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焉大愣,“你是说……我?怎么可能?我虽然是个皇子,可我什么力量都没有啊!”
“你是皇子,单这一点已经足够。而且,曾经的你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但如今已有了整个丞相府。”
“可丞相府是太子哥哥这边的啊!”夏焉不解。
“这建立在你与太子殿下之间兄友弟恭、毫无猜忌的情况下。”
“为什么不行?”夏焉茫然,“我又不想做太子。”
“你的确不想做太子,然世事千变万化,谁能说得准以后会发生什么?就算不是储位之争,也或许会有其他事情。”程熙将那枚黑子向前一拨,“譬如宋益,便可以是搅乱这平静湖面的水波。”
夏焉拧眉想了一会儿,明白了。
宋益不想白白受制于太子哥哥,便选择亲近他这个有潜在靠山的皇子,以求得日后的主动之机。这样一来,他及丞相府,与太子哥哥之间就有可能产生嫌隙,一旦产生嫌隙,便有可能因为某个□□爆发十分严重的后果。
虽然现在尚且什么都没发生,但程熙意识到了,所以让他跟宋益离远点。
想得好长远啊……
“观昨日你俩说话的情形,的确是有些太亲近了。无论他是真心与你亲近还是果然存了我方才所说的心思都无所谓,总之我提醒了他,他也听懂了、收敛了。其实这样做,对他也是好事。”程熙认真地看向夏焉,“现在你明白了?这与你同小方是好朋友完全不一样。”
夏焉恍然大悟地点头道:“我、我明白了,我会同他保持距离的。说实话,我觉得阿梦哥哥与太子哥哥都很好,我想一直和他们这般好。”
“我也一样。”程熙认真道,“我从小与太子殿下一同读书玩耍,除去那层身份,可以说,他就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知道他心中一定也是这样想的。的确,君臣之间很难有真正的友谊,有朝一日太子殿下登位,那就更不一样了,但我们仍然保存着一份希望,并为此努力。”
“会的。”夏焉闪着双眸,抓住程熙的手鼓励道,“你、太子哥哥、阿梦哥哥都是又讲道理又有情义的人,一定会的!”
“希望如此吧。”
程熙一叹,苦笑摇头,“其实我最不喜欢的便是处于这些城府之中的自己,觉得很没劲,甚至觉得……有一些肮脏。老实说,我希望我的生活只是简简单单的读书习武,日出赏花、雨后品茶,但我也知道,若不苦心经营,这些美好的东西便也不会有。”
“不要这样说!”夏焉凑近程熙,郑重地瞧着他,“有城府并非不好,要看城府用在哪里,想方设法去害人的确肮脏,但你是想方设法让大家好!这完全不一样!我就很喜欢这样的你,想得很多,还很对!好聪明!你的脑子才是真正的脑子,不像我,我简直就是猪脑子!”
程熙“噗嗤”一声笑了,将夏焉搂住,疼惜道:“也不必为了劝我这样说自己。”
夏焉煞有其事地从程熙怀中抬头,“我说的是真心话!”
“不怕影响孩儿?”程熙故意道。
夏焉计上心来道:“那你就多跟我说说这些,我多听一听,说不定就变聪明了,小宝宝也就跟着变聪明了!”
程熙深知夏焉关怀他,低头用心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夏焉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静静体会完这个吻,道:“宋总镖头的事说完了,接着呢?你不是说即将还要发生大事?一定与君后有关吧?”
程熙点点头,他已听夏焉说过君后或也参与了迫害月瑶的事,便问:“你对君后有何打算?”
夏焉面露犹豫,道:“我自然仍是要为娘亲报仇,但时过境迁,我的想法和当初对待丽贵妃时不一样了,如今我肯定不能再以那种简单粗暴的手段直接报仇,但问题是君后一定也有办法为自己洗脱罪名,那样的话,规规矩矩地报仇似乎也不可行。我就……一时还没想好。你呢?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期待地望向程熙。
程熙感慨一笑,道:“你终于会在遇事时先问我的想法了。”
夏焉转转眼珠,警惕道:“你是在讥讽我吗?”
程熙摇摇头,略夸张道:“冤枉!区区在下怎敢讥讽夫人!”
夏焉哈哈笑起来,程熙欣慰地望了他一会儿,神色一肃,道:“好了,说正事。如何查明当年所有的真相并向君后报仇,我的想法是,原本的确是个难题,但有了宋益昨日传来的消息,就一下变得简单了。”
夏焉听得愣愣的,回过神来敲他一下,道:“又卖关子!”
程熙道:“并非卖关子,只是此事复杂,需得一点点讲。”
“那你快讲!”夏焉急地挤到了程熙身上。
程熙托稳急不可耐的人,道:“你还记得你问宋益圣上是否又有皇子的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夏焉回忆了一下,“他说……准确地说,是君后有了,但不知男女。”
程熙点头,“他刻意强调‘是君后有了’,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夏焉一愣,“不就是字面意思吗?”
“我却不这样认为。”程熙起身走向一边,“你没有发现吗?圣上明明龙体康健,后宫君秀亦不算太少,可为何除了太子殿下、长公主、二皇子、三皇子以及你之外,便再无其他皇嗣?而你们几个的年岁又为何都很相近?”
夏焉蹙眉,兀自念叨:“就是说二十多年前,父皇使劲儿生了一波儿女之后,突然就不生了?为什么呢?唔,刚好我是最小的,而我是娘亲生的,而娘亲……啊!难道是因为娘亲失踪,父皇深深眷恋她,一时心如死灰,所以就不再入后宫了?”
程熙回身看向夏焉,面色郑重,目光幽深,道:“事情对了,但人不对。”
夏焉茫然,“……什、什么意思?”
程熙吸了口气,“焉儿,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有点吓人,你要做好准备。”
夏焉一怔,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殿下其实并非君后所生,君后亲生的唯有长公主。”程熙道。
夏焉:!!!
“那、那太子哥哥和三哥哥……”
“他们乃是圣上怀胎十月,亲自所生。”
夏焉脑中“嗡”地一晕,整个人从凳子上跳起,向程熙一蹦,“你说什么?!”
“当心些!”程熙按住呼哧呼哧喘气的人。
“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夏焉抓紧程熙的胳膊,简直要惊呆了。
“稍安勿躁。”
程熙生怕他被吓得动了胎气,连忙拉着人坐好,倒了杯温水给他捧着,才继续往下说。
“事情其实很简单,便是在后宫之外,圣上还有一知心之人,且愿以天子之尊雌伏于那人身下,并为其怀胎生子。”
夏焉的嘴彻底张满了,“……那人是谁?!”
程熙叹了口气,道:“梁州大营都统、英武伯、前将军赵昇。”
夏焉:!!!!!!
他深深吸气,他知道程熙不会骗他,这一定是真的,但这也太……
足足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平复了些许,瞪着眼睛小声问:“那太、太子哥哥他们知不知道?”
“太子殿下三年前知道了,三皇子殿下应当还不知道。”程熙道,“其实朝中及后宫知道此事的人不少,只是碍于圣上的意图,大伙儿都装不知道罢了。”
夏焉一脸呆滞。
“所以现在的问题便是,圣上二十多年来都没考虑过增添皇嗣的事,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让君后有孕呢?”程熙再道。
夏焉眨眨眼,尝试道:“怀胎挺随性的,说不准,譬如我们,想了那么久都没有,结果突然就有了……”
“你忘了前提,圣上一向不怎么流连于后宫。”程熙强调道,“何况皇家孕育事关重大,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随性。”
夏焉张着嘴,从听到夏昭的身世开始他就有点跟不上了,迷茫道:“那、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程熙道:“论常理,君后有孕,又是过了这么多年才再度有孕,该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当昭告天下、行大赦才对,可实际上我们是怎么得知的呢?是靠侧妃殿下的密信,宋益也说眼下知道此事的人不多,无名剑客去京城后亦久久不能得见委托人。你想,连杀人灭口这等大事都能暂缓,足见君后定是遇上了更加紧急难办的麻烦。结合圣上一直以来对待后宫及君后的态度……”
夏焉屏息凝神,总觉得程熙要说出一句很可怕的话。
果不其然,程熙神色一敛,眼露锋芒,一锤定音道——
“我怀疑,君后怀的根本不是皇嗣,故而宋益才会说‘准确地说,是君后有了’。”
夏焉浑身一抖,只觉得自己要背过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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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夫君大聪明
夏焉皱眉撇嘴许久,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君后好好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这是要杀头的,还有可能连累家族!”
“自然是有原因。你不妨首先想想,君后既已身居后宫至尊之位,为何还要与其他君秀争斗?”程熙挑眉。
“因为他善妒?或是因为他太爱父皇,不愿与他人分享?”夏焉不自信地动了动双脚,总觉得这更像丽贵妃。
“你也觉得说不过去吧。”程熙开始重新分配棋盘上的棋子,悠然道,“这么多年来,君后一副与世无争的淡然模样,几乎从未表现出过爱、妒之类的激烈情感,足见他心机深沉,善于谋划,极能隐忍。”
夏焉缓缓点头,认同道:“的确,从我娘亲的事情上就可见一斑。”
“那么问题又绕回来了,他利用他的那些心机,究竟在争些什么?”程熙看向夏焉。
夏焉眨眨眼,觉得脑中一团乱麻,快要缠疯了。
“你说吧,我不猜了。”他抓住程熙的胳膊,一脸无辜,“还好我不参与这些,否则肯定是第一个被斗倒的!”
程熙一笑,摸着他的脑顶道:“那是因为你有更大的智慧,根本不屑于此类下成的勾心斗角。”神色一正,将话题拽回来,“简单说,君后要争的东西只有两个:第一,未来,第二,一口气。”
夏焉精神一振,但很明显没有听懂。
程熙解释道:“从前,他想方设法赢得后位;而后,他与丽贵妃分庭抗礼,并不断压制其他君秀;不久前,他向你透露身世的讯息,借由你的手给丽贵妃、二皇子一系致命一击。凡此种种,都是为了稳固地位。如今,他的后位牢靠了,接着便要考虑未来。”顿了一顿,给足了夏焉思索的时间,再道,“居后位者,无论是否是太子的生身之人,日后都会是太后或大君,然纵观史料,这位连天子都需敬之重之的尊者,却大多过得不算太好。”
夏焉立刻道:“这个我知道,是因为天子担心太后或大君分权,所以压制他们!”
程熙点点头,“最近几年,君后与太子殿下的关系不断恶化,他一定很担心自己的未来。他与丽贵妃不同,小打小闹历来不屑于做,一出手就要釜底抽薪。你说,有什么办法是比在未来的皇位上换上自己真正的儿子更好的呢?可圣上不给他怀上龙种的机会,他便只能……”
“等等等等!”夏焉打断程熙,匪夷所思道,“你是在编话本故事吗?这也太可怕了,一个不小心命就没了,还谈什么未来!何况父皇又不傻,他都没临幸过君后,君后就有孕了,这不是主动找死吗?!”
“君后有孕的细节我们暂且不知,也暂且不论,只是我总觉得他一定会有一些蒙蔽过去的方法,甚至有可能是……”程熙略一犹豫,暂时收住自己那些更加可怕的猜测,退一步道,“好吧,那先假设君后怀的的确是龙种,来谈他的动机。”
夏焉心想这还差不多,抬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程熙便道:“接下来就很简单了,太子殿下如今的地位亦很稳固,君后要如何才能让自己腹中的孩子成为太子呢?”
“这得首先保证他怀的是男孩儿吧,万一是女孩儿,一切不就都白搭了?”夏焉想不通,撇嘴嘟囔道。
“据说大内有生男秘方,灵不灵我不知道,但你需知道,你太讲道理了。”程熙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夏焉一愣,仰头迷茫问:“什么意思?”
程熙揉揉他的脸,耐心讲解道:“很多时候,谋划是不可一味讲道理、求确定的。譬如君后,他若等到孩子生下来知道了男女才决定是否要斗,那就会错过最佳的时机。相反的,其实只要他最后能够取胜,那么生男生女,甚至生与不生就都不重要,细想一下,不过就是个需要放上皇位受他摆布保障他未来的孩子而已,哪里不能找来?这也就是为何我方才会怀疑他怀的并非龙嗣,毕竟,生孩子可比生皇嗣要容易得多。”
夏焉的背后不禁一凉。
“你的小脑袋里问题当真不少。”程熙宠溺地向夏焉微笑,“先不纠结这个了,继续推测君后有孕之后可能采取的行动。你说,他要怎样做才能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太子呢?”
意识到自己扯开了话题,夏焉有点不好意思,对程熙吐了吐舌头,道:“这个简单,只要旁的皇子都当不了太子就可以了!”
“很对,只是如何实现呢?”程熙期待地笑着。
程熙手推棋子,分为四份,又从每一份中各取一枚,示意道:“太子殿下、二皇子、三皇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