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绣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愁云伤疤

作者:愁云伤疤  录入:06-11

  营妓掩着口已然看呆,其中一个猛的回过神,喏喏道,“你...你是谁?”
  陶澄什么都听不见,他耳朵里尽是尖锐拖长的鸣叫,先小心慢慢的抖着手将那团麻布拿出,麻布泡满了水,扯出时还黏连着缕缕血水,陶澄将它甩手丢在一旁,被凌虐的唇齿还维持着半张的模样,唇角脸蛋上挂满了斑驳血迹和伤痕,陶澄都不敢去触碰,五脏六腑拧绞成一团,一滴滴眼泪从血红的眼眶里砸下。
  不论猜出几分,营妓心头都震颤不已,她们相互搀扶着起身,又唤陶澄,生出叛变的心思,“你快带他走吧,我们就当没看见。”
  另一个女人也催,“早上听说他是昨晚被绑来的,跳了粪水池,被扔在河里冲洗,他这样被强留在这里,会生不如死的。”
  陶澄终于抬眼看向她们,营妓又要出言,陡然望见陶澄身后迅速赶来的几名士兵,吓的拥成一团,再不敢吱声。
  比士兵稍晚几步来的陶澈一眼就望见陶澄和几个穿着兵服的人扭打在一处,地上还躺着一人,正被两个女人护在身后,陶澈对着李长茂大吼,“你去看你的算命先生!我去帮我哥!”
  李长茂点头如捣蒜,虽然他近来习武强身,可他那猫拳秀腿的拳脚功夫在此时只会丢人现眼外加碍事儿拖后腿。
  陶澈直接从马背上跳跃到陶澄身边去,为他挡下一柄长枪戳刺,“哥!”
  陶澄置若罔闻,来者十人,已经被他撂到了四人,有一人妄想逃脱去通报,被陶澄踹倒膝弯趴到地上,又被掐住后脑狠掼,连着吃了三四口满嘴草泥,瘫着动不了了。
  一念之间,陶澈收了手跳到一旁,满眼沉痛的看着他哥闷声发泄,那几个小兵战不过盛怒之下的陶澄,却又无逃脱之法,只剩下两个人了,他们战战兢兢的以长矛和长剑护身,扯着嗓子尖声大叫,试图引来后援。
  陶澄毫无畏惧,长矛迎面击来时他微微躲过,伸手绕过枪身一把折断,锋利的断口在下一瞬就刺进那人肩头,持剑的士兵大喊着冲过来,被陶澄跃身一脚踢踹在脑袋上,哼都没哼晕死过去。
  在逐渐逼近的庞杂脚步声中,陶澈见他哥拾起那把剑,半个眼神都没给他,直直大步走向李三。
  李长茂仿若见了鬼,他看看遍地呻吟的士兵,又看看浴血的陶澄,他游移不定道,“这不是...不是给我算命的先生啊。”
  陶澈跟在后面,闻言沉声道,“他乔装的。”
  李三再次看向轻陌,原来那张丑陋的人面皮下是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以往他逛青楼最疼惜面相标致的可人,最看不得美人被糟蹋,他登时骂了句狠话,又见陶澄将晕厥的轻陌抱起,赶忙要伸手帮忙,却被一巴掌重重挥开。
  李三疼的半条胳膊都麻了,表情扭曲,他慌忙的站起身后退,“我不碰他,我不碰,我帮你收拾摊子。”
  陶澄这才收回凶恶的眼神,将轻陌揽在怀里,身子紧紧相贴,露出被束缚在背后的双手。
  顿时有好几声嘶气和惊喘,营妓抱紧了自己的手,似乎那惨不忍睹的伤口活生生疼在自己的手上,皮肉翻开,被河水泡的早没了血色,只有惨白浮肿的无数道割口,丝丝缕缕的血丝从骨肉深处蔓延出来,有一枚尖利的木刺深嵌在左手的中指缝里,几乎贯穿了整个指甲,深深刺穿一截手骨。
  李三偏过头不忍再看,抬手拍了拍陶澈的肩膀,心下一颤,觉得自己手也疼的要命,陶澈憋住一口气,看陶澄呆怔了好几瞬才用剑刃割断麻绳。
  遍地负伤呻吟的士兵等到后援,互相搀扶着蹒跚回营。全副武装的军队将几人迅速包围,长矛弓箭直指不误。
  陶澄仿若不知,将轻陌的双臂摆放到身前,又脱下外衫把他裹住,打横抱起。
  陶澈推推李长茂,在警惕的众人里寻了半圈,如释重负般寻到了林威,他将陶澄护在身后,对沉着脸的林威道,“别急!且听我讲!”
  林威丝毫不给李长茂脸面,但在场的三人他都认得,一个叫他妹妹喜欢的昏天暗地的草包男人,两个陶府公子,他眯了眯眼,听李长茂匆匆解释。
  “不知哪个不长眼的把陶大公子的...的...把陶大公子的人绑了扔到你们军营里来,我们这是来寻人的,不是闹事儿!”
  陶澈心里堵得慌,一句话不想说,只站在陶澄身前,绷紧了身体,准备林威若是一言不合进攻的话,第一个冲出去干翻这帮人。
  林威沉声道,“只听说他是青楼来的,营里未有一人听闻他是陶公子的人。既然不知,便只当他是个营妓,营妓不服管教,自然要有惩戒。若是知晓他身份,我们定不会如此鲁莽。”
  李三欲言,林威又道,“你们不得理,且又打伤了我十个兄弟,如何算?”
  李三回头看看陶澈,见他也如陶澄一般黑沉着脸,心里求天求地的救命,不想陶澄在此时开口,他盯着林威,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就像喉咙里堵满了血沫,“给我寻一个军医为他疗伤。军饷、马匹、营帐,你要如何算,就如何算。”
  军医是个不太老的老头,和陶老爷差不离年纪,一直到晌午饭过去才将轻陌一身大大小小几乎数不尽的伤口清理完全,涂上药粉,缠好纱布包扎,只有在拔出那一枚木刺时轻陌有微弱挣扎的反应,随即又陷入沉沉昏迷中。
  军医叮嘱,“得好好养着,以往生过大病就没用心医治,落的体虚体寒,眼下这一遭得多受点儿罪,良药苦口,要喝上一年半载。”
  陶澄沉默着没作声,一瞬不瞬的看着轻陌,从脸蛋到脚尖,处处都缠着白纱布,一身周遭没一处好皮肉。他还穿着沾血的衣衫,脸庞也挂着凝固的血迹,军医拍拍他肩膀,“你也受伤了吧,让我看看。”
  陶澄这才摇摇头,哑声道谢,“眼下还要如何?只等他醒来就行了么?”
  “容他先睡到傍晚,若是还未醒,就把他唤醒,须得吃些粥米才行。”军医收拾好东西,“我去煎药。”
  “劳烦您了。”陶澄并未起身相送,由陶澈送到帐口,李三捧着碗水送到陶澄手边,“喝两口,你听听你的声儿。”
  陶澄接过,含住一口后将碗递还给李三,他坐到床头去半拥起轻陌,唇对着唇小心的渡过去一些,一口水耐心而缓慢的用了好些功夫才喂完。
  李三和陶澈互相看看,有些尴尬,更多是难受,李三问,“你们知道是谁干的这缺德事儿么?不就是断袖么,怎么非得要棒打鸳鸯呢?”
  营帐里尽是沉默。
  李三自觉问了不该问的,坐立难安,陶澈开口救他,“哥,你也一身血,去冲冲吧,我帮你守着。”
  李三赶忙跳起身,“我去给你寻一身换洗的来。”
  营帐里只剩两个还醒着的,陶澈挨近过去,低声道,“哥,你不要憎恨娘,我都难以接受,何况是娘。”
  陶澄拿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他,随后无声的苦笑一瞬,“我心里只有疼,没地方用来憎恨谁。”
  李三回来,也不进营帐,只撩开一条缝道,“衣裳拿来了。”
  “哥,你去吧。”陶澈口里苦涩,“你满身血腥味,叫他闻到了该睡不安稳。”
  陶澄似是被说服,垂眸拿起剩下的半碗水喝了,这才起身走出去。
  李长茂看着陶澄走远,心里替他难过的不行,他钻回帐篷里问陶澈,“我当初还在青楼里看你哥和可人在一起,怎么转眼...”
  “那个可人也是他乔装的。”陶澈叹一口,“从始至终,我哥只和他在一起。”
  这大半天里李长茂受了不少震动,他喃喃,“好像是个很曲折的故事。”
  陶澄很快回来,就当另两人空气一样,他半躺下身轻轻挨到轻陌身边去,叫他的脑袋能依靠在自己小腹旁边,仿佛是轻陌撒娇埋首在他怀里一般。
  手指下的脸蛋终于恢复了温热,他这才抬眼看向陶澈,“你回去吧,爹娘指不定闹成什么样。”
  陶澈抿唇,眼里似是惊慌,“哥,我今晚再来,牵辆马车来。他还没醒,你们总不能今晚就...就...”
  陶澄看破他,“明日再来吧。我眼下不走,走之前,我会告诉你的。”
  陶澈略微放下心,李长茂同他一起撤退,策马回程的路上,他问,“远走高飞么?”
  陶澈心烦意乱,嚷他,“你怎么知道!”
  李长茂笑叹,“换做是我,我也要双宿双飞,云游仙境去!”


第三十八章
  陶府里一片死寂。
  起初下人们一个个都瑟瑟发抖,尤其是当初被陶澄赏了金元宝的那几个,回过味儿后肝胆剧颤,待闷声把狼藉的庭院收拾干净后,他们又全都被赶回了偏院里,尽好装聋作哑的本分。
  双九也哭累睡着了,乔晴无力给他沐浴,只拿热手巾把他一脸蛋的血水擦干净,白净娇嫩的皮肤上只留有淡淡的一道划痕,是陶澄用指甲抓出来的。
  陶老爷没陪在一旁,大发雷霆后上了马车不知去向。乔晴落的清净,抱着双九躺在床铺里愣愣出神,她半边脸绯红的肿起,不碰都疼,却无心去寻医来瞧瞧,只想闭上眼睡一觉,祈求醒来能看见陶澄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陶澈满身满心的疲惫,回来后见乔晴挂满泪痕睡的沉沉,心里也跟着一番痛楚,他静悄悄的坐在垫脚凳上,高大挺拔的身量趴伏在床边,背脊因着无助而弯成了委屈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中感受到耳朵被轻柔的揉捏,他抬起头,与乔晴哭红的眼睛对上,一时间也红了眼眶,“娘,再哭哥哥也不会回来的。”
  眼泪更是决堤,乔晴压着啜泣微微破涕而笑,“是不是傻,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
  陶澈垂下脑袋,小时候他的娘亲就像这样伏在床边给他们讲故事,哄他们入睡,他比他哥哥闹腾一些,总是求着不够不够,总是还要再听一个才肯睡,陶澄就揽下重任,要乔晴放心,说最后一个故事就由他这个哥哥来讲吧。
  陶澈没能忍住酸楚,眼泪浸湿在床铺里,他用着低低的声线掩饰住,“娘,你知道你关门出去后,哥哥都给我讲的是什么故事吗?”
  乔晴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讲的什么呢?”
  “五岁那一年,他跟我讲的全是轻陌如何好,比我乖,比我聪明,比我漂亮可爱,六岁之后到分开睡,他讲的全是如何想念轻陌,那封信我都会背了,就因着哥哥每晚睡前都要念叨一遍:我亦是心悦于你,企盼相思相念不相忘,企盼朝朝暮暮享有你的音容笑貌。”
  乔晴无可抑制的发起抖,手心被陶澈捉去紧紧握住。
  “娘,哥哥真的很喜欢轻陌。我们或许是做错了,借口一个‘倒霉’毁了人家半生,眼下还要再寻什么借口继续去摧毁他们么?”
  乔晴不可置信,“他们是亲兄弟,就如同你们一样!”
  陶澈摩挲顺着她的手背,半晌才道,“没人知道。而且他们不在乎,已经牵绊至此,还有何可在乎的,血缘只能加深他们的关系。”
  “你也疯了吗?”乔晴一把抽回手,她因为激动而满脸通红,胸口剧烈的起伏,“他被丢去军营,眼下已经被糟蹋成...”
  “没有!”陶澈打断她,终于抬起头抹了一把脸,“没有。他跳进了粪水池滚了满身污秽,叫人扔在河水里浸了一夜,我们赶去时刚被拖上岸,全身没一块好皮,那双手更是...”


第一回 卖去青楼被陶澄救下,这一回又没能得逞,乔晴似是认命一般,倏然嗤笑,心里想着华葶道,是你在眷顾那孩子么,我坏事做尽,你便要我的孩子去顶罪。
  夕阳余晖散在天边,微风徐徐。
  军医掀起帐帘进来,端着一碗香糯的米粥,“叫醒他吧,用一些再歇息,不然本是皮肉伤,还要再添一笔肠胃病。”
  陶澄连忙应声,他背靠在床柱上,拥起轻陌依偎在自己胸前,他低声轻唤,“宝,醒一醒。”
  军医不大自在,把粥放在一旁道,“药也快煎好了,你待会儿出来端吧。”
  轻陌睁眼就望见陶澄,他呆呆愣愣的支吾了两声,只觉得全身乏累又痛又沉,口里也不甚舒坦,他哼道,“你...你昨夜,是不是趁我睡着,使坏的捅我嘴了?”
  完全没能想到会被这样质问,陶澄不知如何开口,只将轻陌又拥紧了几分。
  委实难受,轻陌慵懒的合上眼,脑袋枕在陶澄的肩窝里弱弱的凶道,“以后不可以这样了,是我不金贵了吗,还是你不疼我了?”
  猝不及防的,脸蛋上倏然砸落连串的水珠,轻陌怔愣住,待听闻到细细的哽咽声才后知后觉,他一面琢磨着不至于吧,一面着急要抬手去哄,却在肩背连番的酸痛里看见自己双手缠满绷带,目光再向下,发觉双腿也如出一辙。
  记忆慢慢回拢,昨夜的恐惧,挣扎,折磨仿若只是一场噩梦,现在他醒来了,窝在陶澄的怀里享受他的温热和心跳,只觉得再未有一处能让自己这样安心。
  轻陌垂下手捂在心口,脑袋亲昵无比的朝着陶澄肩窝里又蹭又拱,“本来心里不疼的,叫你一哭,顿时抽抽着要我命。”
  话还挺多,拧绞在一起的五脏六腑终是稍稍归了位,陶澄一手轻捧住轻陌的脸蛋,指腹抹掉两人混成一片的泪痕,“不哭了。”他喃喃着亲吻住轻陌,疼惜至极,怜爱至极,“不哭了。”
  喝粥也不安生喝,偏要你吃一口我才吃一口,两人慢慢用完一碗粥,嫌不太够,陶澄又出去盛了一碗,期间碰见林威,他问,“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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