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魏拾遗到了医馆,发现医馆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周赟。周赟的整个背部全是鲜血,人已经昏迷了,满脸苍白的躺在医馆内堂。
见魏拾遗来了,周浦急切的对魏拾遗说道:“魏拾遗,我家虞候受了伤,背上有很多石头,你快些把这些石头取出来,求你了,一定要把我家虞候治好。”
第49章 049 我不怕苦
石头?魏拾遗眼神微凝, 他上前把周赟背上染满了鲜血,已经碎成了布条的衣服撕开,布条一撕开, 周赟背上的伤口立刻显现了出来。
那不是魏拾遗想象中的刀伤,而是石头的砸伤, 更确切的说应该是被许多石头砸在身上形成的伤口, 除了有很大的伤口, 还有许多的细小石子卡在肉里面, 陷进了身体里。
他的那一整个背部, 全部都是石子, 伤口里还有砂砾。
那些石子想要取出来, 就必须用到外科手术,这个时代的郎中会一些外科手术,比如正骨, 刮肉疗伤等, 但是要细致的把那些石子取出来, 还是需要一个操作纯熟的郎中。
“今天傍晚,我们在山里实验武器的时候,就是你弄来的那个,结果石头飞溅出来,虞候躲闪不及,就被炸到了。”
“本来我应该找家里的郎中给虞候治伤的,可是那些郎中都说这么多的石子他们取不出来, 也没有工具。天色晚了,我想到你之前帮一个人从肚子里取出来一个孩子, 然后你还做了手术器具,我就把虞候带到你这里来了。”
周浦在旁边一脸焦急的说道, 魏拾遗听了,脸色更凝,果然是爆炸的伤口吗?所以说他们今天傍晚听到的那个声音就是周赟带着人实验的声音,他并没有猜错。
他不知道周赟他们实验出来的炸.弹威力有多大,也不知道周赟到底在多远受到的冲击,但是他知道在现代被炸了,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魏拾遗了然的点点头,就让周浦出去了,然后让店里的伙计去把王助教他们叫过来,周赟表面的伤口看着严重,但其实把石子取出来就可以了,最重要的是周赟身体内部有没有内脏受损,受损的严重程度,这个他一个人做不来,必须找人一起做。
再然后,魏拾遗让林锦元进来打下手,林锦元没有接触过外科手术,但是他可以帮忙处理周赟身体外面的伤口。
古代没有检查身体内部状况的机器,这一切都得靠经验才可以判断。魏拾遗轻轻按压着周赟的肚子和胸腔,没有按压到明显的鼓胀,他轻松了一口气。
等王助教他们来了,他们或许有办法检查有没有内出血。
魏拾遗可以使用现代机器和一些经验检查是否内出血,但古代没有条件,内出血很严重,必须很强确切的判断才行。古代这些郎中,他们虽说没有现代的只是,但是千百年积累下来的知识也不可小觑,或许王助教他们有一些办法。
情况紧急,没多久王助教他们就来了。他们之前被魏拾遗叫过一次,再一次被叫来,已经驾轻就熟,他们看了看周赟的情况,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几人没有多余的话,就配合着魏拾遗开始手术了。
这一手术便是半个晚上,到凌晨两三点魏拾遗和王助教他们才出来。古代光照条件不行,没有无影灯,也没有手术室,晚上只有煤油灯,看不清细小的伤口,因此他们做手术比给李三姐接生更为细致和小心。
幸运的是,周赟没有内出血,内脏是有一些损伤,但是因为周赟身体强健,或者距离爆炸中心有些距离的原因,他的内脏损伤并不是很严重,只需要静静的修养一两个月应该就能下地了。
做完了手术,魏拾遗和王助教他们就出了房间。门一开,外面的周浦就冲了过来,问周赟的情况。魏拾遗和王助教他们如实说了,看周浦的表情微缓,这个手术才算真正的完成。
手术做完,劳累了近乎半夜的魏拾遗和王助教他们就要休息了。医馆里没有多余的床,魏拾遗就安排人送王助教他们回去,努力压下到了嘴里的哈欠,他撑着精神给王助教他们叫了一辆马车。
送王助教他们出去的时候,想起什么事,魏拾遗问王助教,“先生,有很多人都知道我给李三姐接生这件事了吗?”
“啊?”王助教愣了一下,随后才说道:“本来这件事是除了我们几个没人知道的,不过后来你不是被叫去开封府了吗?书院里闹了一段时间,然后你帮人接生这件事基本上的郎中都知道了。”
什么?魏拾遗有些惊讶,基本上的人都知道了,那为什么郑双成没有表示出来过?
好吧,郑双成也不像是会关注这些话题的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王助教问道。
魏拾遗回过神,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也不是突然想起来的,就是刚才周浦说听他之前给李三姐接生过孩子,魏拾遗刚才没注意到这句话,做完了手术才想起来。他觉得知道那件事的人应该不多,却没想到连周浦都知道了。
所以说是开封府那件事暴露他了,魏拾遗托着下巴想到,虽说接生婆这个名声放在一个男人身上,在这个时代不怎么好听,但是让其他人知道外科可以救人,也是很不错的,看现在周浦不就是把周赟送到这里来治病了吗。
不过那些人就没有批判他吗?这个时代开膛剖腹是违反律令和礼法的,那些人知道他剖开了人的肚子,对他就没有偏见吗?
魏拾遗回想起从开封府出来的那段日子,似乎真的没有听见人说过,也没有人来抨击过他不应该那么做。当然,也或许是他的生活圈子比较小的原因。
仔细想来,他除了在书院读书,就是在酒家或者医馆。在书院里,他的朋友不怎么多,不熟悉的人不会怎么说话,而熟悉的那几个师兄师弟也不会说他。至于酒家和医馆,更是没有人关心那件事。
事实也如同魏拾遗猜测的那样,他的圈子小,交的朋友也靠谱,因此这么久以来,那些传言才没有传到他的耳朵里。
魏拾遗也不管了,他之前没听到传言,现在没听到传言,那就当不知道。人生在世,总会做一些别人不赞同的事情,如果每一个人的想法都要理会,那么活着多累?
而且他做的事情也不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救人,即使有一些人不理解不认同,那他也没有办法,他无法改变那些人的观点,但他却可以坚持自己。
送走王助教,魏拾遗又找了一辆马车也送林锦元回去休息。
林锦元没走,他把魏拾遗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拾哥儿,周虞候的身份非同小可,今晚虽然把他救过来了,但难保周虞候的伤口不会复发。你还未通过考核,医馆里没人,我留下来也能照料一二。”
魏拾遗微皱着眉思考着林锦元的话,他脸上尽是疲惫,眼底甚至有些红丝,以他现在的状态,想一个人照顾好周赟好像是真的不行。
林锦元也继续说道:“你看你的状态也不行,我留下来帮忙也要稳妥一点。”
“行吧。”魏拾遗对林锦元笑了笑,他拍了拍林锦元的肩,说:“今晚我们两个就一起睡剩下来的厢房。”
医馆有两间房,一间给周赟睡了,剩下来的那一间,魏拾遗可以和林锦元挤一挤。虽说房间不大,但他们两个半大小子应该是能睡下来的。
魏拾遗准许了,林锦元就进屋去收拾了。魏拾遗也打了一个哈欠关上了门,然后进屋休息了。
最终证明把林锦元留下来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那一个晚上,周赟的伤口反反复复的复发,受伤带来的并发症也一起出现了,下半夜魏拾遗和林锦元都没怎么睡,一直到清晨才迷迷瞪瞪的眯了一会儿。
魏拾遗是被门外魏拾欢小姑娘和林锦元的声音吵醒的,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魏拾欢小姑娘跟在林锦元的身后,跟着他辨认药材。
魏拾欢小姑娘对中医感兴趣,经常在医馆学习,因此和林锦元比较熟悉。
昨晚魏拾遗被人叫来给周赟做手术,魏拾欢就被放在了李家。魏拾欢很懂事,她知道魏拾遗出去是有事情,可小姑娘还是很想哥哥,于是今天一早,体贴的李三娘就把魏拾欢小姑娘送过来了。
魏拾欢舍不得吵醒魏拾遗,就跟着林锦元辨别药材,这些药材都是拿过来煎好给周赟养身体的,林锦元在旁边捡药材,魏拾欢就在一边学习。
林锦元也挺喜欢魏拾欢的,虽说她现在年纪尚小,但是从现在开始熏陶,未来小拾欢学习药理应该也会简单一些。
魏拾遗醒来出门,看到的就是林锦元给魏拾欢讲解药材的场景。去院里打水洗了个脸,秋天的水已经有些冷了,冷也有冷的好处,魏拾遗一下子就清醒了。
打了个哆嗦,魏拾遗用帕子把脸上的水珠擦干净了,就往那一大一小过去了。
“拾欢,吃早餐了吗?”魏拾遗抱起魏拾欢问道。
魏拾欢乖乖点头,奶声奶气的说道:“哥哥,拾欢吃了。这个是给哥哥的,哥哥你吃。”魏拾欢回答完了魏拾遗的问题,突然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纸包,把纸包打开,里面竟然装了一个馒头。
馒头因为被魏拾欢揣在怀里捂着,这会儿拿出来竟然还带着温热。轻轻咬一口,馒头和肉馅的香味就侵入了味蕾。
北宋这会儿还没有包子的说法,只有馒头。但馒头也不是现代的馒头,而是和包子差不多,有陷有皮,只是陷没有包子那么多,而形状也和包子不一样。
但不管包子也好,馒头也好,魏拾遗都觉得这个馒头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馒头。
三两下把馒头吃完,魏拾遗抱着魏拾欢去一边洗手,他温声问魏拾欢,“拾欢,你怎么知道哥哥没吃饭的?”
魏拾欢擦了擦魏拾遗的脸,回答道:“刚刚我到医馆来的时候,哥哥还没有起来,现在哥哥起来,也没有出医馆,脸上的洗脸水也没有擦干,你肯定还没吃饭的。”
魏拾遗听了,揉了揉魏拾欢的额头,他没想到拾欢的逻辑推理能力还挺强的。
“然后三娘说哥哥忙了一个晚上,肯定没有睡好,所以今天早上拾欢就在外面帮哥哥带了一个馒头。”魏拾欢继续说道,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魏拾欢,问道:“哥哥你吃饱了吗?没有吃饱,拾欢就再给你买一个馒头好不好?”
“饱了。”魏拾遗回答道,他把魏拾欢放下来,让她在医馆里乖乖呆着,说:“拾欢,你在这里继续跟林哥哥学药材,哥哥一会儿就回来。”
魏拾欢乖乖点头,“好。”
然后魏拾遗转头对林锦元说道:“林师兄,拾欢就拜托给你了。”
林锦元听了,严肃的拍了拍魏拾遗的肩,说道:“拾哥儿,你这也太小心了,刚才你没醒来的时候我把拾欢小顾念照顾得很好,这会儿就算是你不说我也会看好拾欢的,你就放心吧。”
“哎,你这不懂,要是哪天你有了……妹妹,你就懂了。”魏拾遗险些说出女儿这个词,“你能看好拾欢就好,我去去就回来。”
然后魏拾遗再问了问周赟的情况如何,从林锦元那里得知周赟的情况好了许多,这才放心的出了医馆,他出了医馆就直奔外面的早餐店而去。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早上一个馒头不够,所以他还得吃点东西才能填饱肚子。
等填饱了肚子,魏拾遗才重新回到医馆。
他刚回到医馆,就被林锦元告知周赟醒了,并且周赟还在找他。他已经,就赶紧去了周赟的房间,正好林锦元煎的药已经好了,他就端着那一碗药进了周赟的房间。
魏拾遗进去一看,发现周赟真的醒了,周浦也在房间里,他进去的时候,周浦正扶着周赟从床上坐起来。
周赟背上有伤,只能趴着,但趴久了也不好,身体也不舒服,可他不能翻身,一翻身就会压着伤口,于是周赟醒来了就只能坐着了。
魏拾遗见了,连忙上前说道:“你身上的伤口很严重,我能理解你想坐起来的心情,但是我也希望你不要在第二天就做这么大的动作。”
他一边说一边弯身去检查周赟的伤,见没有崩开,这才缓了脸色。
周赟从魏拾遗推门进来都没有说话,一直淡淡的看着他,此时才开口说话,可是他说的话和他的伤口无关,反而说了个八竿子打不到的话题。
“我发现你的态度和之前见我的时候不一样。”
“诶?”
魏拾遗怔住,周浦也怔住了,他不由得喃喃问了句:“虞候?”
周赟抬手轻摆,道:“周浦,你先出去等着,一会儿我把东西给你,你帮我呈到宫里。”说完了之后,他再对魏拾遗说道:“你这儿有纸和笔吗,我要写一点东西。”
“有。”魏拾遗答道。
他不知道周赟要做什么,但还是迅速的给周赟拿了纸和笔过来。接下来,他就看到周赟撑着重伤坐在桌子前写东西,魏拾遗看见的时候,差点没当场把周赟按下来。后来他发现那是写给宫里的,他才勉强按捺住那股冲动。
在古代,官员都是要上朝的,周赟是殿前都虞候,掌管着禁军,要到朝里当值。他昨天傍晚受了伤,没来得及告诉宫里,今天他不能当值,因此就要写明原因呈交给顶头上司殿前指挥使请假。
写完了,周赟就让周浦进来,让他把这报告呈交到宫里。然后,他还吩咐周浦把他们昨天实验的那火器带来给魏拾遗看,一旁的魏拾遗听了,当即很疑惑周赟为什么要把那火器带来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