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咱们听大夫的好吗?好不好?”
“好……”
顾河缓缓搂住韩淼,动作极其小心,忽略了在场的人,一声声在韩淼耳边呢喃“会没事儿的,不管是你还是儿子……”一遍又一遍。
“顾小子替我跑一趟吧,这老胳膊老腿了,我就不来回跑了。”
到底已经是花甲之年,车马一程,宫小柒现在感觉有些乏了,抬手写下催产所需要的东西,差使顾洋跑一趟镇里去回来。
没办法,先前以为只是保胎,带的药材都用不上,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把韩淼弄去医馆,这样对大人和孩子都好,可是韩淼这样的情况,也不宜奔波。
宫小柒检查再三,确保东西都齐全了,才给顾洋。
顾洋正欲伸手去接,却被一双大手截胡儿,余多把条子塞进怀里,拍拍顾洋的肩膀,骑着小黑去了。
“您先休息会儿,怕是一会儿有的忙。”
顾洋扶着宫小柒到他们屋子里休息,又按照大夫吩咐的,给韩淼炖了母鸡汤,红糖鸡蛋,保存体力。
……
“不会有事儿的……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顾河已经数不清到底在门前转悠了多少趟,双手紧紧攥在胸前,嘴里不停的在喃喃自语,自从韩淼服下催产药之后,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小河,宫大夫的医术绝对没话说,淼淼一定会没事的,你坐下来歇歇?”
顾河没听到一样,还是在打转,压低了呼吸,仔细注意着门里的动静,不敢放过一丝一毫。
“啊!”
一声尖锐短促的惨叫传来,顾河就像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就想往里冲,紧要关头还是被理智制止,害怕自己进去帮了倒忙,害了韩淼,抱着头蹲在了门口,双手无意识的狠狠揪着头发,就算头皮被扯起老长,也像是没有痛觉一样……
顾洋不光担心韩淼,也很担心门外的顾河,照他这个状态,若是韩淼真的有个长短,怕是要崩溃的。
韩淼父亲是个精瘦的老人,鬓角花白,微微驼背,窝在屋子阴影的一角儿,黑暗遮盖了大半张脸,偶尔反光的眸子,却显示出了对女儿的担心,尤其是这声惨叫之后,可以看到老人径直颤抖了一下,干枯的手掌伸出,像是要抓住些什么……
顾河现在脑子里只有躺在产房里的韩淼,孩子都是米雪在照顾,更是顾不上通知韩淼唯一的亲人,也是米雪托了人去请来的。
那声短暂而急促的惨叫已经够让外面守着的人揪心了,可没想到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韩淼的惨叫从太阳落山一直到月上中天,最后嗓子沙哑的不像话。
顾河守在门口,韩淼叫一声,他就薅一把头发,就在他快要把自己薅成出家人之前,“吱呀”一声,门开了!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顾河看着眼前的接生婆,想问韩淼情况怎么样,却又不敢开口,生怕听到噩耗……
“婆婆,里面怎么样了?”
米雪抱着熟睡的小长青,赶忙凑了过来,小心的询问道。
“情况说好不好,说话也不坏,你们也别揪心,生个几天几夜的我老子也是见过的,放宽心些,去端些人参鸡汤过来,没劲儿晕过去了,这可是力气活儿,得让她吃点儿……”
米雪点头,把怀里的孩子给顾海抱着,小跑着去了厨房,端出来满满一托盘。给韩淼的人参鸡汤,还有给产婆和宫大夫下的鸡丝面。
“婆婆也吃些,多多费些心,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婆婆略微发福,肉肉的脸看起来很是喜庆,长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也不客气的接过米雪的托盘,留下一句“屋里血腥,你们安心等着吧,大夫很有本事,已经施了针,估摸着还有一个时辰差不多了。”紧紧关上了房门。
像是印证婆婆的话一般,韩淼小憩之后,惨叫声迎来了高潮,一声比一声高亢的惨叫在夜空里格外清晰,顺着夜风飘出去老远……
“呜哇哇哇!!!”
寂静片刻之后,屋子里传出来一阵及其嘹亮的婴儿啼哭之声,一点儿也不像是早产了整整两个半月的胎儿。
“生了?生了!”
这一晚上,韩淼在里面不好受,顾河在外面同样也不好受,浑身被汗水打湿,这声嘹亮哭声解救了韩淼的痛苦,同样救赎了处于煎熬中的顾河,一屁股坐在拔凉的青石地上,虚脱了一样。
外面守着的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又是一声嘹亮的哭声响起,二重唱一样。
“吱呀。”
两位喜婆婆抱着两个红色的襁褓,喜气洋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恭喜了!是两个小少爷!母子平安,可以放心了!”
刚生出来的小孩子红红的,像是猴子一样,使劲儿吮吸着自己的小手儿。
顾河想要伸手摸摸儿子的脸颊,可又害怕自己大手粗糙,划伤孩子柔嫩的皮肤,只是傻傻的来回看着两个孩子,看不够一样……
而后小心抱起其中一个孩子,示意稳婆抱着另一个跟着他。
“哥……”
顾河抱着孩子走到顾洋跟前,示意他看看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本文《亡灵办事处》马上就要连载,喜欢的小仙女可以点一下预收,若是觉得不合口味的,写文路漫漫,咱们江湖再见!
第六十四章
“嘿嘿……”
顾洋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刚出生的婴儿, 没想到是这个样子,小脸皱皱巴巴,小老头一样, 丑的很……
“哥, 我和韩淼一早就商量过了,打算把这两个孩子过继给你,让他们两个给你们养老送终,只是先前不知道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就一直没告诉你, 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顾忌着有外人在场,顾河没有询问余多, 可却也用了“们”,自己人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行了。
顾洋有些懵,确定一般指指孩子, 然后又指指自己, “过给我?”
“嗯,这是我和淼淼一早商量过的。”顾河看着怀里安静的儿子,略有不舍, 不过思量到顾洋一定会好好对待孩子,孩子不仅不会受委屈,还会前程似锦,也就释然了。
自从和余多确定心意, 顾洋已经做好没有子嗣的准备, 没想到小河和淼淼给了他如此一个惊喜。
自从顾河告诉他眼前婴儿可以是他的儿子,许是心情不一样, 顾洋觉得眼前皱成包子一样的孩子简直可爱极了,越看越欢喜。
顾洋胸腔起伏的很厉害, 想抱抱顾河怀里的婴儿又感觉无处下手,硬是压下去心里的喜悦,转头看向一旁的余多,他们是一家人,这种绵延子嗣的大事,他自然要考虑余多的意思。
余多自然注意到了顾洋略带祈求的目光,和撒娇卖萌时候的小白简直一模一样,安能有不同意的道理?
“真的……真的要过给我?”
顾洋觉得怎么那么不真实,在此询问小河。
“你在废话我可要反悔了!”顾河说笑的语气把孩子抱在胸前,至于其中有多少真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要!要!”
顾洋小心翼翼伸手,把孩子从顾河怀里接过来,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一样,动作一板一眼,不敢有丝毫出格的举动,害怕伤害到了刚来到人世间的小天使。
顾河从旁边稳婆手里接过弟弟,慢慢送到余多怀里,余多情况没有比顾洋好到哪里去,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得了,就交给你们了,我去陪淼淼了。”
顾河嘴上说是要走,目光却黏在两个孩子身上一样。
“小河,要不你们先养过满月再说……”
米雪也没料到韩淼会舍得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顾洋,同为母亲,只要想想自己怀胎十月的骨血被送人,哪怕是最亲近的兄弟,眼眶也是不由得一阵发酸,何况韩淼还在月子里,月子里坐下的病症可是要跟着女人一辈子的,害怕她思念成疾,这才开口。
“不了,淼淼怕到时候舍不得,咱们兄弟除了三哥都有了子嗣,百年之后还能有三柱清香,三哥这么好的人怎么能是这个下场呢?”顾河抹了一下眼角,“而且我和淼淼相信三哥一定会把孩子教养的很好。”
顾河咬咬牙转身离去,强迫自己不回头。
“我一定会好好对他们!”
顾河身形顿了一下,撩开门帘进了屋内,留下外面一对措手不及的新手奶爸。最后还是米雪看不下去了,把两个男人指挥的团团转,准备孩子要用的东西。至于稳婆和宫大夫,则由顾海安排,总之闹腾了半天一整夜的顾家,晨起炊烟袅袅间,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内室
韩淼巴掌大的小脸深深埋在枕头里,更加显得人瘦削,因为疼痛不能入睡,眉头微微蹙起,泛起一层一层薄汗。
屋子里就算稳婆已经清理过很多遍,还是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顾河小心坐在床边,拉起算是捡回一条命的韩淼的手,心头百味杂沉。
“孩子交给三哥了?”虚弱无力的声音响起,顾河抬头,韩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虚弱的看着他。
“嗯,三哥很是欢喜。”
“那便好……”因为疼痛,韩淼微微抽搐两下,然后继续说道,“三哥一定会好好待他们的,我也就放心了……”
“淼淼。”顾河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挣扎半晌,最后还是轻轻开口。
“你是不是舍不得?你要是舍不得,就算三哥不愿意,我也会把孩子接回来。”米雪的话一直在顾河耳边响起,他真的害怕韩淼因为思念孩子烙下了病根。
“你呀,”韩淼从厚厚的被子里伸出手,揉了一把顾河发丝凌乱的头顶,“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吗?三哥是个重情的人,既然已经决定和余大哥在一块,就一定不会有子嗣,三哥待我们这样好,等咱们晚年儿孙绕膝的时候,怎能眼睁睁看着三哥两个孤孤凄凄,冷冷清清?”
枕头垫的高些,韩淼不舒服的动了动脖子,顾河细心的替她调整了位置。
“再说,三哥不是一般人,他能为孩子创造的条件是我们想象不到的,三哥两人又是至情至性之人,咱们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都听你的。”顾河亲亲韩淼泛白的唇角,而后虚枕在韩淼怀里,有些珍宝失而复得般的喜悦,韩淼累极了,即使身上还不时泛起一阵痛楚,呼吸着顾河令人安心的气息,也是渐渐睡熟了。
*
“嘿嘿……”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顾洋趴在两个一模一样孩子的小床前发出傻笑声,余多又是好笑又是觉得有些无奈。
“休息一下吧,一整夜没合眼,你不累吗?”
一晚上都在担心韩淼,盹儿都没打,从大清早开始,又忙活着两个小家伙,顾洋明显的黑眼圈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可奈不住精神好的出奇,一刻不离喝过奶后睡熟的两个小家伙。
“多多,我当爹了!我居然当爹了!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害怕吵醒睡熟的两个小家伙儿,顾洋不敢大声说话,压低音量询问余多。
“当爹了也得休息,以后有你操心的时候!”
把人拉起来,半强迫一样把人按在被窝里,同样折腾了一夜的余多同样困倦无比,刚刚有些睡意,身边人弹簧一样坐起。
“多多,我想起来了,还没给孩子取名字呢!不行,我得去查查,给我儿子们取一个顶顶好的名字才行!”
顾洋浓重的眼圈下,一双眸子明亮异常,余多又把人按回被窝,告诉他先不急,日后慢慢想便是。
同样是好不容易要睡着,顾洋又是怪叫一声,弹簧一样坐起。
“不行!我有儿子了,不能再这样虚度光阴,我得去赚钱才行!”
说罢就要穿衣服,余多在此把人按回来,告诉顾洋家里的银钱够用。
以为顾洋会第三次坐起来吗?或许他确实想,不过余多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记手刀,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
“阿苑,怎么能欺负弟弟呢?”
树荫下,凉风习习,两个一模一样牙还没长齐的瓷娃娃,穿着小肚兜,带着金项圈,和一只小白狐狸玩的不亦乐乎,不知怎的,藕段儿似的左臂上带着金臂钏的瓷娃娃一屁股坐在右臂上带着金臂钏的娃娃身上,嘴里“咿咿呀呀”叫喊不停,像是在教训他,被压住的小娃娃也不哭,只当是在和他做游戏,笑个不停。
顾洋见状立马跑过来,抱起他半岁的大儿子顾琛,在他肉乎乎的小屁股上拍两下,然后摸摸听话的二儿子顾琮。
“嗷呜~”
不满顾洋把它忽略,小白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直到顾洋伸手给它顺顺毛之后这才作罢。
“吃饭了!”
余多身上穿着顾洋改良过得围裙,在山洞口招呼贪凉的父子三人吃饭。
“来了!快走,不然一会儿要挨骂的。”后面自然是对两个儿子说的,然后一手一个,带着两个儿子小跑向洞口。
“还当真是悠闲地很……”
“你也想这般远离尘世,过这样的平凡生活?”
“求之不得。”
“……好。”
夏天来临之后,顾洋就带着一家人搬到了山上避暑,整座山头除了他们一家别人他人,乍一听到陌生的对话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回身便看到一黑一白两个人影不知何时站在了树荫下,黑色人影挺拔傲然,光是站在那里肃杀之气迎面而来,正是战神萧玄,而一身纯白衣衫站在他身侧,好似谪仙一样的人,顾洋觉得有些眼熟,一时想不到在何时见过,不过在听到萧玄唤了一声“容止”之后,恍然大悟,原来竟然是巴陵郡见过的那位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