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顾澹才回到自己家中,看着空荡荡的家,他很了解董姨的心情。
一个有颗骚动心的老男人,此时正在进行帆板决赛。
顾澹打开电视观看赛事,获奖的成员里边没有武昕森,意料中,他学帆板没多久,就是一个新手,能进入决赛已经不错。
决赛当日,摄影机似乎没拍到武昕森,就在顾澹往人堆里找人时,无疑间瞅见武昕森和一位女子在角落里聊天的身影,看女子的冲浪服款式,应该就是昨天的那位女子。
这要是个男子,顾澹可能会稍稍有想法,也就稍稍。
电视仍在播放,顾澹进寝室里收衣物,装行囊,他明天要前往桃溪乡,他不只装上自己的衣物,连武昕的也帮他打包了。
第二日黄昏,武昕森打开家门,见到坐在大厅里的顾澹,蹲在茶几旁的黄花鱼,还有跑过去迎接的小黄,武昕森放下行囊,蹲身拍拍狗头。
武昕森起身朝顾澹走去,坐到他身边,一把将人揽住。
“抱歉,回来晚了。”武昕森看到顾澹还在,就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一起去桃溪乡。
嘴很硬,心很软。
顾澹可没武昕森那么热情,把对方肩膀一推,使唤他:“还不去洗菜,我做饭。”
等得天都快黑了,只能明天再去桃溪乡。
分别多日,小别胜新婚,夜里两人一起用行动互诉衷肠,折腾一宿,第二日顾澹睡至午时。
从睡梦中醒来,见到坐在床边注视自己的武昕森,顾澹被看得不自在,把对方的脸推开,嫌弃:“你变态呀,我睡觉你看什么看。”
武昕森嘴角勾起,伸手摸顾澹脸,倒是没说什么。
分隔两地时,想看他睡脸都看不着。
顾澹起得晚,于是去桃溪乡溪东村的日期,又拖延了一日。在武昕森回来的第二天早上,他们两人和一只狗一只猫,才一起装车出发。
武昕森开车,顾澹坐在副驾驶座,路上武昕森的手机响,他瞅眼号码没接,顾澹帮他按接听,传来一名陌生女子的声音:“武先生,下个月也有一场比赛,你要去参加吗?”
武昕森回道:“有事,不去。”
女子又说了一些话,武昕森以我在开车,不便分心接电话,把电话按掉了。
顾澹揶揄:“你把人家怎么了?”
“她的风帆桅杆受损,收不起来,我帮她收帆。”武昕森如实交代,他也就是顺手帮忙,当时甚至没留意对方是男是女。
顾澹自然是和武昕森开玩笑,在电视上看到他帮助了女子。
只怪桃花溪的神力太猛,才让身边这人桃花运不断。
傍晚,汽车开进溪东村的东郊,来到一栋别墅前,院门打开,汽车进入院内,停在车库里。
车门打开,顾澹把黄花鱼从宠物笼里放出,给小黄松绳扣,让它们在最喜欢的庭院里溜达,他和武昕森则搬运一堆物品进入屋内。
他们携带来不少物品,要在溪东村住上十天半月。
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住在溪东村的时间越来越长,从十天半月,到一两月,到半年,再从半年到定居。
这样的变化,经历了好几年的时间,这些都是后话了。
顾澹将汽车里的东西全都搬进屋,他出来看猫狗,正见黄花鱼在庭院里恢复了生气,活蹦乱跳。
黄花鱼仿佛忆起往昔的峥嵘岁月,飞扑向小黄,试图打它狗头,然而小黄早已不是当年的小黄,一爪就将猫头给摁在了地上。
天道好轮回。
武昕森把食材,酱油醋等物搬进厨房,正在厨房里忙碌,顾澹悠闲在前院赏花,看猫狗大战。
第62章
院墙上的凌霄花开得正鲜艳,它清丽,不似花架上的蔷薇花妩媚,在数日前,与它们争奇斗艳的,还有吊椅旁的一株紫藤,它盛开时,蔚然大观,满目的紫色夺人心魄。
正值花季,庭院里种植的大多数赏花植物都开花了,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与前院这些娇滴滴,美艳的花儿相比,后院金黄色的丝瓜花、紫色的茄子花之类可就逊色多了。
顾澹对它们一视同仁,每日清早都给它们浇水,给予相应的照料。
浇完花草和蔬瓜,顾澹弯身在田地里锄草,此时阳光已经有些炎热,他额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阳光能促进植物的生长,也能将受到斩草除根一套服务的杂草晒蔫。
顾澹从茄子植株上摘下两根茄子,放入竹篮,竹篮里已经放着一把葱蒜,两根玉米。他提起篮子,走到瓜棚下面,摘走一条丝瓜,也放进竹篮,不大的篮子装满了。
挽着篮子,绕过屋墙,准备回厨房,这时顾澹看到后院的门敞开,并瞅见狗子大黄那黄色的身影,在竹林中忽隐忽现。
后院门外有条宽敞的石径,通往竹林深处,曲折而悠长,在石径的一侧,是间砖木结构的马厩,马厩宽敞而明亮,偶尔里头会传出嘶嘶马叫。
顾澹往竹林望去,未见武昕森身影,这时,正好听到马蹄嘚嘚声,那是铁蹄踩踏石径的声音,声音由远而近。
武昕森牵马外出溜达,看来正要返回马厩。
养马是件费功夫的事,夜里要添加夜草,早上要打扫马厩,时常得牵马到水潭边溜达。武昕森和这匹马简直情深义重,不亏是曾有匹战马“亡妻”的人。
马儿是匹高头骏马,黑鬣黑尾红体的枣骝马,在武昕森的饲养下,体格强壮如古时的战马。
进入厨房,顾澹将葱蒜、茄子与丝瓜从竹篮里取出,放在水槽清洗,沥干水分,搁在小竹筛里备用。
离做午饭的时间还早着呢,顾澹到工具房里拿出把园艺剪刀,提只花篓,往花圃走去,他去剪花。
花圃种植有茶花、茉莉,还有月季和牡丹,茶花的花季已过,茉莉花芬芳,月季和牡丹正在怒放,顾澹采撷一大捧茉莉,拿剪刀剪下三四支月季,四五支玫瑰。
他剪花时熟练地避开花刺,平日里可没少往花圃里摘花。
黄色的月季,红色的玫瑰,那么相似,交错在一起,插在花篓里。
将花篓提进屋,搁在茶几上,顾澹拿剪刀给花枝修修剪剪,他不慌不忙,慢慢悠悠,乐在其中。
“喵喵。”
黄花鱼走到顾澹身边叫唤,它在主人脚边卧下。
已经是老年的黄花鱼,不大好动,不过它还是很爱在主人身边转悠,也喜欢散步在黄昏的庭院里。
武昕森“伺候”完骏马,回到家中,他一进屋就看见茶几上的鲜花,顾澹正在收拾剪下的一些枝叶,把它们扫进垃圾桶里。
“剪子好使吗?”武昕森坐下身,一眼就看到桌上搁的园艺剪刀。
顾澹已经清理掉茶几上的枝叶,他往沙发一坐,和武昕森挨在一起:“一般般吧。”
武昕森问:“以前那把呢?”
顾澹道:“工具箱里。”
武昕森揽住顾澹的肩,笑而不语:“所以还是我制作的剪子好使。”
“几十块钱的园艺剪刀,你自己做,又是锻钢,又是打磨,制作了两天,你也不嫌麻烦。”顾澹服气,换他真没这样的耐心,也没有这样的手艺。
“还需要什么样的园艺工具?”武昕森眸底有笑意,他享受创造的乐趣,一点也不觉麻烦。
顾澹想了想说:“尖铲、土耙。”
自打武昕森在水潭边修建一间打铁作坊,他就一发不可收拾,给家里打造菜刀,锅碗瓢盆,锄头剪子。
顾澹早瞧出来了,他就是闲不住。
好在他们这是住在村郊,要是住在村里,怕是早被人投诉制作噪音了。
两人坐在一起闲聊,聊的都是生活里一些细小的事,譬如吊椅有颗螺丝钉松了,得修理,要不下回两人一起躺上去,要摔一跤;譬如顾澹说茄子收成不错,今天又摘了两个,武昕森说他想吃茄子煲。
聊着聊着,该做午饭了,顾澹站起身,伸伸腰:“我做茄子煲给你吃,你洗碗。”
“行。”武昕森跟着站起身,与顾澹一起进厨房。
两人的厨艺都不错,各有各的拿手菜,顾澹的拿手菜包括茄子煲。
两人的午餐,是茄子煲、虾仁蛋羹、炖排骨、米饭,菌香丝瓜汤,有荤有素,顾澹口味较清淡,武昕森无肉不欢。
顾澹吃一碗饭,武昕森平日吃两碗饭,在他打铁的时候,饭量还会增加三分之一。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很会吃的武昕森,让顾澹想起以前在成朝的日子,那时候物质匮乏,天天怕挨饿,而在现代想吃啥都有,反而怕长胖。
自打多年前两人开始同居,清清瘦瘦的顾澹胖了四五斤,武昕森一直是老样子,他能吃能喝,身无赘肉。
饭后顾澹收拾餐桌,武昕森洗碗,随后两人一起到院中散步,一猫一狗跟随出来。
两人从前院走至后院,再从后院走进竹林石径,黄花鱼老迈慵懒,留在前院晒太阳,大黄则一路追随两位主人。
跟至马厩前,大黄显然有些踟躇,听到主人们唤它,才克服恐惧,撒开脚丫奔向主人。
枣骝马刚在竹林落户时,大黄不识好歹,绕着马身猛吠,挨着马儿后脚一踢,嗷叫了许久。
踢倒是没踢着,吓得屁滚尿流,充分暴露了大黄怂的一面。
两位主人没多久散步回来,大黄欢喜跟在后头,和主人们一起穿过竹林。
阳光照射的绿荫下,两个双手相扣的男子,一条大黄犬,画面相当和谐。
午后,武昕森待在打铁作坊,打铁声叮叮当当响,顾澹在书房里午休,两地离得较远,传递而来的声响很小,倒不至于扰人清梦。
顾澹躺在长椅上,手中握着一本书,在他睡着之前,他其实也没怎么在读书,而是看向落地窗外的水池,水池里冒出几个荷花的小花苞,就快开花了。
去年荷花盛开的时候,顾灵带着儿子过来,那小家伙在庭院里撒欢,玩得太过开心,以致顾灵要带他回去时,他又哭又闹。
最后给他折下一支荷花,捞了两条小锦鲤带回家。
顾澹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他睡着了,黄花鱼舔了舔他的手,他才迷迷糊糊醒来。
午后清幽,庭院里清风徐徐,静谧得让人昏昏欲睡。
“喵。”黄花鱼撒娇,抬起猫头看着主人。
顾澹坐起身,将它抱起,放在怀里,撸着毛。
偶尔恍惚中,会觉得身边一切不大真实,无论是手中的橘猫,远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还是这宽敞、明亮的房子,落地窗外漂亮的庭院。
有种古今交错之感。
“走,我们去看看铁匠。”
顾澹抱着老猫出书房,正打算往屋后走去,去水潭边找打铁的武昕森,才迈出门,就听到门铃声。
一般都是快递,只有很少情况下是有人来拜访。
每年年初,孙光洪会带着妻女来师父家拜访,往往这时候,顾澹看着孙家的小姑娘越长越大,才意识到时光流逝,又一年。
孙光洪也是桃溪乡人,身为武昕森的徒弟,他从一位装修队里的木工学徒,到现在装潢公司分公司的老总,有自身的奋斗,也有师父的提携。
顾澹往前院走去,果然看到院门外的快递小哥。
凌霄花攀爬在铁门上,爬得很高,一簇簇花朵之下,站着一位快递小哥,他按下门铃,对满院的花儿习以为常。
快递小哥手上的快递不小,纸箱扁平,看着有些分量,他笑语: “你们家最近的快递不少呀。”
以前要十天半月,才会到这栋神秘的别墅派送快递,近来走得勤。
“过两天,还会有几件快递。”顾澹启开院门,从小哥手中接过快递。
无论古今,人们总有一个桃源梦,想过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那样的生活,往往意味着清贫与孤独,唯有现代,即便隐居也有快递上门,十分便捷。
顾澹拆开快递,里边是两本大相册,他和武昕森的相册,有生活照,有旅游途中拍的照片,时间跨越比较大。
当他和武昕森老年的时候,可以在一起慢慢翻看相册,追忆年轻时的时光,他们每一个相伴的时光,都值得回味。
顾澹将两本相册细细看完,已是傍晚。
武昕森从铁匠作坊返回家,见顾澹坐在厅中,正在翻着什么东西,立即凑过脸去看,见是相册。
“这张是我拍的极光照片,你从哪里找出来?”武昕森指出相册里的一张照片,忆起那趟神奇的旅行。
顾澹见到照片上占据大半画面的自己,夜幕下人拍得很暗,他身后是绚丽的极光,他抱怨:“当时叫你拍极光,你拍我做什么?”
武昕森手搭顾澹肩,翘着腿问:“就剩这一张吗?”
那趟旅游拍了不少照片,不过可能后来照片遗失了。
顾澹捧着相册,回道:“就剩这一张。”
“要不再去一趟阿比斯科,陪你看极光。”武昕森实在很宠了。
“我考虑一下。”顾澹其实不觉得遗憾。
他们去过很多地方,每一处都留下他们的记忆,每一处的记忆都还清晰。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不再热衷旅游,似乎是从他们定居溪东村起,他们就心安理得地过起了田园生活。
过了两天,快递小哥再次站在铁门外,他来派送一份扁扁的快递,不用启开院门,快递从栏杆的缝隙里递进。
那是个早上,武昕森正在前院给大黄搭间新狗窝,他身上系条灰色帆布围裙,手上拎把手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