赵承阳微微笑着看他:“大伴找濮阳有事?”
“老奴只是想提醒皇上忠言逆耳。”汤衡淮说,“莫要忘了长公主的教诲。”
汤衡淮同时提起濮阳靖与赵长鸢,张小元只觉心中内疚之感顿生,他可还记得自己当初同赵长鸢说的那一通话,那好像还害得濮阳靖被罚了一年的俸禄,如今汤衡淮莫名提起他二人,想必他要说的也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