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确实非常简单方便,旁边的甘罗好奇到死了,他厚着脸皮问:“大王,此为何物?”
“此物名为算盘,是墨斗所造,若是甘上卿愿意教扶苏,寡人便将其作为拜师礼赠予你,”说到这里,嬴政笑了一下,“至于如何用,甘上卿可以试试问扶苏……”
甘罗嘴抽了抽,能别这么不要脸好吗!
然而嬴政怼完了甘罗,心情一阵舒爽,教你看不起我家扶苏!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嬴政又掏出了一捆铅笔:“这是墨斗让寡人带来的,让甘上卿别忘了。”
甘罗看着铅笔,感觉自己被坑的很惨……
“既然如此,甘罗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嬴政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再次在袖子里掏出了一沓纸……
甘罗:还有完没完了?!
“还有这篇文章,麻烦甘上卿收进千金阁。”
怀着好奇的心理,甘罗恭敬地接过纸张,定睛一看,词句不通,错字不断,不明所以,乱涂乱画……这是什么狗屁文章!
甘罗抬头一脸怀疑地看嬴政,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但是嬴政一脸认真:“务必妥善保管……”好待后世有识之士观之。
第 87 章
这大概是甘罗第一次滥用私权, 也可能是最不要脸的一次:在嬴政的要求下,甘罗作为千金阁的管理员, 自写自荐, 成功当上了扶苏的老师。
嬴政的这波操作是旁人万万都没想到的,他们都以为嬴政会找一个没家族,没背景, 没身份的人才出来当扶苏的老师, 还很有可能是别国人,结果却冒出了一个甘罗……除了年龄太小之外, 其他的跟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甘氏在秦国的地位不低,甚至可以说是家学渊源,往上刨一刨能找到个太傅——甘龙;而甘罗自己更是年少成名,身居高位, 真说起来, 很多人连评议甘罗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准备好挑刺的人对着甘罗纷纷傻眼,找来找去只能说甘罗年纪小,于是便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后便作鸟兽散,有这功夫还不如再跟家族商议商议,看看能不能从自家里挑个人出来和旁的家族争另一个太傅之位。
嬴政给他们的权限很大,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 毕竟,以前的太傅都是君主定的, 大臣们最多只是影响,而这次可以说是直接将选择全都交给了他们, 这也是最后他们答应嬴政从千金阁选人的原因:这是嬴政跟他们做的交易,你们自己选一个,其他的别来烦我。
甘罗的出现也是李斯没有预料到的,他想过可能最后的名额不是他,但没有想过却是以这种方式,有实话,有点不甘心。
李斯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疑虑,嬴政让甘罗当太傅能意味的事情太多了,无论是从甘罗的国籍上看,还是从甘罗的背景上看……换句话说,嬴政很可能从根本上是不信任别国的人才。
嬴政:别乱想,其实主要是因为甘罗数学好……
当然以上只是一些猜想,李斯也只是怀疑一下,而让他真正不安的是不管怎么样,嬴政不信任他是肯定的。
曾经的他对嬴政的信任是不太在意的,不信我又怎样,到最后不还是得用我吗?但现在李斯突然意识到,或许信任在他的仕途升迁上不是必需品,但是却决定着他最后的结局。
李斯站起身来,起身往外走,不行,他得要早做打算。
……
作为一个儒学大家,淳于越对孔子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相当赞同,因此他虽然结识了相当多的好友,但是彼此之间是并不频繁往来。
所以,有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最近几日这么多人来找他?
那些世家大族也就算了,李斯是他好友也就忍了,为什么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赵高也来找他?!
“赵高?”前来拜访的李斯皱起眉,“他来干什么?”
“不知,他说是拜名而来,”淳于越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赞同,“此人颇具才华,可惜了。”却一直以侍从的身份呆在秦王的身边。
“颇具才华?”
淳于越点头道:“起码在儒术上,我能与之略谈一二。”
要是嬴政或是墨斗在这里,肯定能够发现出不对劲,但可惜知道这个消息的是李斯,在李斯的角度上,赵高仅仅只是一个侍从,他最多只会将赵高列为自己的竞争对手之一。
将赵高记到小本本上,李斯将重心放到淳于越身上,他问:“赵高为什么过来我不知道,但那些世家大族找你,我倒是能说道几分。”
淳于越拱手道:“愿闻其详。”
“他们想让你当太傅。”
……
齐人(划重点)淳于越:哈?
这确实非常是一件非常荒谬的事,在嬴政选了秦国本国人之后,世家大族们反倒选出了一个别国人。
李斯一开始也确实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但最为一个人精,他很快就想出了前因后果,理由很简单,这些大家族谁都不说服不了谁,最后只能找个中立立场的人来当太傅。
只要一个家族选出人来就会被疯狂群嘲,除非这个人本身的能力能堵住所有人的嘴,而之前说过了,秦国自己不生产人才,唯一一个比较出彩的甘罗还被嬴政给选走了,那么这些家族就陷入了一个谁都不服谁的尴尬境地,最后只能挑比较符合家族利益的外人。
而有才的外人一般都是有各种主张的,大部分主张一般都是走革新的路子,换句话说,是侵犯家族利益的,所以他们就将时间转移到了向来实行中庸之道以及比较守旧的淳于越。
而刚好,这也是李斯来找淳于越的理由,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入世家的眼的,但淳于越却可以,对方是他好友,人品是可以信任的,而且对方同样是别国人,至少不会让扶苏对别国的人产生什么偏见。
淳于越心动了吗?他心动了。
儒家是向来主张入世的,当官是所有儒家人的愿望,尤其是当一国继承人的老师,更是直接戳中了儒家的萌点……这可是当老师啊!
淳于越恭恭敬敬地朝李斯一拜:“多谢李兄解惑。”
李斯心中美滋滋:诶呀,真好说话,跟师兄一样好忽悠。
话说,也不知道师兄现在怎么样了,怪想他的,要知道,在老师的一干学生中,可是就只有他们两人推崇法家的。
……
韩国。
韩非已经在宫室外等待许久了,烈日晒得他有些头晕,但他一直固执地守在外面等待父王的传唤。
又不知道等了多久,里面的人似乎是完全不知道外面的状况一样,完全没有动静。
韩非终于忍不住了,他又向侍从问了一遍:“我,我那奏奏章你,你当真,当真传上,去了?”
守在门边的侍从不耐烦道:“前几日便传给大王了。”
“哦,我知,知道了,”韩非低头看自己的影子,“麻烦给,给父王说,说一声,我明日,明日再来。”
侍从有点无奈,甚至有些佩服起韩非了,他向韩非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进门。
“他还在外面?”
韩惠王作为一个古人绝对算是长寿的人了,韩非现在大概有三十多岁,也就是说,韩惠王大概有四五十岁,妥妥是可以算作是一个老人。
如同所有老人一样,他的眼珠浑浊而又发黄,但精神气还算不错,说话中气十足。
侍从低头道:“公子说,他明日再来。”
啪!
韩惠王不耐烦地拿起案上的竹简往下重重一摔,他这个儿子就是不让他省心!整天拿韩国跟赵国和秦国比,说韩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可又与他又什么关系,反正他也活不长了,就不能让他好好地过完剩下的日子吗?!
每天就知道说说说,还一直结巴。
好,这次我就让你说!
韩惠王面色阴沉,冷冷道:“让他进来。”
侍从低头称是,出来让韩非进去:“公子小心些,大王心情不佳。”
韩非抿抿嘴,背影中带着义无反顾,他走入室内,见到韩惠王,认认真真地行礼:“父,父王。”
韩惠王冷冷地看着韩非:“你要进谏?”
韩非点头:“对,韩国地,地处偏远,本就发展,发展不利,况,况,况……”
韩非急地脑门冒汗,他的父王一直盯着他,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一旦没背出书就被老师打的感觉,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留下的结巴的坏毛病。
“行了,莫再多言,”韩惠王摆摆手,阻止了韩非的第四个‘况’,“你可知旁的进谏者都是何样的吗?”
韩非愣愣地看着他的父王,一种不安感在他的心中逐渐发酵。
韩惠王看着韩非呆呆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笑容,干瘪的皮肤在他的脸上形成了可怕的形状,每一条沟壑中都是满满的恶意,他用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低声道:“他们可都不是结巴。”
……
当韩非失魂落魄地回到府内时,他的管家已经等了许久了,可以说,韩非等了多久了韩王,他便等了多久的韩非。
管家看见韩非,赶紧上前安慰道:“公子莫要太在意,老奴信……”
韩非抬头看着从小带到大的管家,当初他被所有人嫌弃头脑不灵光,说话还结巴时,是管家将他送到了荀子的学宫,让他有信心重新站起继续前行,可是,现在他好像又跌到了……
他打断了管家的话,轻轻问道:“说,说话就真的,那,那么难吗?”
管家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吗?有些情况下是难的,知道这个时候,管家不知道该说来安慰他家公子。
韩非也并没有想要在管家这里得到什么答案,而是直接将自己关到了屋子里,将自己的不甘,怨怒一统关在了里面。
管家想了想,转身从库房内拿出一沓纸和笔,这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托人从秦国买到的,本来想给公子一个惊喜,但他的公子此刻正在破碎的信念上迷茫不知去处,所以现在拿出来也好。
管家轻轻推开门,韩非盯着案上的火苗没理他,火光在他的眼中闪忽不定,仿佛随时就会暗下去,但,至少还亮着……
“这是秦国的纸和笔,他们都说好用,老奴就给公子带来了。”管家将手中的东西一件件放到韩非面前,他的声音也是苍老而沙哑,但却匪夷所思地温柔,或者说是慈祥,“老奴觉得说话确实挺难的,所以公子要不试试写下来?”
写下来?
韩非眼中的火光跳动了一下,他低头看着白纸,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奴觉得既然说话难,那便公子便写吧,让他们自己说去,公子只需想和写便行。”
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断你,嘲笑你,鄙夷你了……
墨早已被管家磨好了,上好的狼毫毛笔蓄势待发,光亮柔滑的纸安静地平铺在案上,一直燃烧的油灯将所有都照得亮堂堂的,都准备好了,仿佛一切就是为了等待此刻的韩非。
是时候了,他执笔沾墨,不甘而又坦然地写下两个字:说难。
……
就在韩非为了传世巨著奋笔疾书的时候,墨斗正在重新体验高考上课时的迷幻感。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睡觉……
只能说,这个时代的教学是真的让人绝望,没有PPT,没有课堂互动,甚至都没有笔记的概念,有的只是一本书从头念到尾,还混着老师巨大差别的口音。
是的,墨斗此刻正在上课,以扶苏伴读的身份……
对,他堂堂一个穿越者,而且是一个混出些名堂的穿越者,那种随便一个想法就有可能影响几千年历史的穿越者,在前几日,被慧眼识珠的嬴政派去做了伴读。
摔!还不如当扶苏老师呢!
一堂《尚书》文言文课从早上讲到中午,老师,您不累吗?您不渴吗?您嗓子不痛吗?
您不累不渴不痛,我们还要休息呢!铅笔再不削就真的用不了了!
墨斗很想打断淳于越,但是还是忍了下来,因为已经到饭点了……
吃完饭,淳于越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王宫,下午是扶苏的武学课,他自然没有再留在王宫的道理。
墨斗甩了甩自己酸痛的胳膊,然后捧着书问扶苏:“长公子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墨斗得承认,淳于越讲的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死板,但是问题是人不可能整整一个上午都完全集中精力的,尤其是扶苏还是一个小孩子,集中力更是比不上大人,而淳于越又是讲过一遍就好,有时候一个发呆,别说意思了,连断句都不知道要怎么断,所以墨斗只能在一旁记笔记,好帮助扶苏学习。
没办法,扶苏也曾想过像墨斗这样记笔记,但是淳于越却不赞同,他认为长此以往会导致扶苏产生依赖心理,尤其是对墨斗所称的‘标点符号’,他只允许墨斗记,若是扶苏有问题有不方便找他,可以让墨斗口头(划重点)告诉扶苏怎么断句,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