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向若突然顿住。
“你怎么了?”寒云深皱眉看向他,一挑眉,“这样你都能顿悟。”
寒云深坐在一块石头上等着他。
突然,他坐的石头开始晃动,紧接着大地也晃动起来,他很快起身站到君向若身旁。
后者从顿悟中醒来,修为略有上涨,他很快注意到情况有变。
两人各自祭出长剑,警惕四周。
坍塌的巨石全都活了过来!
人形模样的巨石陆续地站起来,灰尘和小石子刷刷地落下来,茂盛的蔓藤被挣断。一尊尊石像直直地朝着他们走来。
一定是因为君向若在这里顿悟,灵力波动触发了它们。
寒云深扫了一眼,修为很低,但数量惊人,绝对杀不干净,杀了也没意义。他看向中间的神殿,福至心灵,蓦然收了湛卢,一把拉起君向若朝神殿里面冲去。后者似乎也有这个打算,甩开了他的手,跟在后面。
石人被一道圆形的频障挡住,围在神殿外却怎么也进不来。方才两人正是发现了这个端倪才过来的。
二人齐齐看向神殿中心静静躺着的那一面蓝色光潭,其间光芒暗自涌动。
君向若收起长剑,蹲在潭前研究。
寒云深守在一旁倚着一根柱子,认真扮演起“奇门遁甲一窍不通”的角色,看着外面进攻的石人,不知这结界能否挡得住。
“是个入口,应该没什么危险。”君向若起身,抬脚踏了进去。
寒云深看了一眼,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眼前白光一闪,景象突变——好一派奇景!
两人竟置身一个钟灵毓秀的山谷,这里生着各种奇异的花草,五彩的晶体交织,熠熠生辉,似一张绚丽画卷在谷底旋开,连空气里也弥漫着五彩的香气。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里灵力很稀薄。
君向若头也不回地朝峡谷深处走去,寒云深跟了一段又停下来,突兀道,“君向若,我没猜错的话,与渡劫期修士一战,你没走,是为了和我联合起来重伤他,怕他抢涅槃柱。”
君向若闻言停下来,转身看着他,“不然还能为什么?”
寒云深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映着周围流动的光,有些晦涩,“他可以让我重伤,而拍向你的一掌你一张三品灵符便可稳住身影,说明他对我是下了杀手,而对你是手下留情。我想不出来我有这么一号仇家。”
“如此,我想到了两种可能。”寒云深向君向若走近了一步,后者看着他,没什么表情。
他继续道,“第一,你和他是一伙的。仍然怀疑我对涅槃柱有企图,想制我于死地。这是我最开始的想法,不过后来见你对他出手也不轻,我便否定了这种可能。”
“第二,他利用你,并且熟识你,利用你什么不言而喻。你混进这里来找涅槃柱,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唯一的变数就是我。他决定亲自来试探我,一不对劲就下杀手。但他似乎又不太了解你,因为你本来可以逃的,却又折回来了,所以他杀不了我,自己还受了重伤,简直多此一举,不过我觉得他也不亏。我甚至觉得我们能来这里都是他故意为之。因为毕竟是他把我们引到悬崖下的。”
君向若笑道,“你突然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不,我不是对你说的。”寒云深话音刚落便一剑刺穿了对面人的胸膛!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旋成一个漩涡然后消失无踪。
他出现在一个寒冰溶洞里,冷气扑面而来。对面站着的正是君向若。
一踏进灵潭两人就被分开送进了幻境里。看来君向若比他先破境,由此可见君向若对他的信任简直少得可怜。刚才寒云深说的话君向若是可以听到的。
君向若冲他眉眼一弯,“有理。”
寒云深晃了一下神。
回过神来,瞥开目光,摸了一下鼻梁:“是我要跟你一路的,不管你怎么想的,还是多谢你没有跑路。”寒冷的冰室里,一说话就能呵出一口热气,“你被人盯上了,我劝你小心为上。”
他说的,君向若也想到了,只是这人是谁,他还没有定夺,他所认识的人里没有这样的。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君向若又低头看向他方才割破手指用血在地上布的阵,检查是否有误。
寒云深也看向了地上的灵阵,沉默了一会儿,“别告诉我你还会炼器、炼丹。”
“嗯,不告诉你。”
“……”奇才。
君向若掐了一下右手食指上刚结痂的伤口,挤出血来,在方才的阵上又叠着画了一个灵阵,一气呵成。
两个灵阵同时闪出冰蓝色的光芒,上方的灵阵悬浮在下方的灵阵之上,两阵中间旋起一个灵球,慢慢蓄势。
“破蛮荒”——六品阵法,幻境的克星。
寒云深放在灵阵上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着君向若右手混着泥土和鲜血的食指。
灵球越积越大,一瞬间爆破开来!
周围的景象如玻璃般碎开,寒意尽失,两人出现在一处很普通的山洞里。
这里幻境重幻境,这山洞大概就是本来面目了吧。幻境叠着幻境,很是少见。
破蛮荒耗费精神力严重,君向若身形几不可见地摇晃了一下,很快他又站好转身朝山洞里走去。寒云深看在眼里。他上前与君向若并肩走着,“你能想到黑袍人是谁吗?”
“不能,我却想到了还有一种可能。他与我并不熟,只是在进入秘境前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或者也和你一样留意了周围人才有了行动的,所以现在也不好说。”君向若道。
两人越往里走,空气越湿冷。君向若拿出一张燃符,整个洞穴瞬间照亮。
路忽宽忽窄,洞顶忽高忽低。石壁形状千奇百怪层出不穷。洞顶垂下一根根锥形的钟乳石,洞底迎合着它们又生出一节节石笋,前者向大地俯首,后者向天空伸臂。
天柱地维,擎天支地,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海洋冲刷山川洞,石乳冰凝玉塑山。
竟然是一处溶洞!
溶洞钟灵毓秀,灵力隐晦,人不容易吸收,但对于圣兽灵兽却是宝贝,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按理说这里应该四处可见灵兽才对,可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看到。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里有一只比它们强大数倍的圣兽。
踏过狭窄小道,面前豁然开朗,一片空阔宽敞。
四周很静,只闻泉水滴落击石之声。
蓦地,一声龙吟震荡着溶洞!
第11章 溶洞再逢当年龙影
一道耀眼青光伴随着惊天龙吟从千丈深渊里掠出,威压四射,洞穴巨震!
两人用手臂遮住眼睛,挡住刺眼青光,释放威压稳住身形。
光淡去,一条伟岸的巨龙立在他们面前,全身鳞片泛着青光,整个溶洞熠熠生辉,朦胧光影间似君临天下,不可一世。
圣兽!战力堪比小乘期修士。难怪此处再无别的灵兽。
剑灵青龙在此,涅槃柱还会远吗?
但君向若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现在他们的对手可是圣兽!
青龙剑灵修为高过白虎剑灵,不仅仅是因为此地表面上的钟灵毓秀这么简单——此地必定还有一处龙脉。他的白虎剑灵虽被他用灵药灵石喂成圣兽级,对上这青龙剑灵尚可一战,但是白虎剑灵才与他融合,尚在沉睡磨合,不能唤出。情况真的不太妙。
一旁的寒云深目光沉如深潭,嘴角勾起一抹笑。志在必得。
*
地动山摇,灵力四射,溶洞里一片绚烂,钟乳石落下砸断石笋,碎石迸溅,一个千万年才成形的溶洞已经被一场恶战毁于一旦,暴殄天物!
两人浑身是伤已是强弩之末。君向若灵力已然告罄,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墙壁上,寒云深也好不到哪去。
青龙几处鳞片脱落,鲜血淋漓,还断了一只龙角,它几近暴走。
寒云深将自己脱臼的右臂接上,不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看来是我轻敌了。”
君向若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我觉得是你高看我们了。”
“有区别吗?”寒云深挑眉。
君向若想了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寒云深笑了,“先活下来再说意会的事吧。”
“抱歉了。”他一把拉起君向若的手,不待后者做出反应,对着一道伤口咬过去,顿时鲜血直流。
君向若疼得眉头一跳,“你发什么疯!”
正欲冲他反手一拳,一块钟乳石砸下,寒云深比他更快,把他推了出去。他背撞在石壁上,闷哼一声,方才站着的地方烟尘四起,哪里还有寒云深的影子?
“喂,”君向若止住手腕上的血,皱起眉来,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寒云深?”
烟尘散尽,确实不见寒云深,一声龙吟滔天!
一条威武的黑色巨龙从烟雾中伸出如铁的五爪,玄色鳞片泛着肃杀冷光,鬓毛无风自动,头角峥嵘,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冷冷地看着青龙,犹如看着死物。
它的出现显得方才耀武扬威的青龙有如地虫。倘若说青龙是君临天下之姿,那么玄龙则是睥睨天下,神临苍生之态。
溶洞之外天地异象,红日高悬却惊雷滚滚,长风浩荡,群山失色。
君向若微怔。这玄龙与五十年前海底血雾朦胧间的身影重合了,只是当时的是一条幼龙,而如今的却是一条威武百倍的成年巨龙。
身上的伤口疼得厉害,他咬着牙,顺着石壁滑下坐在地上,模糊间看着两龙交战起来。他是真累了,在疼痛之际陷入了更深的黑暗里。
寒云深恢复人形捂着手臂走过来,在君向若面前蹲下,垂眸看了看他鲜血淋漓的手。
“抱歉。”
*
君向若睁开眼,这是一个昏暗的洞穴,旁边生着一堆暖暖的火。他猛然坐起身,忽地一阵眩晕,身体很沉重,体内竟半丝灵力都没有,透支严重,看来得花上一段时间来恢复了。
他一把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外衣,闭上眼睛盘腿打起坐来,至始至终没看对面的人一眼。
寒云深走过来捡起地上的衣服掸了掸灰收进空间囊里,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又悻悻然坐了回去。
他知道君向若现在不想理他,因为他咬的时候太果断了,很明显早就知道君向若的血可以这么用,如此说来他的接近就怕是别有居心。
寒云深伤得也不轻,断了一只手臂,伤了一根筋脉,短时也好不了。
洞里很静,只有木条在火里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不是幻术。”须臾,君向若睁开一双俊目,目光却是投向洞外,“‘瀛海之洲有人,生而有元神,真气纯烈,凡品难容,威力万均,有崩山之势。化而为龙,金鳞潋滟,头角峥嵘,腾然九霄,倏尔万里,吐纳烟云。众人惊拜:‘仙也。’曰:‘非仙,修神道者也。’而后数载,飞升为神。’”清朗的声音缓缓背出《千洲图志》的问道篇。
“你修神道。”君向若的目光落在了寒云深身上,“上次是寻能承受你灵力的剑,这次来定是跟元神有关。”
“是。”寒云深看着他。对了一半。
“修神的级段和修仙不一样,你当时说你是‘分神巅峰’,你看了我一眼,看出了我的级段才故意说的同我一样。”君向若顿了顿,“我猜你的修为也被封印了。”
因为无论是与黑衣人决斗还是和圣兽龙对决时,寒云深都有一种无意想发力,发不出来的违和感。
“是。我被封了元神,修为也因此受制,这次是要借龙脉解除元神的封印。”寒云深也不瞒他,“当年我被制约在海底,是你的血让我元神的封印松动了几分,我才挣脱制约得以出来,我后来试了别人的血,都不行,只有你的可以。”
寒云深垂眸,忍不住解释道:“但是我接近你不是为了血,因为这不是解决方法。那天是迫不得已……”
“为了让我帮你解机关?奇门遁甲你一窍不通?诓谁。那在虹霞之境里你又是如何进去的?又是如何到觉罗幻境里的?”君向若嘴角噙起一丝冷笑,“不是为血那是为什么?”
“我确实所知甚少,这个我没有骗你,觉罗幻境是瞎撞进去的。”寒云深再次看向他。
“懂机关的人比比皆是,为什么偏偏跟着我?”
“我看了你二十年,不跟你跟谁?”寒云深脱口而出。
君向若一愣。
寒云深也愣了,摸了摸鼻梁道:“当年我去给你找药,回来你就走了。我在凡界待了二十年,回到修仙界之后我才知道那块玉是败魂宗的宗主玉,才算是找到你了。”
回到修仙界后的二十年,他几乎一直在败魂宗后山晃悠,再后来十年,君向若不在败魂宗了,他也就失了联系,而今又遇上了。
所以他早就一清二楚,那天道出君向若的身份才不是因为什么单系冰灵根呢。
“看了二十年?”君向若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嗯......观察。”寒云深突然有几分局促。
“观察我做什么?还说不是为了血。”
“别人的血不行,就你的可以,难道不该好奇?”
君向若沉默了,说来也是,他资质虽然很好,却没有到暴殄天物的地步,身体自然是没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他的血有什么特别的?
“抱歉。”
蓦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君向若抬眸看了对面人一眼,寒云深的目光则落在他缠着白布的手上,晦涩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