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那个神婆已经醒了,嘴里神神叨叨也不知在念些什么,您要不要去看看。”
客房外。
刘开石坐立不安的杵在门前,眼神却时不时飘向窗内。
听说神婆醒了,他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目的就是想问清楚他哥哥刘开封究竟还能不能救回来。虽说楚怀珝已经说过“节哀”,可他的心底总还抱有一丝侥幸。
不知过了多久,小径上撑伞走来几人,刘开石见状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大人,大人。”
晋逸并没理他,只是大步从他身前走过,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
“情况怎么样?”
来到门前,晋逸转头问门口看守的侍卫。
“并无异常,她一醒来便呆坐在那里,口中也不知说些什么。”
刘开石见状转向楚怀珝,后者则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插话。
“开门。”晋逸淡淡道。
三人一前一后进入屋内,刘开石走至门口,正要进去,却被阿七和十二一起拦下。
“你不能进去。”
刘开石急了,下意识往里闯了几步:“我就问个问题……”
十二将刀鞘架在刘开石胸前,刀刃出鞘半寸,“这是命令。”
刘开石整个人都蔫了下去,他眼巴巴得望着那扇门,缓缓垂下脑袋,眼底涌出一片哀色。
一双云纹靴突然出现在眼前,刘开石一惊,猛然抬头,就见楚怀珝手持墨扇,正静静看着自己。
“你想问什么我知道,只是她现下神志不清,你说了她也无法正常回答。”
说到这儿,楚怀珝摇摇墨扇,“生死本就是无法回天之事,与其在此事上浪费时间,倒不如早日助我们查明真相,也好让你兄长入土为安才是。”
刘开石闻言又低下了头,他胡乱抹了把眼泪,道了声:“小人知道了”便奔进了雨幕中。
楚怀珝望着他的背影,合了墨扇轻叹一声,转身重新回到屋内。
屋内的床上坐着一个身形枯瘦的老人,只见她眸中一片朦胧,嘴唇微动,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顾檀本来站在门边,见楚怀珝进屋,便跟在了他的身旁,那想到那位神婆一看见顾檀,本是混沌的眼中猛地闪过一丝精光。
“回来了,你还是回来了,你还是回来复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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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露与小顾没有关系啊啊啊!!!
那个其实是百晓想要对付闫佩羽用的……
背后的那个人应该很容易猜吧2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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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身份
顾檀下意识望向略微癫狂的神婆。
方才晋逸站在床边,无论他问什么, 这位神婆都仿若神志错乱一般胡言论语。而现下, 她却对顾檀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那种怨恨而又内疚的神情不似作伪。
楚怀珝眼眸微闪, 她把顾檀当做了谁?
“二十年了。”神婆轻喃道:“蛇影图腾再现,我便知你怨气不散, 早晚会回来。”
顾檀微微一怔,这是把他当做鬼魂了?
见顾檀抿唇不语, 神婆作势想要去抓他的衣角,“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还在怨她?”
一把墨扇突然挡在了顾檀的身前,顾檀垂眸思索片刻,眼底先是掠过一丝犹豫,随后轻轻推开了那把墨扇, 任由她抓着走上前去。
“你凭什么怨她?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 你将整个氏族推向万劫不复之渊, 她也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而已!” 神婆的声音略显焦急, 嗓子嘶哑仿若破旧的铜锣, 语气中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艰难。
比起对‘那个人’的憎恨,她的话反而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不该怪表小姐的,分明就是你欠了表小姐,欠了小公子,欠了整个梁氏才对啊。”
枯枝般手指猛然一松,神婆似是被人抽去了浑身的力气, 她眼角淌出浊泪, 低喃道:“若不是你一意孤行, 她如何会那般决绝。她替你背了灭族之罪,到死都无法洗脱,可你扪心自问,当初错的究竟是谁?”
听了神婆的话,晋逸的目光重新回到顾檀身上,就连门外被惊动的阿七与十二也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似是没有察觉那些审视般的眼神,顾檀静静地看了神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若我说,错的不是我呢?”
摇着墨扇的手一顿,楚怀珝心下微微叹息。
此时他依旧站在原处,虽面上神色依旧,脑海中却已经不知已经转了几转。
从神婆将顾檀认错那一刻他便知晓,无论这话套出套不出,一会儿一定还会有些小麻烦。
神婆闻言瞪大了眼,她呼吸逐渐加重,似是被气得不轻:“你,你简直……”
只听她扯着嗓子,声嘶力竭道: “若不是因为你,表小姐和梁家八十一口无辜性命如何会无辜惨死!”
顾檀故意露出一丝疑惑:“他们的死,与我何干?”
神婆呆呆的看着他,半晌,突然猛地拉住了顾檀的袖口,用力抓挠,眼中满是疯癫:“八十一口人因你全部葬身火海,你现在却说与你何干?!梁铭啊梁铭,你居然还能说得出这种话?”
火……
顾檀脑中猛地闪过一个熟悉的画面,红色的星星,红色的房子,红色的门还有那个与他同高的、嘴角总是带着笑意的人偶。
尖锐的灰色指甲划破了腕上皮肉,有血珠沿手腕淌至袖口,顾檀此时却垂下了眼,一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怀珝面色凝重了几分,他合了墨扇正要上前,却被晋逸伸手拦下。
晋逸淡淡扫他一眼,转头示意顾檀继续,顾檀沉默了许久,突然道: “梁氏灭族,八十一口葬身火海,可有活口或遗孤么?”
神婆霎时没了声息,顾檀抬眸,分明看到了她眼底那深深的恨意与不甘。
半晌,她忽的笑出声来,声音凄厉而嘶哑:“你到如今都不知,表小姐究竟为何会背下叛族的罪名。”
指着顾檀的手指微颤,神婆一字一句道:“梁、铭,你……”
话音未落,檐上突然传来一阵细索响声,楚怀珝猛然抬起头,只听‘轰隆’一声,屋角立刻塌下一块,紧接着一个黑影便从上而下跳入屋中,没有犹豫便直接攻向床上的神婆。
同一时间,屋外不知何时涌入五、六黑衣人,阿七、十二听到动静,本想进屋相助,却又被他们缠住,一时无法脱身。
眼看那铁拳就要来到神婆面前,楚怀珝一个飞身来到床边,出掌接下他的攻击,随即墨扇一合,转守为攻,直接刺向他的颈边。
那人见状侧身避开,前襟衣服被扇骨划破,露出土白的‘皮肉’。他好像无意与楚怀珝过招,见一击不中便立刻再次换招攻向神婆,目的似乎只有一个——杀了她。
听到屋外的打斗声,楚怀珝立刻皱起了眉,只见他一把将床上的神婆拉起,同时抬脚将面前的黑影踹开。
虽说这小院没有相府那般戒备森严,可若要一次涌入这么多的刺客,不可能会无人察觉。
楚怀珝低头向着慢慢爬起的黑衣人望去,这才发现这人身上衣着与入松亭的那些傀儡一模一样,甚至还有天骑卫留下的刀痕。
难道说……入松亭根本没能毁掉他们,他们只是伺机留在了这里?
楚怀珝思考的功夫,地上的人已经重新站起,他看上去并不像是有任何受伤的样子,除了那本就残破的黑衣上又多了几道扇痕,再无其他。
没有痛感,不知疲惫。
这便是傀儡的优势。
门外支援的天骑卫已经全部赶到,处于劣势的阿七与十二渐渐占了上风,屋内黑衣人再次进攻,楚怀珝猛然挥扇断了他的手腕,他却仿若毫无所察般继续向前。
神婆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她的眼底除了悲哀,并无畏惧。用力挣开楚怀珝的手,神婆踉跄着跑到傀儡身前,“杀了我吧!梁铭!你杀了我吧!”
楚怀珝惊讶一瞬,眼看那傀儡已经出手,无奈之下只得出掌击向那只满是劲力的铁臂。臂上力道虽然被楚怀珝卸了六分,却还是落在了她的身上。没有打中头颅,只是砸在了胸前。
普通人受此一击并无大事,可这神婆到底上了年岁,只见她咳出一口鲜血,倒在床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生息。
黑衣人见任务完成,身子摇晃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他似乎根本没打算离开,只见单掌向上,运足气力后一下打在了自己胸前。
短促的碎裂声响起,一阵白烟之后,地上并无血渍,有的只是一些破碎的木石与白土。白土底部,一条黝黑的长虫正在地上不安地蜷缩,扭动。
蛊虫。
“原来沈意是这般操纵傀儡的……”楚怀珝低喃道:“他居然将母螫种在自己体内么?”
难怪要去宫中偷盗无忧丹。
屋外陆续传来几声碎裂声,只听阿七惊呼一声,“他们体内都有一条虫子。”
“离它们远些,”楚怀珝走出屋内,沉声道:“蛊虫离了母体,便会自动寻找新的母体。”
话音刚落,顾檀已然出手,地上多条螫虫被银丝层层包裹,很快便被绞作虫泥。
天骑卫首领大步走上台阶,单膝跪在晋逸面前,低声道:“卑职失职,还请相爷责罚。”
他一带头,后面的天骑卫刷刷跪了一地,晋逸负手站在石阶上,眼底看不出一丝情绪。
“怎么回事?”
“昨日于入松亭带回的傀儡,本以降服,却不知为何又重新‘活’了过来……”
“是我们大意了,”楚怀珝轻叹一声接过他的话:“沈意以蛊虫控制傀儡,蛊虫不灭,傀儡自然不死。”
石阶下跪着的人垂头不语,晋逸不再看他们,只是淡淡道:“起来吧。”
得到命令的天骑卫并没有动弹,他们依旧跪在地上,似乎还在等着什么命令。
那句“自己去领罚”呢?
此刻晋逸却已经转过头去,目光直视一旁沉默不语的顾檀。
楚怀珝见状咳了一声,心道果然还会有麻烦。
漫不经心般向右迈了半步,楚怀珝自然而然拉住了顾檀的手,轻轻向后一带:“沈意既已经杀人灭口,便说明里面必然大有文章,此时他身份已经暴露,自然不会回百晓阁,所以我们现在也只能从卷宗下手了。”
“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晋逸挥了挥手,天骑卫的众人一愣,犹豫片刻后,还是起身将顾檀围了起来。
似是料到了他的动作,楚怀珝并无惊讶,只是微微一笑:“晋相爷这是做什么?”
晋逸平静道:“我原以为他只是梁氏外家或其他无关紧要之人,现在看来,他该是与此事关系密切。”
楚怀珝挡在顾檀身前轻笑:“你晋相爷公事公办也要讲证据,平白无故抓我的人,我可不干。”
晋逸扫他一眼:“平白无故?你现在到学会装傻了?”
神婆的话已经充分说明顾檀与梁氏嫡系相关,再加上他控人的招数,若猜的大胆些,说顾檀是梁家灭族事件中出逃的少族长也未必不可信。
“你若非要所谓证据,等我回京翻过案宗自然有了。”
楚怀珝闻言微微蹙眉,只得无奈解释道:“这些他也是今日才知晓,梁家之事牵连太多,我与他同行三月有余,你难道还不信我?”
“不信。”晋逸几乎不假思索道,眼神却缓和了许多。
楚怀珝被他一噎,差点一扇子敲过去:你当初与我老子串通把我扔出京都查案时怎么不说不信!
“若他真是梁家嫡系的人,这事如何与他无关?”
楚怀珝轻笑道:“可他现在是我楚家的人。”
果然是不打算让步了。
晋逸难得皱起了眉,只见他一甩衣袖:“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做勉强,但最后他若难辞其咎,你便与他一起去牢里蹲着吧。”
知他松口,楚怀珝打开墨扇于胸前轻摇:“若我们真入了狱,还请左相大人在探监时,别忘了将那一半的秋露白送来。”
晋逸闻言抿了抿唇, “你还有时间考虑这个。”
想到自己身上的续命丸以不足十粒,晋逸顿了顿,突然道:“你打算何时回京?”
楚怀珝闻言望向顾檀,后者从出门起便一直心不在焉,也不知贪欢的毒性究竟怎么样了。
无论如何,毒素总是早日去除才能安心。
楚怀珝沉思了片刻,对晋逸道:“若你方便,明日我们便一起回去。”
晋逸点点头,挥手撤开天骑卫,众人对视一眼,正要开溜,便听着左相平静的声音传来:“各自领罚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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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芜凉的营养液~
昨天发烧39度,吓了一跳……
最近流感猖獗,小天使们要注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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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京华
好热。
周围白烟滚滚, 火舌舔舐着屋脊,将整片天空映成一片血红。
“快跑, 快跑,别回头……”
身后的楼阁已然轰塌,喉咙被熏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六岁的男孩紧了紧手臂,他将怀里的东西抱紧, 踉跄着向前跑去。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浓烟夹杂令人作呕的焦臭, 鼻涕混着眼泪一起流下,滴在怀中的红绸上。
红绸之中躺着一位玉琢粉雕的婴儿,男孩将绸上秽物拭去, 只见那孩子正皱着一张脸, 似乎下一刻便要啕嚎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