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江翰墨的眼睛很红,看向了寒云深,“一个经脉尽断的人要怎么飞升?一个三魂七魄不全的人,天道能容忍吗?”
寒云深当然知道这些,但不知道详细过程竟然是这么……壮烈……
“从来没人真正信我。”江翰墨自嘲地笑了,“你不信也罢。”
“我信你。”寒云深当然信了。
江翰墨惊讶地看向了他,“你是不是想泡我?我可是你师叔啊。”
寒云深:????我收回刚才说他清醒的话。这人还他娘的第一神医呢,我看自己脑子就有病。
寒云深站起身就走。
江翰墨一把拉住他,“开……开个玩笑。您快坐下。”
这也不怪江翰墨,因为每一个说信他的人都是想泡他的人,说信他来哄他高兴的。
寒云深坐了下来。
“你信我让我很意外。我还以为所有人都被下咒了呢……”江翰墨又喝了一口茶,“你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他也想拿涅槃柱,我阻止他。”寒云深言简意赅。
“那你又是为什么要阻止他?”
“因为我信你。”
“可我说的是后话了。”
“我可以预知到未来你要说什么。”
“……”江翰墨:“去去!不想说就算了,少跟老子瞎扯淡!”
寒云深摸了一下鼻梁。
“对了。还有一事。”江翰墨认真了起来,“他体内有一种慢性毒,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寒云深皱起眉头,心突突地跳了起来,“严重吗?你能解吗?”
“我从未见过这种毒。”江翰墨摇了摇头,“恕我才疏学浅。”
“你可是第一神医。”
“你先冷静。他这个毒有很长的年岁了,应该是从小就有的,可能他自己知道。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我……回头问问他。”
“嗯。时候不早了,我要睡了,你快滚出去。”
对于他的语气,寒云深见怪不怪了,起身就走了,在门口停下,回头道:“答应你的事,我会尽力而为的。”
江翰墨点了点头。
寒云深关上了他的门,摸着自己的肩膀。其实他已经做到了。小蛇柱在他体内被他封印得死死的,涅槃柱永远也集不齐了,除非他死。
寒云深经过自己的客房,不想进去。就又多走了几步,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君向若的房门,进去了。
他抬了把椅子坐在君向若的床边。
房里没有点蜡烛,月亮的清晖洒了一地,洒在榻上那人的脸上。
那人皮肤白皙,轮廓明晰,嘴唇已经恢复了原来的颜色。呼吸均匀。
寒云深忍不住起身走了几步,坐到床榻上,看着他。又想起了江翰墨说的慢性毒,心里有些难受。想去拉他的手又怕吵醒了他,只好作罢。
几天没合眼,他太疲倦了,便和衣在君向若身旁躺下,沉沉睡去了。
第32章 君莫道灯火又阑珊
第二天清早, 君向若一睁眼就看见了躺在身边的寒云深。
鼻梁高挺, 眼窝很深,睫毛浓密, 眉峰如刀, 薄唇如刻,十分英俊。
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脚把人踹了下去。
寒云深梦见自己在悬崖边练剑, 然后有人推了他一把, 他就落下了悬崖……
撞到地上, 他立刻醒了过来, 然后看到君向若坐在床上看着他,“后来发生了什么?现在又是在哪?”
寒云深侧躺在地上, 手支着头也看着他, “哦,是这样的。我强/奸了你,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君向若不用考虑,直接决定把他揍成猪头。
江翰墨敲了半天门,没人理他, 他就暴躁地推开了门, 一进门就看见了在地上打成一团的两人, “不好意思,打扰了。”又关上了门。
两人:“……”
他们洗漱、收拾整齐后,到楼下的饭堂和师徒二人汇合。
四人落座后,寒云深介绍了一下, 简单说明了情况。
第一神医、丹圣江翰墨的名号,君向若早有耳闻,这人还救了他,便毕恭毕敬地称了一声,“江丹圣。”
江翰墨一双好看到雄雌莫辨的凤眼笑得弯弯的,“君小兄弟幸会啊。这毒太烈了,你体内还有余毒未清,这些时日我会再开些解毒药的。”言外之意,君向若哪也别去,就跟着他一起。
“多谢丹圣,叨扰了。”
“没事没事!都是……”江翰墨把“一家人”吞进了肚里,“相识一场。”
江翰墨又看向了寒云深,露出了长辈的笑容,把菜单推过去,“师侄想吃什么尽管点吧。”
于是寒云深拿着菜单毫不客气地点了一桌子好菜,还都往君向若好夹菜的地方放。
江翰墨:“……”
寒云深给君向若夹了一个鸭腿,给江白夹了一个鸭腿。
“那我呢?”江翰墨咬牙切齿。
“你自己没有手不会夹吗?”寒云深叼着一块肉很惊讶地看着他。
“那他们呢?他们也有手啊!”
“哦,你不说我都没发现,多谢提醒。”
江翰墨:“……”
江白捂着嘴偷笑,平时师父太蛮横无理了,也只有师兄能够治住师父了。他听说魔尊还在的时候,师父更是无法无天。
君向若感觉很怪地吃了那个鸭腿。
这顿饭就在“和谐”中结束了。
“结账吧!”江翰墨冲小二招手,有点肉疼地看了看一桌子的菜。
“理应我请丹圣。”君向若道。
寒云深还来不及阻止,君向若就给了小二一锭黄金,“不用找零了,所有费用都记在这账上吧。”
小二点头哈腰,笑容灿烂地跑开了。
江翰墨笑眯眯的,“君小兄弟太客气了。”
这下该寒云深觉得很怪了。
四人各自回房了。
夜里,寒云深敲开君向若的门,“我有话对你说。”
“说。”
寒云深眼神示意他出去说。
两人便并肩漫步在夜间的街坊里。
月亮高悬,星光满天。街坊里行人很少。
“你小时候中过毒吗?”寒云深问他。
“中过。你为什么问这个?”
“江翰墨说你体内有一种慢性毒。”
君向若想了想,“霍清允说我很小的时候生过一场病,以毒攻毒才好了起来。”
寒云深这才放了心。“那你认识陈延昭吗?”
“魔尊?”君向若道,“有过几面之缘,没什么交情。”
“我怀疑青山派秘境里的黑袍人是他。”
陈延昭的本命武器是一对铁爪,这也可以解释那天他拿出剑来让寒云深怎么看怎么奇怪的原因了。
而且推算一下,陈延昭也该是渡劫期修士了。陈延昭是火灵根,应该是怕暴露身份,硬给自己加了一个木灵根。
寒云深就给他分析了一下。
君向若沉吟了一下,“他打我们做什么?”
寒云深听到“我们”有些高兴,“他要涅槃柱。”
“不对,他是要打你。为什么?”
“……”寒云深想了想,自己更是跟他八竿子打不着,“我不知道。”
寒云深沉思道:“你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的吗?说他该是一个知道你行踪,甚至是很了解你的人。”
难道陈延昭跟踪君向若?但是有人跟踪君向若,他不可能没发现。
那么陈延昭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寒云深问他:“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做?”
“要我帮他拿涅槃柱?”君向若也有点迷惑,但是细想,那青龙涅槃柱说不定真到了他手上。“我觉得有可能。打我可能是怕我坏事。你得多加小心了。”
“嗯。”
寒云深看着他挑了挑眉,“你怎么又把玄武涅槃柱扔了?”
“我扔了?”君向若突然想起了什么,不想转头看他,“可能是脑子里的水还没流干净。”
正说着,前方的街道一片大亮,各种各样的灯笼挂满了长街,各色的光点长龙一般环绕着小河,光芒倒映在水里,一时间明光烁亮,人声嘈杂,在黑夜中仿若隔世。
“正赶上了牧洲的灯会。”
君向若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是故意的。
“去看看?”寒云深用大拇指指了指那街市。
“不去。”
“你去过吗?”
“没有。”
“那为什么不去?”
“没去过就一定要去吗?”
“是这个理。”
“闻所未闻。”
“快走。”寒云深去拉他的袖子。
君向若拿开了手,“不要拉拉扯扯。”
“里面挺多好吃的。”
“那走吧。”
“……”寒云深好像发现了可以引诱君向若的东西。难怪虹霞之境外辟谷了还要吃东西。
远看街道灯火辉煌,进入里面,更是光彩溢目,铺天盖地的明灯,五彩斑斓。
寒云深买了一个有意思的猴子灯,那猴子简直憨态可掬,一手挠着头,一手挠着屁/股,脸上两团红色的腮红,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点的一高一低。
寒云深看了一眼后面的君向若,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帮我拿一下,我去买个东西。”寒云深把猴子灯递给了君向若。
君向若顺手就接过来了。
寒云深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提着一个挠屁股的猴子,顿时觉得太别扭了,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君向若见他笑,再看了一眼手里的猴子灯,瞬间明白自己被耍了,青筋一跳,准备抽人了。面前却突然递过来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君向若接过来看着。
一根竹签上串着一只小白兔,圆鼓鼓的,不是特别精致,眼睛点得有些歪了,却是十分可爱。
“糖人。”寒云深不敢笑了。
“人?这明明是兔子。”
“………………那你就叫它糖兔吧。”
“干什么用的?”
“………………用来吃的,挺甜的。”
君向若一口咬掉了兔子头,嚼得嘎嘣脆。
寒云深:“……”
见寒云深一直盯着他,君向若皱起了眉,“有什么问题吗?不是这么吃的?”
“……”寒云深看着他,仿佛满城的灯火都在那双桃花眼里闪着,他突然很想揍这人,又……很想亲他。
“没问题,就是这么吃的。前面还有更好吃的。”
“那走吧。”
寒云深笑了,带着他往人群里穿去。
“把你的猴子灯拿回去。”君向若一边吃着“糖兔”,一边冲着寒云深扬了扬那灯笼,“太蠢了,跟你一样。”
寒云深:???
灯会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男女老少皆有,修为大多不是很高,甚至有很多凡人。
一对一对情侣牵手走着。男的娓娓而谈,女的掩唇娇笑。浓情蜜意,热闹一片。
满街灯火缠绵,倒是个幽会的好地方。
一个姑娘故意往君向若身上挤去。
君向若低头看向她。
那姑娘的脸瞬间红了,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一句话。
寒云深过来挡在君向若前面“这位姑娘,不好意思,他脑子不太好使,冲撞了姑娘。”
君向若在背后踹了他一脚。
“这个灯笼就当送给姑娘赔罪吧。”寒云深笑容和煦,把那盏猴子灯的柄手放在了那姑娘手上。
“没……没事。”那姑娘看着他,脸更红了。
两人走远了。
姑娘叹了口气,那么好看个人居然脑子有问题,可惜了可惜了。不过后来那个人也好帅啊!还那么温柔有礼貌。还……还送她灯。
姑娘看了一眼手里的灯。
姑娘:“……”
君向若吃了一碗槐叶冷淘,一个水晶糕。驴鬃驼峰炙吃了一口就一直拿在手上了。
“你怎么不吃?”寒云深指了指他手上拿着的驴鬃驼峰炙。
“太辣了。”
“不吃给我吃。”
“我吃过了。”
“我不嫌弃。” 寒云深去拿。
“我嫌弃。”君向若躲过了。
“浪费。”于是寒云深就从“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说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说得苦口婆心。
君向若终于,感动了,啊不,听不下去了,递给了他。
“真的很辣……”
“浪费。”
寒云深: “……”
越往里走人就越多,两人瞬间被挤开了老远。
君向若觉得人太多,很烦躁,就向人少的河边走去了。
灯火已是阑珊,河边水声潺潺,清风屡屡吹拂柳条。
一眼望过去,都是妙龄的少女在嬉闹着放河灯。
发亮的河灯从上游穿过拱桥漂下来,在黑色的河流中,亮成一片,让君向若想起了夜色群山中的败魂宗。
流向远处的,又是星星点点的萧索。
几个少女红着脸跑过来,“小郎君,和我们一起放河灯吧。”
君向若微微俯身看着她们,“我在等人。”
“哦哦!那打扰了,”几个少女有点失望,“不知道哪家漂亮姐姐这么幸运啊。”说着就走远了。
君向若听到觉得好笑,笑了一下。
“漂亮姐姐”寒云深终于找到了他。
寒云深从繁华的灯火里走了过来,逆着光,只勾勒出那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姿,长腿大步地迈着。
君向若突然想起了玄武山洞里,他满手是血,浑身湿哒哒地大步走过来,说他不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