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肆无忌惮揩油的陆铮鸣身子猛地一僵,昨晚两人虽同床共枕但相安无事,一夜太平到天亮。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身边又躺着个肤白貌美朝思暮的人儿,要说没有胡思乱想,那是自欺欺人。可是先别说两个男人之间具体到底怎么做,就看和四睡得毫无防备,一脸无辜的睡相,陆铮鸣怎能下得去手。
眼下清晨时分,恰是身心躁动时,被和四一爪子这么一摸,陆铮鸣藏在心间的那簇火苗蹭地上来了,他不假思索地一掌按住那只逡巡的爪子,低低笑了一声:“怎么,督主昨晚没兴致,现在来了?”
和四尚在晕乎当中,被他这么一威胁,脑瓜子咔哒一声转了半下,视线顺着陆铮鸣劲瘦的肩胛往下,落到两人交叠的手上,瞪了片刻,蹭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
陆铮鸣听见响动,嘴角还没勾起一个笑,背部被人猛地一踹,亏得他下盘功夫扎实,和四花拳绣腿的一脚又没什么大力道,猛地晃了一晃竟然又坐回了床上。他嘶地一声揉了揉腰,一手快准狠地抓住还想再踹的那只脚,急急喝道:“别闹!”
这一声怒喝算是彻底把和四给叫醒了,他浑身僵硬地看着陆铮鸣,又看看凌乱的床榻,散漫的记忆终于回归正位。他使劲咽了咽喉咙,将那颗差点快冲出嘴的心脏给强行咽了回去,他镇定无比地拢了拢散开的衣襟:“松手。”
陆铮鸣高高一挑眉,他说松手就松手?
和四见他抓着自己脚的那只脏爪子,恨不得一刀剁了了事,更可恨的是抓就抓了,居然还有两根不安分的手指别有意味地摩挲着脚踝处,瞬间让两人间的气氛萦绕上了一丝若有还无的暧昧。
陆铮鸣不依不饶地抓着他说:“督主刚才那一脚可是好狠,您难道不知道男人的腰是很精贵动不得的吗?”
和四挣又不挣不开,心里头急得上火,嘴上冷冷道:“老子是太监,又不是男人。”
陆铮鸣:“……”
陆铮鸣沉默半晌,他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探究地看向和四下半身。
“……”和四瞬间炸毛,“看你妹看啊!滚啊!你这个杀千刀的瓜皮龟儿子!”
骂出口的那一瞬间,整间屋子都安静下来了。
气氛正凝固时,久违的赵精忠适时现身救场了,就见他风风火火地将门拍得啪啪作响,和四尚且来不及吱声,门“哐当”被人踹开,心急如焚的赵精忠顶着满头风雪冲了进来,嗓门响彻整个司礼监:“督主!听说您终于把那小锦衣卫给睡了?!”
和四:“……”
陆铮鸣:“……”
赵精忠迟迟意识到哪里不对,神色凝重又狐疑地看看衣衫散乱的和四,又看看衣冠勉强整齐的陆铮鸣,悄悄地,慢慢地,向后退去。
和四的脸色比屋外飘着鹅毛大雪的天空还阴霾:“忠忠哇……”
忠忠不说话了,忠忠泪流满面地自己站到了墙角去面壁思过了。
……
时辰已然不早,但幸好今儿雪大,云王的车马尚在京城外十里地左右缓慢前行。和四一边心急火燎地穿戴衣冠,一边掐算着时辰,估摸着差不多赶得及去城门迎接云王时才松了一口气。
那头陆铮鸣早已穿戴齐整地打算告辞了,今儿小皇帝不习武,又逢藩王进京这等要事,北镇抚司下的各卫所这时候应该和东厂差不多忙活得脚不沾地。
屋里没有旁人,都是和四的心腹,他也没藏着话,直接与陆铮鸣淡声道:“你才升了百户,又当了皇帝的教头,此时正是风头无二,招人眼红的时候。今儿就算不当值,也该去露个脸,亮个相。”
别有事没事,往他这跑给他添堵!都说东厂提督是高危职业,和四非常担心自己不是死于义愤不平的江湖豪侠之手,而是屡屡被这个锦衣卫小百户作弄得折寿!
这话不用和四说陆铮鸣自然省得,如今锦衣卫正使悬空,大权全在岳钟一人手里。此人虽然不是奸佞,但甚是较真,尤其是自己又有“办事不利”的前科,来宫中教皇帝武艺大约已引起了他一些猜忌,今日这种特殊时候更不能让自己太过显眼,便与和四点头道:“我明白,”他凝视着蟒袍玉带,贵不可言的东厂提督,压低声道:“你也要。”
这话有些亲昵,赵精忠眼皮一跳,两眼和刀子一样扎向这个玷污自家督主的小锦衣卫。
和四浑不在意屋内紧张复杂的气氛,淡然点了点头,一挥手:“去吧。”
陆铮鸣没再多留,转身即走,走了没两步,他回首看和四。
和四恰是仿佛心有所感也抬头看了过去,两人视线不约而同地交织在一起,和四虽然看不清陆铮鸣逆光而来的眼神,但是心头莫名地跳了一跳,像一根沉寂已久的琴弦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一拨,拨出他自己都无法捉住的回响:“你……”
陆铮鸣腰挎长刀,微微偏过脑袋,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没什么我就想再看看督主。”
李报国一脸淡定地仍在给和四整理袖摆,赵精忠则是一脸“卧槽大清早地就虐狗真的好吗”的震惊。
唯有和四的表情是平静的,但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他一直紧绷的额角眉梢在此时不自觉地缓和了下来,就如他乱起来的心被陆铮鸣一句话缓缓抚平,他不耐烦地嫌弃道:“看也看了,快滚吧。”
陆铮鸣一笑,压了压帽檐,人如一株傲雪挺立的青松,身腰笔直地大步流星而去。
他刚跨出庑房的门,一个装束利落的男子低头弓腰匆匆踩雪冲向房门。
陆铮鸣一看便知此人是东厂的番子,他目光微微一凝,余光掠过擦肩而过的番子,却没有做任何停留,足下甚至没有片刻迟疑,仍是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番子裹着风雪叩开了和四的门,两下扫去袖上的雪,从怀中抽出一封卷起封死的密报,跪地交给赵精忠:“督主,事关云王的急报。”
和四刚挂好厚实的狐裘,打算出门,一听此言便站在原地,面带狐疑地接过赵精忠转交来的卷筒,一刀划开火漆,抖开卷起的纸条,一眼掸去脸色顿时一沉。
赵精忠见他面色不虞,忐忑问道:“督主,云王可是出了事?”
“出事不至于,”和四冷声道,“不过,看来他是给陛下和咱们送了一份大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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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意外之惊
燕京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更为寒冷干燥,北风像片片刀子刮在人脸上,密密麻麻的雪花夹在咆哮的寒风中往脖子里钻,刺得骨头都疼。
可元正将近,哪怕这样一个大雪天,披着层层素装的燕京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吆喝声响彻东西两市,连最穷苦的落魄户都要赶在这时候上街称上几两肥瘦兼有的猪肉,再从案台边切下一刀薄薄的猪耳朵边,勾上一小筐圆菜,等年三十晚上就是一锅喷香的炖菜。
和四打有记忆起只吃过一桌这样的炖菜,那是他被/干爹捡回去的头一年,他干爹在宫里头陪着先帝和各位王宫贵胄们醉生梦死,喜庆新年。他一个人在小院里和那只公三花大眼瞪小眼,院子里冷清清的,有灯没人,锅灶里一点火星都见不着。
他干爹正忙着明枪暗箭地在酒桌上和六部官员们斗,没空想起随手捡来的便宜儿子。
和四一个人在外混迹多年,对这么一个一家团圆的日子并不多在意,顶多这一夜里头遇上一两个善心的富户能讨碗有肉有菜的年夜饭。但是,此时此刻听着外头噼里啪啦不停的爆竹响,他强行搂过坚贞不屈的三花猫,捏了捏猫蛋蛋,突然感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失落。
也许是因为从前的他居无定所漂泊惯了,没有家的概念;现在突然有了一席避风躲雨之地,被四堵围墙安安生生地护在里头,闻着巷子里家家户户飘出来的饭菜香,和四抱着猫绕着墙根一圈圈走着,贱兮兮地想还不如出去讨饭呢,起码能见着两张笑脸,再像模像样地说上两句貌似很有学问的吉祥话,便能被人好一通夸奖。
这是和四多年来乐此不疲的大年夜娱乐活动。
等到今年,他有“爹”有房,却突然失了趣味。
终归还是有人记起他的,和四干爹身边的四大护法赵精忠是个惯会操老妈子心的婆婆嘴,他主子忘了他却是没忘自家督主捡回来了只和猫儿狗儿似的干儿子。
大年夜是王招财他们当值,又是宫里头,于是赵精忠便和李报国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酒菜来慰问孤苦无依的少主子了。
赵精忠一边叨叨地和李报国说着“多可怜啊,这大过年的就一巴掌大的孩子一个人”,一边推门而入,却见着“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孩子双手叉腰,和炸毛只小公鸡似的瞪着墙头,卷着袖子正要往上爬:“我日你个仙人板板!敢拿石头砸老子!干霖娘!”
赵精忠:“……”
李报国和没事人一样,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也没看见,将酒菜径自拎进了厨房。
倒是赵精忠忧心忡忡地赶紧将这个粉雕玉琢的半大少年给从半截墙给扯了下来,摁着他双肩非常严肃地对他说:“小孩子不可以说脏话的哟!”
和四正被从天而降的时候砸得满心不爽,刚要发飙回嘴过去,定睛一看是他便宜“干爹”身边最凶神恶煞的那个壮汉,嘴巴动了动,咽咽口水什么也没说,乖乖地被赵精忠拉去吃年夜饭。
没走两步,咻的一声响,赵精忠头也没回手疾眼快地向后一抓,原本憨厚的脸上溢出一丝杀气,他摊开掌心一看——半个馒头???
和四和赵精忠两脸懵逼,和四瞅了一眼黑漆漆的墙头,最终抵不过热乎乎白馒头的诱惑,顺手就从赵精忠手里摸了过去,塞进了嘴里。
真香!
那是和四记忆中吃过最香的馒头了,也许是饿了太长时间,也许是头一次体会到“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现在的和四不说作为东厂提督,哪怕是跟着干爹行走宫里宫外这么些年,山珍海味吃过无数,却始终难以忘怀那一口踏踏实实的杂粮馒头。
……
和四闭眼坐在哒哒向前的马车中慢慢拈着碧玺珠串,闻着从遥远街市里飘来的香甜气息,嘴里咂摸了下,仿佛仍是品出那一口半干半涩的杂粮味儿。可惜等不到他多回味片刻,马车上悬挂的风灯撞起的叮铃声将他迅速拉回到现实之中。
涩中带甜的香气烟消云散,只留下从缝隙里钻进来的冰冷寒气。
车外是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踩过快没过脚踝的积雪咯吱作响,这条大道是整个燕京最宽广的主干道,平时也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而今却无半点声息,也不见半个多余人影,只有这一行隆重庄穆的依仗徐徐走过,留下几行笔直前行的脚印。
东厂出巡,人鬼皆避。
没人敢去碰这些杀神们的霉头,即便是在这个大年节里更不会有人出现在东厂番子们的视线范围之内,谁也不想年节变祭日。
仪仗队伍行进得十分迅速,很快便到了城郭之下的天和门,百年城门之外即是云王的车驾。
今日,四大护法齐齐到阵,王招财和钱进宝领着暗卫隐匿于仪仗四周,随机应变。
时常露面的赵精忠和李报国则是左右两将,分护在和四马车左右,虽作常服装束,但却比黑衣黑靴的东厂随扈更让人心生畏惧。
按照消息回禀,云王的车架应该在一刻前已到城门,但是无皇帝圣旨藩王不敢入城,便一直在城门外等候。
和四掐着时辰,晚了一刻到不说,等到了城门也不下车,反倒悠悠闲闲地摸出一包酥心桂花饼,慢慢地掰碎着吃。
整个仪仗一百来号人在大雪纷飞中沉默地立于官道正中,一个个面无表情,仿佛是泥塑铁铸的雕像,没有半分要开门迎人的迹象。
和四一块块不急不忙地吃着糕点,守城的将军和应天府府尹已来来回回跑了若干趟,连礼部尚书都被惊动了,扶着乌纱匆匆赶来,还没接近和四的车架就被赵精忠一柄冷剑隔在三尺之外。
礼部尚书只好战战兢兢地站在一丈外,苦着脸请示:“和厂公,这王爷的车驾到了已久,怎生不开……”
“等着。”和四阴柔低和的声音隔着重重帘帷传来。
穿得厚实的礼部尚书只觉脖子后一凉,像一条毒蛇绕着颈子钻进了衣内,他使劲打了个寒颤,半个字儿也不敢多说了,委委屈屈地站到了一旁。
和四吃完了半包桂花酥有些腻了,便将它丢到一旁,顺手舀起一盏茶打算润润喉,哪成想刚摸到瓷边儿,突然两眼一黑,手腕一抖。
半盏滚烫的茶汤洒在手上,烫红了一片皮肤,和四咝咝抽着冷气,使劲扶了扶脑袋,模糊的视线又渐渐清晰。这种情况似曾相识,和四纳闷地望着自己通红的手背,就着那半盏茶试着喝了一口,没有味道。
是的,没有茶味,只有白水的平淡。
和四困惑地舔了舔唇上的茶水,又喝了一口,这次却是品尝出了淡淡的苦涩与香气。
奇怪,和四拢着袖子坐在那琢磨着是不是该找个太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