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城防图失窃一事,有结果了!”莫白过来报告。
“怎么回事?”
“因有细作暗中捣鬼,才一直未寻得真相,是这样的……”
解平芜听完,第一个反应是皱了眉:“此事卷宗悉数送到王府,不必呈给东宫。”
“是。”
若是以前,曦太子不会知道这件事。摄政王掌赵国大权,每日处理政务无数,就算现在在教导曦太子,基本上大多事都在自己拿主意,一点小事,不报东宫就不报东宫,自己处理也就处理了,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曦太子也不会在意。可现在不一样,曦太子刚刚有惊人表现,正是趁势而起的大好时机,有那小心思多的臣子,可不就见缝插针,暗搓搓打小报告了?顶多谨慎一点,不想让摄政王知道,写封匿名信呗。
于是曦太子就知道了这件事。也没想借这件事造作,干脆坦诚一点,解平芜来时,他直接就问了:“不是说好了教导孤政事,摄政王为何要藏私?”
相处日久,解平芜太了解他的小动作小表情,很快便猜到了,小太子指的是哪件事,又为什么会知道。
“摄政王不准备解释?”曦太子细白指节一下下敲打着桌面,脸色严肃,“是后悔最初的决定,不该教孤,放权给孤,还是认为孤能力不足,干不了这些事,遂干脆不给?”
他并不怀疑摄政王要搞他,人真要搞事根本不必偷偷摸摸,就他这两下子,还不够人家玩一回合的,他主要觉得,这个态度得研究清楚,别是解狗又想到什么别的法子来折磨他了。
完全看懂了对方一切心理活动的解平芜:……
“太子与说话都要靠得这么近么?”
曦太子一愣,完全没注意到被转移了注意力,真的发现自己隔着桌子都能欺这么近,气势相当强了!他赶紧退回来,坐好,红着耳根瞪了解平芜一眼。
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明明你也坐的很近好吗!那么多位置你不坐,非得坐我旁边,我这一即兴发挥,可不就忽略了社交距离了吗!
解平芜当然是不会自省,不知道害羞的,眉目疏淡,矜雅一如既往:“太子这一次玩的可舒畅?朝堂体验可好?”
曦太子:……
其实真的还可以,最初肯定是有点紧张的,怕自己不行,计划有疏漏,中间有意外,结果证明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他真的行!朝堂之上,任命方端为计相的那一瞬间,他心里超爽的,这个爽感并非来自于高高在上,手握大权,凌驾所有人,而是这件事是他认真做的,从想法,到中间打探消息,制定具体计划,再到每一句话的斟酌,每一个人不同应对,磨着和解平芜借人办事……每一步每一步,都不存在什么凑巧,全部是他一步步计划,踏踏实实走过,努力到最后,结果也是他想要的。水到渠成,功成名就,努力得到了回报,这种爽感里带着成就——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像之前学霸明明那么厉害,实力凌驾所有人,还在刷各种难题,说是趣味,明明商者谈成了几百亿的大生意,身家不缺,还在继续攻坚更高更难更强,他不懂,真的不懂,可现在好像明白一点了,成就感,挑战的快感,这是强者追求的,想要享受的东西,在这个过程里你得到的爽感,精神愉悦,比简单的有钱两个字爽多了!
他没说话,也不用说话,解平芜已经看了个透,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话音里带着引诱:“想不想继续?”
曦太子下意识点头:“当然想!”
解平芜随手从折子堆里挑出一个:“这个,适合太子。”
曦太子低头一看,哟,吏部也出幺蛾子了!成啊,他正好人手不够,班底搭不起来呢,吏部管的可都是官!
“行!”他立刻把折子抱到了怀里,忍不住嘿嘿笑,几乎瞬间,脑子里就多了几个主意,“就它了!”
直接就把刚刚想要问个清楚的事忘到了脑后。
摄政王撤身撤的非常轻易,丝毫不费力气。
出宫的路上,莫白小声提醒摄政王:“太子殿下只是一时忘了,回头想起来,怕是要闹的。”人家又不是傻子,由着你哄么!
摄政王却面色不变,十分自信:“本王自有办法。”
莫白不明白,为自家王爷愁白了头。没几天就悄悄抽了自己一耳光,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王爷还是你王爷,什么招没有,人黑着呢!
曦太子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干劲十足,摩拳擦掌准备再搞一番大事业,然后就发现不行,有点小困难。吏部管派官考绩,事情纷杂繁琐,不像之前那个任职,他拍板了,解平芜也不反对就能搞定,这边牵一发动全身,人脉关系连接甚广,一个个的都是老油条,根本不听他的。
赵国官员构架基础几乎是摄政王一手搭起来的,多年经营并非白玩,因曦太子之前一番动作,的确笼络了些人心,却也得罪了这些人,他们的利益关系和摄政王息息相关,曦太子要插手,当然不愿意。面对储君,他们当然不敢硬刚,可阴奉阳违,头疼脑热不作为,各种小动作是难免的。
偏偏这几日大家都忙,曦太子没什么机会和摄政王一起秀一秀君臣相得,他忙的像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解平芜忙的像没有感情的授课机器,连上课的时间都是赶着的,课完立刻就得处理各自的事,闲聊气人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什么真感情……可想要他们配合,还真得摄政王发话。
没办法,曦太子只能来求解平芜了。
摄政王捧着折子,像个没有感情的授课机器时,曦太子借着他喝水的功夫见缝插针:“摄政王这几日好似很忙……”
话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他看到了解平芜的黑眼圈。
这可是个武功高强,能力卓绝的人,这样的人都有了黑眼圈了,你问他忙不忙,这不废话吗!今天看着虎口还添了一道伤,轻伤,擦破了点油皮,连药都没敷,不严重,可做为摄政王,跟人动手还受伤了这种事本身就很严重!
曦太子话就拐了弯:“摄政王辛苦了。”真心实意。
解平芜垂眸,拿了个软枕递过来:“太子也辛苦了。”
坐都坐不直,看起来腰酸腿软的,一看就是坐太久,要不是学习辛苦,怎会连坐姿都撑不住?
曦太子立刻拿过来垫好:“多谢。”揣崽了就是伤腰,解狗还挺体贴,他顺手就叫了安公公,“拿孤的软膏过来,分摄政王两瓶!”
还殷殷解释:“秋日干燥,嘴皮偶有干破,不美观是一回事,疼起来自己也难受不是?”
解平芜捧着散发着淡香的软膏,叫来莫白,让他把一张白虎皮拿来献给太子:“顺手打的,成色不怎么好,这个时节也算得用,放在榻上,坐搭都暖。”
曦太子十分惊喜,当下就铺在榻上:“多谢摄政王记挂。”
解平芜:“臣亦多谢太子体恤。”
气氛平平,十分尴尬。
曦太子:……
都这时候了,就不要商业互捧了好吗!
解平芜也觉得不合适:“太子有话,可直说。”
曦太子吭哧吭哧开了口:“就……吏部的事,能不能陪孤走一趟?不耽误你多少时……”
解平芜:“好,本王今日正好有空。”
曦太子大喜:“如此甚好,咱们走吧!”
站在一边的莫白:……
什么叫正好有空?不分日夜连轴转的辛苦,原来就是为了腾这半天,合着王爷您早算好了是么!
然而这样的事不只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曦太子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小麻烦,总需要软着态度求摄政王帮忙,话越来越软,态度越来越亲切,都有点像撒娇了,而摄政王每次都‘恰到好处’的有空,忙帮的很爽快,且事情解决的干脆利落。
曦太子沉迷这种升级打怪的成就感,哪还会计较之前摄政王的小小不坦诚,根本想都想不起来好么!想起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全部解决,没办法问责了。
再一次,莫白为自家王爷的手段跪了。看看这所有安排,抛出来的个个在点,节奏张驰有度,训练教导太子的同时,还能规避自己错处,甚至为自己谋福利,不动声色占小太子的便宜……
瞧瞧瞧瞧,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不小心碰到太子的手了!
有够不脸!
曦太子最初没什么感觉,之后慢慢的,也回过味来了,我杀解狗!好深的套路,好深的心思!他自以为自己够聪明了,结果到人家面前,不过就是只浅盘子,随便一看就能看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不过也没关系,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人不可能一口吃个胖子,大家都有小秘密嘛,你有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有呢!你随便藏,我要在意就是我输!你且等着的,早早晚晚,等我强大起来,你就死、定、了!
结果还没等到这‘早晚’呢,朝上又出了事,有人弹劾摄政王。
第41章 有人弹劾摄政王
弹劾折子大喇喇递进东宫, 很快引起热议。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有人敢公然上折弹劾摄政王。放在以前,谁敢?不怕半夜三更脑袋突然丢失, 或者好好在家里吃着饭呢, 突然就被围了府, 直接来个抄家灭门?天子失位,摄政王积威久, 朝廷基本就是他的一言堂, 两个有野心的郡王捆一块,再中上宫里曹皇后都干不过,你想干啥?弹劾?啧, 真是可怜, 你好好揉揉眼睛看清楚, 这两个字是不是应该念‘忠心’?
“到底是谁的折子,查!”
“这不是有病么!”
“还吃什么饭,赶紧看看别人在干什么!”
大臣们个个心紧弦绷,饭都顾不上吃了, 打听的打听,聚头的聚头, 无它, 这事虽然是别人干的, 但明日朝会可是所有人都要在场的,怎么应对怎么说话怎么站边都是问题!
虽则之前曦太子表现惊艳,很多人蠢蠢欲动, 甚至有人已经决定倒向太子,也绝不会明目张胆干这种事。政治立场对立,早晚要火拼是一回事,时机没到是另外一回事,太子羽翼未丰,现阶段最应该做的是借摄政的势,和摄政王打好关系,好好利用,把别人的本事都学过来,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未来才能大有可期!现在搞事,把摄政王得罪惨了有什么好处?双方交恶,摄政王不再愿意给太子面子,气急翻脸怎么办?就曦太子那小胳膊小腿的,不可能掰得过,以后怎么玩……没准就没有以后了啊!
摄政王的死忠党更不满意,王爷什么都还没干,你就扣这么大帽子,是什么仇什么怨?是王爷之前能力太足,让天下太平太久,让你吃的太饱了是吗!王爷兢兢业业这么多年都没上位,现在更是连声都没吭过,绝不可以吃这个亏背这个锅!
遂这个弹劾的人,几乎是得罪了所有人,不管哪一边的大臣都对他不满意,恨的不行。再一查,呵,就是个脑子轴的言官,任上什么功绩都没有,家里还被他带累的穷的响叮当,说他执着都是看得起他,不过是个迂腐脑袋,被灌输了一套血溅轩辕青史留名说法,本身却拎不清的人。
可这人已然豁出去了,打的就是以命相搏的主意,摄政王搞他那肯定是摄政王不对,没说中你你这么恼什么?曦太子不满意也是不对,毕竟人家可是向着你,为你好呢。
和着所有人还不能轻举妄动,必须得保护这人性命了,省得自己有理都说不清。
一句话总结就是癞□□爬脚面,不咬你,恶心死你。
曦太子在东宫气得跳脚:“这哪里是在帮孤,这是在搞孤!”
安公公看得心惊胆战:“殿下当心肚……”
曦太子两眼凶巴巴的瞪过来——
安公公声音就低了下去:“……当心身体,殿下不是说过,好的身体是一切的本钱,不能总是劝别人,自己也得注意啊……”
曦太子也知道自己急了,走回软榻坐下,用鼻子哼哼:“这回要是过不去,孤就没身体了。”
命都没了还当心什么身体!解狗脾气又硬又霸道,真的会打死人的!
安公公:“瞧您这话说的,这不是还有小……小主子么……”
实在不行,就把肚子里这个抖出来,他就不信了,虎毒不食子,摄政王还能杀了自己的亲儿子不成?
可看到曦太子眼神,他不敢说,深深垂了头。他不知道那夜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他明白此刻太子的心情,有些事,太子是不愿意做的。妇人怀胎尚且禁忌良多,何况太子是男子,是他选定的最后一个主子?但凡让太子不开心,影响身体健康的事,他都不会去做。刘老头也说过,观太子脉象,一切都很正常,小主子也很健康,可每次太子情绪起伏太大,就会影响颇重,最好时时让太子顺心,将来才会顺利。
让太子顺心,就得顺着。
安公公心内长长叹了口气,摄政王到底什么时候开窍,可愁死他这个老太监了!
曦太子喝了盏茶,让自己顺顺气:“摄政王那边什么动静?”
安公公:“……没有动静。”
曦太子:……
安公公解释道:“正值两月一次的西山大营练兵,摄政王那边……一般三五日是回不来的。”
曦太子抚额,他怎么忘了……就是因为摄政王不在,所有折子才未经过筛选,直接进了东宫。也怪他表现太出色,以前绝不会有这样的折子,有也绝不会递到他面前,解平芜早在之前就能解决。
不行,这事不能拖,解平芜不在,不能立刻有效应对,他可是在东宫,在朝中,绝不能让这件事泛滥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