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回伤腿,顾澹催促:“你身为老板,把公司的一群员工扔在饭桌上不好吧,赶紧回去。”
武昕森压根就没回去的打算,他脱去外衣,往沙发上一靠,让顾澹将被撞下楼梯的情景,仔细跟他说说。
听到顾澹说好饿没啥力气,才被人轻易给撞倒,要是换平时,他不仅不会被撞倒,还能奋勇擒拿,武昕森问:“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吃。”
顾澹拍拍伤腿:“走不了。”
“我抱你。”武昕森低沉的嗓音,配上一张正经的脸,他倒是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顾澹想象了一下,坚决拒绝,老脸微红。
腿伤行动不便,顾澹要拿东西,武昕森帮拿,要去厕所,武昕森搀扶。从武昕森手中接过一条手机充电线,顾澹叨叨:“你对我这么好,以后要是没有你,可能就不习惯了。”
“怎么,还想换人过?”武昕森大力揽住顾澹的肩,把他圈到自己怀里。
两人正在闲聊,顾澹的手机响了,他低头一看拨打人,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接起电话说:“别想让我帮你隐瞒,赶紧回家。”
顾灵在电话里头着急说:“我也想回家,可是有人不让我回。”
“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顾澹忙问。
“我和同学在东盛电影院旁的一家店里,有两个臭流氓堵门,哥,你快来接我们吧。”顾灵请求着,听声挺着急。
她看来是遇上了麻烦事。
顾澹发愁了,他腿伤呢,行动不便,不过他还是说:“把地址发过来,别出店,这就去接你们。”
他进行通话时,武昕森已经站起身,把外套穿上,两人很有默契,也就对视了一眼。
“我妹照片,这张,你拿我手机过去。”顾澹把自己的手机交给武昕森,他手机里有顾灵照片,还有联系方式。
武昕森接过手机,说道:“你在家等我,别着急。”
顾澹点点头。
武昕森来到东盛电影院,在附近找到顾灵说的那家饮品店,街道上人来人往,饮品店外没看到什么可疑人员,店内瞅见两名女生。
武昕森拨打顾灵手机,店内一位女生接了电话,忙往店外张望。
“哥,你在哪?你到了吗?”
“我是你哥朋友,就站在店外,看到了吗?”
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绝然不是她哥,顾灵往店外扫视,当即就看到一位近一米九个头的风衣男,他站在街上,手执手机,衣摆飘动,自带气场,宛若大佬。
顾灵都快哭了,觉得被亲哥抛弃:“我哥呢?”
让这么个陌生大佬接她,她也害怕呀。
“你哥现在不便外出,叫我来接你们。”说话间,武昕森已经来到饮品店的店门前,他推开店门走了进去。
店员齐刷刷看向这位进店的高大客人,没有店员问他要买什么饮料,他看着就不像是来买饮料喝的人。
顾灵和她的女同学站一块,女同学还躲在她身后,武昕森低头问顾灵:“堵你们的人在哪?”
“就在那里,那两个人。”
顾灵手指向对街的一家游戏厅,果然有两个男生在那里探头探脑,见顾灵指向他们,且喊来“家长”,立即灰溜溜躲开。
武昕森见那两个男生应该还未成年,且跑掉了,便对顾灵和她朋友说:“走吧,我送你们回家。”
女同学紧张地抓住顾灵手臂,小声问:“灵哥,他是谁?”
“别怕,我哥的朋友。”顾灵回头安慰。
在武昕森的带领下,两个女生跟在他后面走出了饮品店,就像只大老鹰,带着两只小雏鹰。
没多久,三人坐一车,武昕森开车,两个女孩在后头打量他,窃窃私语。明明能听到她们的对话,但武昕森面无表情,只专注开车。
先把顾灵的同学送回家,接着是送顾灵回家。
当车上只剩自己和哥哥的男友时,顾灵有些紧张,她问开车的大汉:“我哥为什么没空接我?”
武昕森回得很简略:“他摔伤了膝盖。”
顾灵一阵沉默,过了大概两分钟,顾灵又问:“怎么称呼你?”
“姓武。”武昕森的话还是很省略。
顾灵想这是该叫:“武叔叔”呢,还是该叫他:“武哥。”
“你是健身房的老板吗?”顾灵想他显然不是黑涩会老大,这人肯帮哥哥来接她们,人品很好了。
“不是。”武叔叔的话还是那么少。
顾灵想他这人好难亲近,也不知道他和哥哥是这么相识的。
两人没再交谈,汽车继续前进,没过多久,顾灵看见自己的家已经到了,忙让武昕森停车。
她爬下车,很有礼貌地道声谢:“谢谢武叔叔。”
武叔叔颔首,调转车头,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董姨在院子里看见女儿坐一辆陌生人的车回家,忙出声:“小灵,你坐谁的车回来?”
“我哥的朋友啦,哥哥叫他送我回家。”顾灵跑进院子,边跑边说。
顾总听到外头妻女的对话,立即从屋子里走出来,他道:“怎么不请人进来坐坐。”
往院墙外望去,只看到一辆汽车远远驶出,没瞧见车内人。
顾澹从没带过朋友上顾总家,就是女朋友也没带来过,顾总看来挺想了解儿子的交友情况。
武昕森完成任务,回到家跟顾澹汇报,顾澹听完后询问:“没说那两个骚扰她们的男生是谁吗?”
“你自己问下。”武昕森把顾澹的手机还给他,顾灵和哥哥熟悉,应该会说原因。
接过手机,顾澹仍在问:“她叫你武叔叔?”
“怎么?”武昕森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顾灵也就十五六岁。
顾澹道:“我俩差辈分啊。”
武叔叔笑着亲了下顾哥。
两天后,顾澹膝盖上的伤好了,不至于要武昕森抱着他,登上溪东村村郊的小土丘。土丘上正在营建一栋房子,已经打好地基,工人们在上头搭支架,绑钢筋,准备浇筑水泥。
房子的规划已经初现样貌,两层楼房,屋前有水池,屋后有菜园,四周围起院墙,院子十分宽敞。
顾澹低头看装潢效果图,图上处处都是细节,能看到院树和吊椅的位置,能看到书房书架,工作间储物柜的造型,甚至菜园木栏的样式,这些一一在图上呈现,在他们脑中成形。
第54章
黄昏,武昕森载着顾澹从桃花溪经过,见溪畔点缀着数顶彩色小帐篷,那是游客露营的帐篷,帐篷不远处,还停靠着一辆旅游大巴。
近日桃溪乡正在举办桃花文化旅游节,游客不少。
武昕森和顾澹来到桃溪乡已经有两天,他们白日去溪东村,看自家正在搭建的房子,夜晚则回民宿过夜,两地相距不远,挺方便。
“以前看到桃花溪,没觉得有多美,光想着捞溪里的鱼吃。”顾澹望向窗外的溪畔景致,很有感慨。
在成朝的时候,感觉光是活着就耗尽力气,哪还有闲功夫赏花,得衣食足,人们才会去留心身边事物的美好。
“我听阿犊说,我去合城后,你常和村民到村郊捕鱼。”武昕森很难不想到以前的事,他和顾澹此时正身处桃溪乡。
顾澹喃喃:“不捞鱼吃要挨饿,那时的米价好贵。”
现在回想在成朝的生活,早已如隔世,然而那个本该隔世的男人,此刻就坐在身旁,正在开着车,感觉也蛮奇妙。
武昕森眼眸一暗,握住方向盘的手握紧又松开,时隔多年,他仍在意。他前往合城打仗的那些日子,顾澹独自一人无疑过得很苦。
“也忘记了有多难,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你打铁,我割猪菜喂猪的情景。”顾澹瞅眼身边人,他短发利落,下巴光滑,挺括的衬衣,笔直的西裤,哪还有当初打铁匠的样子。
然而无论是武铁匠,还是武老板;是武百寿,还是武昕森,始终是那样一个熟悉而亲近的人。
武昕森眼眸中有深意,他看了顾澹一眼:“等以后在这里长居,筑间猪舍,养两头猪,搭个瓜棚,种花养鱼。得闲院中摘花,山野垂钓。”
顾澹身子向后倾靠,眼睑低垂,嘴角有淡淡笑意:“你喂猪,我摘花。”
他的头被只大手轻而慢地抚摸,堪称宠溺。
不知不觉间,汽车驶上公路旁的一条小路,一间民宿出现在眼前。武昕森把车停在民宿门外,那儿停满一排车。
旅游季节,桃溪乡这间不起眼的民宿客满,武昕森和顾澹甚至没能订到有双人床的房间,他们入住的客房,放置着两张单人床。
下车后,两人先去附近的饭馆吃饭,随后才返回民宿。
在这间民宿住了两天,明日就会退房离去,即便他们溪东村的房子还没建好,但他们在越城都有自己的事业,不能久留。
夜里,武昕森和顾澹一起整理行囊,东西不多,收拾一下就行。收好行囊后,时候还早,两人各卧各床,开着电视闲谈。
隔床而卧,侧身看向对方,倒是有当年住在孙钱村的感觉,那时他们的寝室里也摆着两张床,也是一人睡一张。
明明是一张床的关系,但又要分开睡,那时,谁也不肯先开口说喜欢。
也许是此地此景,使得顾澹追忆起往事。
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小,顾澹陈述的声音也不大:“你走后,我看到你留的信,还有三块金饼,我真的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要说难过,你走的那一天,最难过。”
顾澹把脸往枕头埋,追忆起往日的事,他不想被对方看到自己委屈的样子。
他趴在床,脸埋进枕头,没听到武昕森下床的声音,直到被人从背后抱住,被一具宽实而温暖的身体罩住。
武昕森的头埋在顾澹的脖子与肩膀之间,手臂紧紧勒住对方腰身,顾澹本以为他只是沉默,却听见他在低低陈述:“被敌兵打下马时,我想着要活下来;村落和庄稼被战火烧毁,路上很难找到食物,我也仍想着要回去。”
然而当他回到孙钱村找顾澹时,才发现顾澹已经离开,穿越回去现代了。
对武昕森而言,他一直希望顾澹能回去现代,他为他高兴。
即便失去顾澹,他过着孤零零像鳏夫般的日子,滋味确实不大好受。
武昕森明显犯规,他很少直抒胸臆,顾澹毫无防备,闻语泪落,转过身,用力把人揽抱。
听到对方深切唤着“顾澹”,伸手要帮他擦泪,顾澹带哭腔道:“不许再说话”,同时揪人衣服,把人吻住。
单人床的宽度,容纳他们两人实在很勉强,然而条件有限,也只能因地制宜。
床是后半夜才折腿的,塌前有咯吱的声响,这是床生不能承受之重。
好在客房的地上铺了地毯,床塌的声响不大,没把睡在隔壁房间的住客给吓醒。
第二天退房,前台小哥看着眼前的两位男子,表情有点复杂,他默默地收下了一笔单人床的赔款,做到沉默是金。
武昕森泰然自若(脸皮贼厚)地跟前台小哥结算费用,顾澹老脸没处搁,先行溜到车上。
返回越城的路上,武昕森开车,顾澹仍旧副驾,六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在路上会换着开,避免疲劳驾驶。
随着汽车离民宿越来越远,顾澹的尴尬感消逝,尤其当他们行驶在沿溪小道时,见到晨曦下,桃花溪清水潺潺,夹岸桃花飘落,真觉得宛若仙境。
游人沿着溪畔游玩,三五成群,桃花溪不只有桃花,两岸还有数座古村落,这里已经成为了旅游地。
武昕森开着汽车驶出桃溪乡,朝越城的方向行驶,两人每抵达一处休息区,就换人驾驶,不厌其烦,为了旅途安全。
生活在成朝时,战乱带来的苦难,使得人往往朝不保夕,但在现代,一般人除非作死,否则意外发生的概率实在很低。
车进入越城地界,驾驶车辆的是顾澹,武昕森躺在后座。顾澹没怎么留意武昕森,还以为是睡着了,实则对方时不时睁眼,都在看他。
这一趟旅程,令武昕森想起他们在现代初相遇,结伴前往耳湖时,也是一辆车,两个人。
心里那么充实,因为顾澹在他车上,在他身旁。
车开进越城市区,顾澹等着一个红绿灯,已经是午后,前面的车队很长,估计得再等两个红绿灯才能通过,等待中他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盘。
武昕森在后座问:“累吗?”
“不累,就快到家了。”顾澹绽出笑容,他还以为武昕森睡着了,没人说话,挺无聊。顾澹伸伸腰肢,继续道: “回家后洗个澡,到外头吃顿饭,然后……”
他想说得是散个步,武昕森接得很快:“找张大床,补眠。”
顾澹想起昨夜事,回头横了他一眼。
不过终于回到舒适的家,有张结实,宽敞的大床,感觉还是很美好的。
两人从桃溪乡返回越城,又开始过城里人的生活,溪东村的房子仍在营建,武昕森和顾澹即便不能去监工,也能从建筑队发来的视频里,看到营建的进度。
按眼下的进度,三四个月后房子就能建好,然后就是装修的事了,装修更不必费心,会用武昕森公司的装修队。
顾澹出游两天,手头积累了不少事,又新接了几个单子,顿时忙碌起来,他白日天天在外头,夜晚也没空去武昕森家,而是回自己家睡觉。
他没去找武昕森,武昕森就来找他。
看到他白日奔波,晚上回来还在书房里工作,武昕森是真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