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既然是自己来了战场,那么便是做好了上阵杀敌的准备,如果真听了他的话到后方保命,那就是和他的初衷相悖。
不仅如此,既然那个金大哥当时没有阻止少年参军,他对少年的能力是认同的,而他保护少年也是自愿的。而且自古以来,战场刀剑无眼,纵然武力高强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全身而退。
是他想左了。
知错就改,魏拾遗摆正态度,认认真真的给少年道了一个歉,“对不住,是我想叉了。”
少年吓了一跳,连忙退了两步,他着实没想到魏拾遗竟然会给他道歉。
道完歉,魏拾遗便要走了。不过他走了两步之后,看到不远处的两个人,他又停了下来,想了想,转身对少年犹豫道:“上阵杀敌需要高强的武力和强健的身体,我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和武力如何,不过我认识一个人,他任过禁军教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你引荐给他,你要不要跟着他多学一点东西?”
少年再次吓了一跳,反问道:“学习?”
“是的,学习。”魏拾遗肯定道。
周侗到了边关,是跟着周赟一起来的。不过周赟是运送武器的官员,他却是保护武器来的。那天魏拾遗在等周赟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在人群中的周侗,只是他还没和周侗师傅见过面。
周赟他们刚才两天,那些人除了周赟都在休息,昨天魏拾遗和周赟能见面请郑双成他们吃饭,那也是周赟抽出来的时间。
魏拾遗早就想着去见周侗一面,周侗可是他的师傅,他这个做弟子的,师傅来了,他没去见面,那也太失礼了。
好巧不巧,他正这么想着,就看到了在前面的周侗和周赟。
于是几分钟后,魏拾遗就带着少年到了周侗和周赟的面前。周侗和周赟正在就目前边关的形式进行讨论,见到魏拾遗过来才停了下来。
“师傅,你来了。”到了周侗面前,魏拾遗便笑开了,朝他打招呼。
周侗抬手就拍了下魏拾遗的肩,佯装不高兴的说:“你这小子,你说我来了有几天了?你可倒好,现在才过来给我打招呼。”说着,他揶揄了一句,“我看呐,是不是没周副都指挥使在这儿,你都不会过来?”
这怎么可能,魏拾遗连连告罪,说他不是故意的。周赟在一旁配合点头,说魏拾遗忙得厉害,就是他也见不了几面,纯粹是忙的,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周侗又不是真的生气,三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便不说了。
少年站在一边,对眼前的景象深感惊奇。周侗正在和魏拾遗周赟说话,但也不是眼里只有他们两个,便注意到了站在魏拾遗身后的少年。
“拾哥儿,他是谁?”周侗问道。
周赟也看到了,他的神色不引人注意的暗了一瞬。
魏拾遗连忙住了话头,拉着少年上前了一步,他没注意到周赟的神色,只对周侗介绍到:“这是我在军中认识的一个士兵,对武学比较感兴趣,他学习过武术,想用这武术保家卫国。只是我觉得他的年纪小了点,就想着他是不是多学一点东西好些。”
“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周侗笑了笑,“你这个小滑头,说个话还拐弯抹角的,你直说不就得了。不过你也知道我不随便收徒,徒弟是看资质的,晓得吧?”
魏拾遗点头,“我晓得,所以只是让您看看。”
“那行吧,我就把人带走了。”周侗道。
魏拾遗问道:“不在这里看吗?”
周侗笑了,指着一圈周围的帐篷,道:“这里是伤兵养伤区,一会儿我和这少年少不得要做上一场,这场地小了,施展不开,还会影响将士们的修养。”
“你就别操心了,我们很快就回来了,我也不会欺负这小子。”说着,周侗就背着手带着少年走了。
临走之前,少年还回头看了一眼魏拾遗。
两人走了,魏拾遗眨了眨眼便不管了,左右周侗不会对少年下手,就决定继续去治病了。他和周赟一起离开,他这会儿才注意到周赟的脸色有些不对。
“怎么了?”魏拾遗勾了勾周赟的小手指头问道。
周赟皱着眉,说:“我不喜欢刚才那少年。”对少年的厌恶没有丝毫掩饰。
“能力不够,不知深浅,战场不是别的地方,稍有差池就会殒命,他自己死了无所谓,连累别人却是不行。”
自小跟在王爷身边,后来跟在官家身边的周赟可以说是在阴谋中,危险中成长的。那个境地是个危险的境地,不允许弱者存活,也不允许连累别人的弱者存活。
战场也是一样,所以周赟在得知那个士兵是救少年而受伤之后,就对少年的感官特差,若就算了,连累别人算怎么回事。
周赟还是第一次这么冷冰冰的批判一个人,弄得魏拾遗怔了一瞬。他想了想,思及刚才少年刚才的神情,便拉住周赟的手,轻声细语的和他说了下他从少年那里听来的话。
他不求着周赟改变对少年的形象,他只求让周赟知道那个少年真正的打算。
周赟听完,果然表情顿了一瞬,接着他侧头有些不明白的道:“你为什么要为他说话?”
魏拾遗笑了笑,回道:“你一心想着大宋变好,也想着大宋边关稳定,朝中有许多人看不明白如今的形式,大宋子民也有许多看不明白,如今知晓必将打仗的人不多,那少年虽然看起来冲动了一点,但他却是一心为着大宋着想的,未来说不定也是一员猛将。”
“你向来欣赏那样的人。”魏拾遗眼角带笑,神色揶揄,“我不是为他着想,我是为你着想啊。”
周赟脸上的不悦彻底消失了,眉眼间还带上了愉悦的神情。
“我接受了。”
“什么?”
“我说我接受了你的说法。”
魏拾遗笑了,他的爱人可真是个傲娇。
接下来,魏拾遗便去给将士们治病了,周赟则是去了云将军那里,他虽说不是将军,但也是官家身边的红人,所以某种程度上,他也可以看如今的战事进程,那是周赟最关心的。
到了下午,周侗和少年回来了。周侗告诉魏拾遗他没有收少年为徒弟,而是在他留在熙州的时候教导他一段时间,魏拾遗问为什么,是不是他觉得少年这个苗子不行。
可周侗却是说少年已经有了师傅,所以不能拜在他的门下。同时,他发现少年进攻防守间动作很是流畅优美,便知道他那个师傅也不逊色,正好那少年学习的武术他也没见过,所以两人就没成为师徒,而是打算在这个时间段里互相切磋指导。
当然是少年被指导为主,周侗学习新的武术为辅。
再然后,周侗告诉了魏拾遗那个少年的名字,说他来往这么两次他都没听过魏拾遗叫他名字,就知道魏拾遗还不知道少年叫什么。
然后魏拾遗就知道这个他们眼中有些冒失的少年叫什么了,一个名字不要紧,可如果那名字是历史上的名人那就可怕了。
那少年名叫宗泽,一代名将宗泽。
第088章 犯规
宗泽, 宋朝名将,刚直豪爽, 沉毅知兵。抗金勤王, 镇守开封,保卫东京, 名震敌国。种种事迹数不胜数,历史上多少惊才绝艳的人物也会给宗泽良好的评价。
宗泽作为北宋最后的几位名将,将保卫大宋刻在了骨子里,和金兵战到最后一步, 从不退却,至死方休。
历史上和现代很多人对宗泽有着极高的评价, 魏拾遗也知道一些,之前他来到北宋就想过会遇到许多许多的名人,有王安石,有苏轼, 文人雅士会遇到,自然也想过会不会遇见武人, 比如周侗,又比如宗泽。
历史上的宗泽出现的时间不早,有点晚,魏拾遗便想着或许遇不见,现在却没想到, 他竟然现在就遇到了宗泽。
历史上的宗泽据说在二十岁之前便四处历练, 却没想到, 他竟然这么小就开始了。
他果然不愧是大宋未来的名将,小小年纪就参了军,到边关见识战争的残酷,知晓大宋目前的安危,并且早早的就明白未来要做什么。
那小少年竟然是宗泽,魏拾遗震惊坏了,知道他是宗泽,他就忍不住在空闲的时间去看周侗和宗泽的对练。宗泽和周侗不同,周侗师傅在历史上的记录并不多,大多数都是野史,可宗泽却不同,就是在百度百科上面也有他的介绍。
男人多少对军事都有了解,对历史上的名将也有些了解,宗泽作为一代名将,更是他们口中讨论的风云人物。魏拾遗也不例外,他也讨论过,因此比起缥缈的周侗,他对宗泽更有一种见到偶像的感觉。
这天,魏拾遗收好了手术工具便又去看周侗和宗泽对练,不过他刚走上两步,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周赟。周赟上下看了眼魏拾遗的装束,道:“你是不是又要去看那个少年士兵?”
“你怎么知道?”魏拾遗有些惊讶。
周赟挑眉,“你说说这几天你迟了多久才回帐篷?”
三四刻钟?
“在熙州我们见面的时间本就不多。”周赟接着道,他动了动眉头,神色看着越发冷峻,“如今你又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你想一想,自我到了熙州以来,我们总共相处了多少时间?”
好像确实没多少时间……
魏拾遗打量了一下周赟的神色,拉了拉他的袖子,道:“你不高兴啊?”
周赟面不改色,直接承认,“嗯,我不高兴。”
周赟是真不高兴,他和魏拾遗相处的时间本来就少,之前因为他在宫里,出来的次数不多,好不容易等到出京,有了多余的相处时间,却没想到来了一个少年,平白把他们见面的时间给分走了,他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见周赟这样,魏拾遗想说些什么,周赟却是打断了他的话。
只见高大的少年眉眼低垂,冷峻的气息变得柔和,他抬起手轻柔按住了他眼前清瘦少年的肩膀,道:“明日我要离开熙州,前往河州了。”
“什么?”魏拾遗惊愣。
王绍将军将熙州打下来,他们接下来的目的便是河州,河州过后,青唐吐蕃的大部分就收入大宋囊中。接下来他们只需要休养生息,再趁机攻打西夏,收复西夏就可以了。
这些时日军中一直在准备这事,作为郎中的他们也在帮助军营准备许多药材,随着时间越近,他们准备的东西就越多。
魏拾遗是早就知道这个计划的,但他不知道的是周赟也要去河州,他不是军中的将士,为何要去河州?
似是看出魏拾遗的疑惑,周赟用力抱住了他,语气中带着喟叹的说:“青唐吐蕃失去了大片的土地,剩下的那些都是负隅顽抗,但越是到后面,那些人反抗得越是厉害。”
“河州收复不易,王将军已经知晓我们带来了新的武器,那武器本就是用来支援战斗的,所以这次王绍将军他们出发的时候,我作为运送武器的官员也要跟着去,不仅是我,林大人他们同样也如此。”
所以,趁着他今天还有时间,就和他多相处相处吧。
之前魏拾遗说了那少年为什么参军,周赟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一点,但现在看魏拾遗那么在乎他,周赟就……总之,他不喜欢那个少年。
看偶像重要,还是爱人重要?
在魏拾遗看来,爱人更重要。于是几乎是没有想多久,魏拾遗就对周赟说:“我今天就不去看他了,我们回帐篷。”
周赟暗地里笑了。
魏拾遗一边走一边问,“你去河州那边需要带些什么?衣服你收拾好了吗,需不需要带一些干粮?等等,马上要到冬季了,那边肯定很冷,我去找囊子给你做一个暖手袋,到时候就不用受冻了。”
周赟眼里的笑意更深。
魏拾遗回到帐篷,便去给周赟准备那些东西。
魏拾遗正收拾着,突然他停了下来,把自己的衣服也拿了出来,他道:“我明天去问问药监局的,再问问林将军,看看我能不能跟着去熙州。”
周赟身形微顿,然后笑得更深了,他道:“好。”
深夜,寒意降临,药监局的那几人突然让所有的郎中集合,接到通知,魏拾遗放下手里的活计也去了。
“成哥儿,今天为什么突然让我们集合?”魏拾遗偷偷撞了下郑双成的腰,问道。
郑双成微微摇头,说:“其实没什么事,一会儿就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担心。”
郑双成这么说,魏拾遗就打消了打探的意思,然后他见到旁边也有人想打听,但和他一样,那些人都无一例外的没问到什么。
莫非今天这集合很不正常?
上一次他们集合是通知他们到熙州来,这一次集合……难道是想通知他们可以回汴梁了吗?魏拾遗脑子里想了许多,最后闪过了这个想法,刚想到这个,他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劲。
周赟要去危险的河州,他却是要回安全的汴梁……他不能接受。
可是他们这些郎中不能随意离开军营,也不能随意给自己做安排,朝廷要那么安排,他们也不能反对。
要不等集合完毕,他偷偷的去找药监局的人吧,比起回到汴梁安稳度日,留在熙州或者前往河州,作用可大多了。
打定主意,魏拾遗便不担心了。恰好药监局的人也来了,那是五个人,其中还包括郑双成,那五人站在众人前面,由其中职位最高的人讲话。
“这次我们让你们集合,是为了给你们一个通知,王知府准备攻打河州,明日军队出行,他们需要几个郎中,我们就是来问问,你们之间有谁愿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