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了,不用道歉,是我的错!”博明望着云殊道,转念:“算了……我去让青檀备车,外头等你。”
云殊望着博明远去的身影,嘴里喃喃。
今日天气大好,来灵虚宫结缘的人很多,马车停在了山下,青檀替云殊背着包袱,三人徒步上山,有几次博明要牵云殊,云殊都只摇摇头,人太多了,他不想博明遭人非议。
爬到灵虚宫前云殊里衣已贴在了后背,一身的虚汗。
几人发现门口竟站着两个侍卫,见三人要入观,抬了刀便开始盘问,什么人?哪儿来的?干什么的?
博明今日没穿官袍,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侍卫,不过方才山下有轿子,只是没注意是哪家的。
青檀上前:“赵博明,赵大人你们都敢拦!”
两个侍卫一对视,这京都可没人敢随意冒充大人,谁没听过赵博明的大名,二人一拱手就要请三人入观。
正当这时,里头出来一个娇俏美人,莲步轻移,仪态万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紧紧跟随,小心翼翼。
两个侍卫一拱手,唤了声:“小姐!”
她,博明认得。就是王招清,太傅独女,现下是士卿的未婚妻了。
博明心道,这京都真是太小。
招清见三人,朝博明福身行礼,眉眼若花,声如清泉:“赵大人怎么也会来结缘?”
博明行礼:“招清小姐玉安,博明与友同来。”招清才把目光集中在云殊身上,见云殊微微颔首,以示招呼。云殊拱手道了声“小姐玉安”。
招清再朝三人示意,便离开了。
云殊望着招清的背影有点出神。
只听得一心的声音传来:“子同哥哥来了,呀!官哥哥也来了!”
云殊一转身,正要迎着一心,脚下却踩上了一个坚硬之物,垂眼一看,绵软的草地上竟是一个金镶玉腰佩。
腰佩在灵虚宫门口,想来是哪位缘主丢的,如此贵重的东西,定是要来寻的,若是他自己,便可在此处等上一等,可现在有博明,他不能让他陪着等,云殊拾起腰佩,打算交给归胥子,缘主来寻也好还给人家。
几人跟着一心正要入灵虚宫,身后却传来一个女子的留步呼声:“公子,且等等……”
众人回头,从那丫头的衣衫看得出她是刚刚招清的一个侍女。那丫头跑得气喘吁吁,到了跟前,见云殊手里的东西,边喘气便笑着:“果然被你捡到了,我家小姐的东西,镂金回纹,玉为祥云……”边说边拉着云殊往一旁走,博明始终凝视着云殊,只见他盯着手里玉佩一阵,而后与那丫头聊了一阵,脸上浮起难掩的诧异,之后紧紧抓住那丫头的手,那丫头朝着博明处看了一眼,一福身,抓了云殊手上的玉佩跑开了,云殊便如失了魂一般,愣愣的望着眼前的虚无。
“子同!”博明朝云殊飞奔而去,他抓着发愣的云殊的手:“怎么了?一个玉佩而已……你方才……”博明想说他方才是对那丫头的轻薄,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
云殊不理会任何人,直愣愣地朝灵虚宫走,嘴里还念叨着:“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云殊回了他原先待过的房间,归胥也来了,与博明客套了几句,见云殊脸色不好,神志有有些不清,替他号了脉,倒也没什么大事。
博明想陪着云殊,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无论他怎么问,云殊都是闭口不言,不但是对博明,连一心归胥都是,他将自己关在房中,博明无法,只得在外头等着。
云殊将自己在房中关了一炷香,开了门。
归胥已经离开,一心和博明青檀围了上来。
“文渊哥哥,青檀,一心,让你们费心了,我就是……只是因为卿哥而已,那是卿哥的未婚妻……我没事了……方才我有些冲动,吓到那姑娘了,他日有缘再见,定要好好与她道歉。”
若是寻常事,博明定是要刨根问底的,只是一碰到士卿的士卿,云殊的行为就不能常论。
“子同,你没事就行。”博明道。
博明陪他一直到临近日落,青檀催着回家用夜饭,不然大公子又要发飙了。博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云殊也又变回了那个温温吞吞,见人微笑的云殊,他送他到观门口。
博明终是拉着他的手道:“明日再来看你……”
云殊微笑着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第44章 44.云思
夜幕落下,灵虚宫的师兄弟们都已经睡了,云殊却还在观前的亭中,左右踱着步。天气渐渐回暖,山里的夜间多了虫鸣,衬的周遭更加地寂静。
忽然鬼祟一声:“哥哥!”,云殊急急看向声音来处,借着月光正是白日里那回来取玉佩的小丫头。
“思儿!”云殊目光这追那小丫头,被那小丫头狠狠一撞,差点两人一道倒在了亭旁树丛。
“哥哥!”
“思儿,你没事,太好了……没事就好……”
白日里,当云思跟随着招清从观内出来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云殊,便偷偷扯下招清随身的玉佩丢在云殊脚边,以求能有说话的机会,她陪着招清下山,行了一段便提醒她玉佩不见了,自己好有机会上山来寻。
白日里,二人匆匆相认,云思见人多,便跟云殊说了今晚再来寻他,匆匆离开了,当时让云殊失神的不是寻回云思,而是他手里的长命锁,他细看后才发现那就是金簪里的长命锁。
当年云江一家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女眷都去了教坊司,云殊当时还庆幸娘亲走的早,不然,去了教坊司那种地方定然生不如死,他以为云思也被抓了去没想到竟到了太傅府。
云殊拉着云思,回到自己卧房,上了门栓。
“思儿,你一直都在太傅府吗”
云思重重点了点头:“哥哥,你记不记得那个后门的小要饭吗她就是招清小姐!是她救了我。”
云殊记得那时候他才九岁,云思八岁,那一年云殊的母亲刚离开他们,云殊和云思在府中有时候连吃顿饱饭都困难,偌大的侍郎府,他们的日子比那些下人还难过。
那日傍晚,他正从厨房偷摸了两个馒头,午餐他和云思都没有吃,让哥哥们使唤着帮他们晒书,说晒不完午饭没得吃,结果晒完了饭都收了,云殊只得出此下策,当他拿着馒头找到云思的时候她正在后门,身边还有个只穿了里衣的小女孩,看着与二人年纪相仿。
“哥哥,有吃的了!”云思一把抓过云殊手里的馒头,要啃下去却顿了张开的嘴,掰了一半给那个‘小叫花’。
那小叫花一把抓过那半个馒头,咬了一口,立马皱了眉头,不过还是嚼着咽了下去。
“思儿,我们只有这两个馒头,它是谁?”云殊问道。
“她说她叫清儿,是太傅女儿……她也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还被人抢了……哥哥,太傅是什么?”云思啃着馒头问道。
云殊见那小叫花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太傅女儿的模样,不过看着她灰毛土土的样子,想着到底自己和云思还有瓦遮头,她估计还得继续流浪,于是将自己手里的馒头也掰了一半塞给了那清儿。
那清儿接了馒头,又跟二人要水喝,云殊就回头给她舀水,可他取水回来,发现那清儿不见了,问思儿,只说是被人抓走了,云殊没有在意,二人在侍郎府本身就自身难保,哪还管得了一个小叫花,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云府抄家,女眷入教坊司,一路上手铐脚镣的过去,正好招清的母亲带着她路过,招清在马车上看到了思儿认出了她,思儿便被王夫人带回了太傅府里。
云殊抚了抚怀里云思的背,很是欣慰。去了王府,有了招清小姐的照看想来日子是比在云府要好很多,想来这几年云思没受太大的罪。
“思儿,这玉佩……招清小姐一直带着吗?”云殊问道。
云思点了点头。
云殊拿出那张画着长命锁的纸给云思:“思儿,你好好看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云思不解,却也听哥哥的话,把纸拿到灯下细细看了看,又郑重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这事儿就变得迷了。
云殊也姓王,难道祖上有亲?这锁是有一模一样的,还是只有一块?士卿会不会真的和太傅府有什么关系?
“哥哥,这几年你好吗?我以为你死了,你怎么有这个东西?”见面后一直是云殊在不断问她问题,都没说过自己的事。
云殊摸了摸思儿的头:“哥哥很好,过得很自在,思儿放心。这东西嘛……对了,思儿,你知不知道太傅家里有一个叫王倩,或者名中有倩的人?”
思儿思索了一阵,摇了摇头:“哥哥,你会一直住这儿吗?你怎么和赵大人识得?”
思儿问题一个接一个,云殊也一一回答着,家族大难,二人死里逃生,这样的重聚弥足珍贵。
一整夜,思儿没有回去,与云殊一道说了一夜的话,思儿睡床,云殊睡地面,第二日蒙蒙亮,思儿才偷摸着离开。
“哥哥,你等我,我一定让小姐同意你进府!”云思道。
昨夜云殊就有了个想法,他要自己去太傅府找这王倩,也许他能替士卿找到家人,即便找不到,据思儿说士卿与招清成亲的日子定在下个月二十,真没什么线索到时候也可以寻机会把东西给士卿,若他不要,再不济也可以给招清,到时候也是士卿媳妇,给她也合理。
到那时候,云殊就可以真的永远都不出现在他的卿哥面前,不用再让他觉得恶心了。所以昨日就和云思商量让他进王府。
目送着云思,见她蹦蹦跳跳地离开,云殊脸上浮起久久不散的笑意。
云思不是他亲妹妹,可二人命运却相差无几,云思是五岁的时候从外头被带回来的,起初被放在大夫人屋里养,大夫人在云江面前应下了,没过多久就随意找了个由头,说云思闹腾,惹得自己儿子女儿不能用功读书,把云思丢给了云殊的母亲。
云殊母亲是府中丫鬟,云江酒后才有了云殊,府里其他的兄弟姐妹不是自家娘亲尊贵,就是得云江的欢心,二人一不讨喜,二无依靠,云江从来不将他们放在心上,从那以后二人便被府里的兄弟姐妹欺负,说低贱的人就该和低贱的人在一起,谩骂殴打不断,云殊母亲致死云江连妾室之位都没有给她。
云殊母亲虽不通文墨,却是个善良之人,有她在云殊和云思至少还有顿饭吃,又干净的衣裳穿,可自从她离开后,二人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衣服也是二人需要在云江面前出现了,顾他们的老妈子才给换。
第45章 45.入府
太傅府气势恢宏,却并不富丽堂皇,看得出王勤为人还算低调,云殊站在府门前,等着云思。
此前云思说求招清让云殊进府,过了三日便有了消息,云思跟招清说了云殊,招清知道是小时候给自己半个馒头的哥哥,但因为云殊曾被流放,是个已死之人,招清跟母亲说着自己院里缺个小厮,上街替自己拎东西,且要会算账的,人都找好了,求母亲点个头,太傅夫人宠女,哪有不应的道理,太傅府还不至于一张嘴都养不起,云殊便轻松地入了府。
招清带着云思从屋里出来,见到云殊,招清微微一笑:“就是你?”
云殊行礼回话:“招清小姐玉安,正是小生。”
“哥哥,称小人~”云思在身后提醒。云殊又重新说了一遍。
招清带着二人回了自己院子。
云思带着云殊安顿,乐呵呵的忙里忙外,往后便能长长久久在一处了。
府里其他人也忙,不过是在忙下个月招清和士卿的婚事,前几日招清去灵虚宫就是去感恩上苍觅得良配,看来她也很喜欢士卿。
云殊知道招清为人善良,又有倾城之姿,想着这样的佳人往后陪着士卿,他定然是能过的舒心安顺的。
云殊坐在灯下,正望着东陵色出神,一只手搭上了云殊道肩:“哥哥!”
云殊一惊:“思儿~”
云思一把抢过云殊手里的色子,自觉坐到云殊身旁细细端详,云殊替她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哥哥这是色子吗,为什么每面都是一个点?”她歪着脑袋问道。
云殊拿过色子,摩挲着那每面的红点:“思儿想知道?”
云思重重点头,喝了那杯茶,支着手,金亮的眼睛印着烛光等着哥哥解说。
“思儿可有跟着招清小姐读诗词?”云殊问道。
思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其实也不算学,我听到有意思的便会问,小姐也会和我解说一二,所以只有些许。”
云殊点了点头:“这色子取一词,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云思虽不懂诗词太多,但这入骨相思她还是听得分明的。她又从云殊手里抓过色子,调皮道:“哥哥是有了相思之人吗?”
云殊微微一笑,低了头。
云思瞬间来劲:“是我未来嫂嫂吗,定是个美人,哪里人,西棱的还是京都的?何时成亲?”云思听风就是雨。
云殊桌下的手紧紧一握,桌上的手端着茶杯一饮而尽,望了望外头的月光:“夜深了,思儿该回去睡了……”
“哥哥休想诓我走,不说清楚思儿不走了,还是哥哥今日还想睡地板?”云殊望着思儿一脸的无奈,他的哥哥可没人要娶,只是那心中之人也是说不得的。
他笑着起身,拉着起云思,拿回色子,推着她便往外头走:“思儿听话,时机到了哥哥会告诉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