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这里还在感慨情深意切,转头太后娘娘就从内室走出来。看见朕坐在椅子上,脸色不是很好,伸手从架子上拿起一个当年和父皇海誓山盟的摆件,“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朕见这情景,心头一跳,站起身对太后娘娘行礼:“见过母后。”
太后娘娘没搭理朕,而是抬手示意小宫人把碎瓷片收拾了,让她们赶紧离开。
朕自己重新坐回椅子上,悄悄怀疑太后娘娘是不是当年进宫谎报了年纪,明明还四十不到,怎么就像是进入更年期了呢。
太后娘娘宫中很快就清场,就连陈敬红都离开了。
朕见状,也有样学样地让王喜福离开。
殿内很快就只剩下朕和太后娘娘母子两个,太后娘娘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椅子上呷了一口。
朕也伸手想去喝,却被太后娘娘拍开手。
太后娘娘凶巴巴的说:“回自己宫里再喝,少在外头吃喝。”
朕悻悻地缩回去,继续忍着口渴。
“哀家说了不想见,还非要等,不是有重要的事吗?说了赶紧回去。”身边没有其他宫人在,太后娘娘说话没那么客道了。
“就是最近春闱的事情,阮先生建议朕选王家的人做状元,是不是您的意思?”其实朕也不知道要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朕要不要听话。
“不是。”听见是正经事,太后娘娘脸色凝重了一些,随即跟朕说:“阮明那人有他的考量,听听没有错。”
朕点点头,太后娘娘正经给朕出主意的时候,判断力是十分准确的。
朕给太后娘娘说了阮先生提的另外几个人,太后娘娘都觉得还行,只是叮嘱朕好好提防许墨。
“山南药方案那事儿,皇儿你不想害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太后娘娘听着朕的描述,还是有些不放心。
春闱事情谈完,太后娘娘盯着朕看了一会儿,忽然问:“皇儿怎么还不走。”
朕总觉得太后娘娘不愿意见朕,不光是不满意朕最近和熠皇叔走得近,还有些看朕不顺眼的因素在里头。
至于为什么看朕不顺眼,这就见仁见智了。
朕跟太后娘娘说了想节省宫里开支,让太后娘娘精简一下后宫的人员,留下必要的人就行。
太后娘娘想了想同意了:“这两年的确出了些事,皇儿若是手头紧张,哀家自然是支持的。再说了,后宫中还养着一大帮闲人呢,都应该动员起来……”
后面的话太后娘娘没和朕说,感觉太后娘娘是要搞事,但朕又被赶出来了,暂时不得而知。
朕心里知道,因为朕不掌实权,头甲三人必然是各方博弈的结果,所以剩余九十七人的卷子,朕几乎是废寝忘食的看完了。在心里头记下有才干的人名字,再派暗卫去观察其人品,琢磨着什么时候朕去亲自看看,将人纳入麾下。
这小半个月时间京城下了两场雨,一场连绵不绝五天五夜,另一场则是在停了一个白天之后持续下了七天,直到放榜前夕才消停。
因为持续不断的雨水,京城很多房子都有受潮的迹象。不过当年大齐开国时候规划京城,就有地下排水系统,小半个月的雨水还没淹到京城百姓的房屋。
但护城河的河水水位暴涨,城外的春耕迟迟不能开始,早朝时候应天府尹上报了好几起孩童溺水事件……
林林杂杂的事情让朕忙得不可开交,几乎都快忘了放榜日的事情。
春闱放榜,王家出了个状元的消息既是王家意料之中,又是值得说出去夸耀的事情,朕看着王家给朕送来的谢恩礼物,心情不由复杂。
这么多东西,世家都是真有钱,将来朕要是缺钱了,就去这些世家打秋风。
王家沉浸在家里出了个状元的喜悦之中,还没有意识到阮先生亲自操刀,给他们挖了个大坑。毕竟王家已经落魄好些年了,眼看着要有起来的讯号,自然是开心的。
放榜之后,几家欢喜几家愁,比如吴家的这位本家少爷吴宏闻,就非常恼怒,春闱放榜他排第四,端看名次是个好消息。
但偏偏宫里探听出来的消息,陛下见过那位许墨,说他长得好看,所以点了探花。
吴宏闻愤愤地让管家拿镜子过来,照着照着,吴宏闻又摔了一块儿镜子。
本少爷哪里丑了!
作者有话要说:高析:阮先生出的主意,和朕没有关系,朕清清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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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说好六千就六千,秃头乖巧.jpg
第38章
☆·38朕之前还怪担心的。
朕听戚风回来汇报吴宏闻摔镜子的事儿,心里头对阮先生的佩服之情溢于言表,听得朕连大米饭都多吃了半碗。
阮先生这招挑拨离间,用的是再单纯不过,吴家大约对吴宏闻的实力还是心里有数的。朕虽然没看上吴宏闻做头甲进士,但还给他排了个第四,显然是相当够意思,所以除了听说朕看许墨颜色好,于是点为探花的吴宏闻之外,似乎也没谁不满。
吴宏闻想跟家中闹,还被罚了一顿。
京中世家子弟的相貌,那都是十几代美人基因改造的成果,吴宏闻自然是算不上丑的。不过和他同辈儿,又同是四大家族出来的谢云洲,才是京中少女崇拜的对象,并且在谢云洲中探花以后,这种崇拜达到巅峰。
可惜谢云洲高中之后就离开京城,跑去江南当了个县令,京中少女无从得知其最新消息,谢云洲的人气明显是淡了。
像吴宏闻这种世家出身,从小的比较对象都是其他世家子弟,王贺、谢云洲这样的对象。尤其是在谢云洲因为相貌被点为探花之后,吴宏闻是好好地在心理嘲笑过谢云洲的——
以色侍君。
偏偏现在被一个他们家招揽的无名之辈,靠着他最看不上的皮囊,超过自己,成了头甲进士。
人有时候就是双标,很显然吴宏闻就是这种双标的人,他自己可以觉得他不是英俊帅气的类型,但是别人不能这么说。
戚风在朕面前,绘声绘色地说完吴宏闻的反应,一本正经地模仿吴宏闻照镜子、摔镜子,朕乐不可支地给戚风抓了一把御膳房今天送来的炒瓜子。
“尝尝,可好吃了。”说完,朕示意戚风坐着说话。
头前朕跟着榅皇姐出去,竟然在客栈雅间里看见瓜子,不是宫里常见的西瓜子、南瓜子,而是正正经经地葵瓜子。
这东西朕在宫里可是一次都没见过,没敢在外头吃,朕就吩咐了御膳房给朕炒瓜子吃,结果宫里的御厨拖到今天才把成品送来。
五香炒瓜子,朕闲着没事儿可以吃的小零食又多一个,开心。
当然朕最开心的事情,其实朕今天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戚风这么一个头铁正直的中二病,竟然已经学完了戏精的自我修养。
看看先前学吴宏闻的时候,就算朕没看见过原版,也觉得戚风学得入木三分。
入木三分?入慕三分?咦。
朕在脑内刺激地开俩暗卫车,心虚地看了一眼会读心术的王喜福,结果王大聪明意味深长地对朕笑了笑。
朕:“……”
嘿,还好戚风不会读心术。
说起来,三分够不够开车啊。
戚风看着瓜子,问朕:“这是什么?”
“葵瓜子,听御膳房的说,这是最近才在京城流行起来的玩意儿,早时候宫里还没有,是皇上在宫外头看见,御膳房才弄来的新鲜零嘴。”王大聪明虽然对朕神秘的笑,但却认真地给戚风解释。
戚风听完,学着朕开始剥瓜子。
一边儿剥,一边问朕:“陛下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朕刚刚把紧张刺激的当面儿编排丢开,还没回过神来。
“吴宏闻啊。”戚风手速极快,剥瓜子快得飞起,眨眼工夫就剥了一小把,学着朕一口塞进嘴里。
“不用管他,过犹不及。”朕想了想先前阮先生给朕讲的功课,有点惆怅。
阮先生明里暗里的意思,其实是在说朕能力不足,不应该试图隐藏自己的能力——
简单来说,阮先生就是说朕总共没多少斤两,再怎么隐藏,该干不过还是干不过,坦率一些更好。不然连隐藏自身的能力都没有,只会给人徒增笑料。
朕心里头叹气,开始反思自己,以前不是真的做错了些事情。不过朕想了半天,思前想后觉得朕以前也没做什么事儿啊。
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要那么变的。
朕放弃思考,觉得亲自剥瓜子太累,而且剥瓜子影响朕看话本子,单手嗑瓜子又不够雅观。于是让王喜福过来剥瓜子,朕半蹲在榻上矮几前头,只管看书和吃。
好不惬意。
放榜出去第二天,便是探花会,朕一大早就被王喜福喊起来,穿戴正式的朝服。
因为今天上朝的时候会有头甲进士领着其他参与殿试的人,一同进宫来拜见皇帝,朕这个NPC要很早就戳在勤政殿。
而且不能像平常一样随意!
毕竟是春闱进士头次上朝,所有人都会非常正式地出现在今天早朝。
就算朕是皇帝,也是一样的。
从进入勤政殿,所有朝臣们今天都很严肃,就连王喜福喊他们跪拜,都仿佛比平日里整齐划一了些。
朕把人喊起来之后,王喜福一甩手里的浮尘,高冷宣唱:“宣新科进士进殿面君。”
随即站在勤政殿门口的王富贵传唱:“宣新科进士进殿面君。”
太监的嗓音还是那么有穿透力,一层层地声音自勤政殿传到外头中门,得到指令以后新科状元、榜眼、探花三人从中门进宫,而其他人从偏门进宫。
皇宫的中门,一向只有皇帝陛下才能走,其他不管什么人,就算是太后娘娘也是没走过中门的。但是科举头甲三人不同,在今天他们仨能从中门进宫,也能从中门出宫。
这是一种皇帝彰显恩宠的表现。
不过在朕看来,这就是巩固皇权统治的心理暗示。要是没有等级制度,中门和偏门有什么不一样吗?不都是进宫的路线。
而且中门、偏门是并行的,也就是说直线距离是一样的。
可在这个封建社会,将中门规定成皇帝才能走,目的就是为了暗示皇帝的与众不同,受命于天!等规矩深入人心,中门就成了高贵的象征。皇帝们再把走中门,做为赏赐、恩宠再给一些有特殊功绩的人……
不得不说,历朝历代为皇帝身份与众不同做贡献的前辈们,都辛苦了!
你们都有大智慧!
朕这个后生小辈自愧不如。
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今天新科状元面君,老天总算给面子放了个晴,朕看着王贺、秦仲誉和许墨三个人走进来,感觉整个勤政殿都好看了不少。
年轻地新面孔,王贺相貌堂堂,温和通透,明明王家式微,王贺肩负复兴王氏的重任,此时却气定神闲;明明是第一次以官员身份站在勤政殿,却像是常常出入这里,颇有一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从容。
朕觉得,腹有诗书气自华大约就说的王贺这种人。
秦仲誉和他义父秦虎,如出一辙,都有些傲气在身上,不过大约是秦仲誉是三人中最年轻的,他才将将十八岁的年纪,进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眼秦虎。发现秦虎根本都没抬眼撇他的时候,秦仲誉眼神稍微失落,却又很快燃起斗志,恢复成傲气少年的模样。
朕把这段儿互动看在眼里,发现秦虎将军和他这个义子秦仲誉,两人的关系也很有文章啊。
许墨是朕最熟的,换了一身朝服也丝毫不掩风华,许墨他谪仙下凡的容貌真是不愧为探花之名。不过许墨走近之后,朕看见他依然眉心点着小红痣,不由得有点乐,这人看着一本正经,其实是个闷骚臭美的孔雀精吧。
状元、榜眼、探花三人进宫面君,王喜福给他们挨个儿宣旨,虽然放榜时候就知道了,但早朝正式宣一份是规矩。
王喜福宣完,三个人跪谢领旨,接着就是剩余九十七人一道宣读的进士圣旨。和头甲不同,这一份属于恭喜居多,而且只能听听就算,他们手里没东西。
这么一对比,以吴宏闻为首跪在勤政殿外的九十七人颇有些辛酸,尤其是朕努力看清吴宏闻之后,长相的确是不错,虽然比不得许墨这个孔雀精,但也算不上丑。
不过,道理朕都懂,该传播的小道消息,朕还是要传播的——
你,吴宏闻因为长相问题,输给了许墨。
哈哈。
反正头甲和第四名的对比差距是出来了,一名之差,天差地别,还要被人diss长相,朕提前给吴宏闻点蜡。
今天早朝惯例不会讨论什么实质内容,头甲的官职任命还要等些日子,朕领着大臣们往御花园去,探花会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探花会嘛,顾名思义,就是探花郎出风头的时候,状元郎坐在原地,等待探花郎从御花园挑选出最好看的花,送给状元郎。
四年前,朕就是因为这个送花环节,入了陆谢股。
朕坐在宴会上首,看着吴宏闻的表情变化,怀疑今天朕不会入许王股,而是会入许吴股。
可惜今天陆衡和谢云洲一个人都不在,不然新旧两届状元探花,也是很有意思的。
咦,为什么朕脑补西皮的时候,总是会自动忽略掉榜眼?
杨榜眼一身正气,朕不太能磕的下去,不过秦仲誉就不一样了,感觉他很百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