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太子欲哭无泪,九十九步都走了,前后危险也全部解除了,结果就这?难道这就是命吗!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安详等死。
一个傀儡罢了,不会有人救他的,不如快点失去知觉,没准一觉醒来,就回到了现在了,几十亿家产又回来了……
可是好冷,明明白天那么热,这里的风却如刀剑,吹起头发,抽的人骨头生疼。
连死都不让人死痛快。
曦太子拼命想美好的东西,努力说服自己的时候,突然听到破空声响,‘咻’的一声,像什么东西穿破云层,直直冲了下来,睁眼一看,鞭,鞭子?
长鞭黑金,极为有力,讲道理的卷住他腰身,往上一提,紧接着,曦太子重重撞到了一个人怀里,是解平芜!
摄政王眉眼锋利,力道精准,像苍鹰迅速,像青隼敏捷,转瞬之间,就牢牢抱住了他!
可他随一片山坡滑下,已经坠落太深太深,根本不可能甩回地面,解平芜就抱着他,一起下坠,同时手里长鞭不断卷向崖边植物,以转换方向,缓冲落势。
坠落下的山土大石已经离他们很远,风浪咆哮渐小,危险却并没有消失。
曦太子感觉自己嗓子发紧,说不出话:“为……什么?”
为什么要冲下来救他,不顾一切?
“本王说过,太子若残了,回程会很麻烦。 ”
“可这是悬崖……”曦太子根本不敢往下看,不知道多深,不知道多险,速度这么快,“会摔死的!”
“闭嘴,”解平芜紧紧扣着他的腰,“不要吵。”
长鞭挥舞,精准的抓取着崖边灌木,若有粗大一点的树更好,落势能缓上更多。
夜很暗,二人距离地面越来越远,早就看不到上面士兵火把,视野里一片虚无。
曦太子不知道解平芜怎么用鞭子选取目标,但他知道,这很难。再强再厉害,解平芜也只是人,不是怪物。他紧紧靠着对方,听到了解平芜的心跳,闻到了解平芜的气息,像大地,像山岳,像阔海,像沙漠绝境的绿洲……
没有惊惧,没有害怕,有的,是澎湃旺盛的生命力,如春日野草,清新隽永,生生不息。
曦太子心脏怦怦狂跳,耳根慢慢红透,只有一个感觉——
他发誓,这辈子都不玩蹦极!
太刺激了!
不知过去多久,身体迅速旋转,方位好像变了,紧接着,身体重重一跌,终于落了地。
解平芜手扣着曦太子的腰,自己垫在下方,承受了所有冲力,曦太子甚至感觉到了气流激荡,这一跌,不可谓不重。
“唔……”纵是强大如摄政王,也闷哼了一声。
曦太子:“对,对不起啊,我好像很重……”
说完恨不得敲自己脑瓜,这是体重的事吗?这是重力的事!初中物理没学过吗!
解平芜:“太子可有受伤?”
曦太子摇头:“没有,倒是你的手——”
他眼睛看不清,手却不小心摸到了,都是划伤。一路往下,崖边灌木丛生,枝节伸出,难免划到人,他没事,护他的解平芜当然免不了。
缓了缓,好像能动了,曦太子撑着地爬起来:“多谢你,不惜性命救我。”
解平芜慢条斯理做起来:“没有不惜性命。”
曦太子:“啊?”
解平芜:“本王不会死。”
见太子一脸呆滞,摄政王又道:“本王武功很高。”
曦太子:……
白感动了。所以根本不是什么性命之险,您老人家游刃有余是吗!不会死是不是?本太子现在就鲨了你!
他这边精气神回来,气鼓脸的时候,解平芜已经默默擦掉嘴角的血,将帕子扔到一边。
高处坠落,总是九死一生,内腑损伤几乎是必然。
第11章 唱给自己的送葬曲
无星无月,四周一片漆黑,眼睛适应的再久,也只能看到一点模糊影子,并不真切。
夏日夜晚本该热闹,夜虫鸣叫,微风拂叶,可这个崖底很不一样,有夜里小动物活动的动静,却很轻,没有任何清脆鸣叫,好像生怕招来什么,偶尔有扑棱声起,也是夜禽翅膀,迅疾凶猛,来去如风,很快消失不见。
山脉绵延,树形丛丛,看起来就像鬼影幢幢,令人心畏。
曦太子声音有点抖:“现,现在怎么办?”
解平芜:“太子在此处等着,臣上去看看。”
“不——”曦太子叫声十分凄厉的抱住了解平芜的腿,“我害怕!”
他是真的怕,心惊胆战的怕,这里又黑又吓人,这狗跑了不回来怎么办!
解平芜:“……臣不会跑。”
曦太子:“那你走了,野兽跑来吃我怎么办!”
解平芜:“臣耳力还不错。”会听到。
曦太子抱腿抱得更紧:“谁,谁说只有猛兽才凶险,老鼠咬一口也是很疼的!没准还有毒!”
解平芜沉默了片刻:“你对老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没事人家咬你?”
曦太子不依不饶:“没有老鼠也可能有毒虫蛇蚁嗷——”
他突然一声惨叫的同时,解平芜手腕一翻,‘咻’一声,暗器射出,钉死了远处正往这里爬来的一条蛇,黑底红花,蛇尾细硬如鞭,看起来妖冶又吓人。
“毒……毒蛇……我被咬了……”
日哟,这是什么运气!逮着老实人欺负是吗?
曦太子脑海循环滑过‘我要死了’四个大字,苍白着脸,有气无力的把自己小腿送到了解平芜面前。
解平芜不懂:“嗯?”
曦太子感觉舌根发麻额角积汗,惟有求生意志让声音洪亮如初:“吸,吸啊!快点的,毒死我了怎么办!”
你不是要保护太子吗?现在到了你为太子奉献的时候了!
解平芜看看那截白的过分的小腿,再看看那条太子身边不小心被他坐死的小蛇,好整以暇:“本王虽武功高强,却也是人。”
曦太子瞪大了眼睛,嗯?啥玩意儿?
解平芜接下来一句意味深长:“摔不死,却能毒死。”
要不是身体虚弱,曦太子就鲨人了!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其实还不是怕死!这狗根本不是真心保护他,就是有目的的利用!但凡沾一点风险立马抽身不干了!
行叭,他就知道不能对对方抱有期望,是他强求了……
他艰难的放开了摄政王的腿,心疼的抱住自己:“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可怜的安静的死在这里吧。”
然后解平芜就真的走了,头也不回。
曦太子:……
算了,往好处想想,死就死呗,谁还没死过怎么的?没准这次一睁眼,大小苹果用上,美酒美人相伴,几十亿家产也回来了呢。
可还是好他妈心酸。
有钱没钱,命好命赖,怎么就不能活得舒心点呢?
等死的过程很煎熬,越等越觉得自己无辜可怜脆弱的一批,曦太子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干脆哼起了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不知道为什么唱这个,这是富二代赵曦绝不会在任何K歌场合唱的,不符合他的浪子气质,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哪听到就学会了,这首歌太孤独,尽管有温暖和希冀,对他来说也太忧伤,太卑微,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
前生今世,他都不可能有人陪。
少年声音干净清冽,像月下清泉,缓缓吐露心声,纯真的让人心动。他是孤独的,也是憧憬的,是脆弱的,也是温暖的,像个柔软的小动物,藏起了自己所有美好,也藏起了锋利小爪子,什么都不给别人看。
每一句每一句,解平芜都听到了。他抬头看了看望不到边际的崖顶,速度更快了。
唱完一遍,曦太子觉得自己忧伤极了,可是身体没事,还没死。算了,死前最后一点乐趣,再来一遍吧,曦太子又唱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最后除了嗓子干了点,竟然没事!是这毒太慢,还是这歌有神奇的解毒效果?曦太子拍拍脸,坚决不能把自己唱睡着,自己的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中!他现在唱的不是歌,不是忧伤不是寂寞,是他的性命和未来!
运足中气,曦太子简直在用生命唱歌:“黑、黑、的、天、空、低、垂!亮——”
一句词没唱完,面前就出现了一双大长腿,这长度,这肌肉感觉,这莫名其妙的苏感,一看就知道是谁。
“解平芜?你怎么回来了!”好像还有点迫不及待,他的歌有那么难听吗!
“崖太险,带你上不去,等人下来寻吧。”解平芜言简意赅的交代完,随手扔过一手帕药草糊糊,“敷到腿上。”
曦太子傻乎乎托着手帕:“你还是去看了啊……”反应过来,闻到药草清香,又怒,“孤都要死了,敷这药有何用!”
解平芜:“无毒。”
曦太子顾自愤愤:“都要死了啊,你还这么羞辱孤——”反应过来觉得不对,这狗刚刚说啥了?无毒?什么无毒?
解平芜:“草蛇无毒。”
曦太子:……
所以咬他小腿的那条是草蛇,无毒,他不会死?
这么一想更生气了:“那你为什么骗我!”耍人玩很有趣吗!他还为自己唱了送行歌!
解平芜眼梢斜过来,又冷又冽:“本王骗你?”
曦太子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对哦,别人没骗他,是他自己吓破了胆,先入为主……也是在这个时候,他鼻子微动,闻到了驱虫粉的味道,仔细辨认一遍,发现这些药粉洒在一边,刚好围着他转了一圈,是谁洒的不言而喻。而解狗为什么做这些又不说呢,因为想攀崖试试,他却抱着人家腿不让人家走。
日哟,刚刚为什么没看到没想到!又出丑了!
曦太子眼珠转了转,语气神态尽量做到宠辱不惊轻描淡写:“既然没毒,要药干什么,还是扔了……”
解平芜:“天热,不敷药,伤口会化脓。”
曦太子麻利的把手收回来,冲着自己小腿就抹:“怎么涂?绕腿一圈行吗,两层够吗?”
解平芜:……
曦太子还是很珍视自己小命的,药涂完,知道死不了,又能浪了,懒洋洋问解平芜:“摄政王爬到崖顶了?”
解平芜摇了摇头:“太高,爬到顶需要时间,某些人可能会被老鼠咬死。”
曦太子干脆装作没听到,拍拍屁股站起来:“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等?这里不大好站,还有蛇虫尸体,不吉利。”见解平芜神情松动,又言,“反正之前下过雨,到处泥泞,不管我们去哪儿,痕迹都好追。”
结果刚说完,天边就划过一道闪电,巨亮,轰隆隆的雷声也紧着跟着过来,眼看又一场雨要到来。
曦太子:……
这打脸速度,不愧是老天爷!他这嘴今天是开过光吗,说什么来什么?要蛇有蛇,要雨有雨是吗?雨下大了把所有痕迹掩盖个彻底,让别人怎么找!
讪讪摸了摸鼻子,曦太子又道:“也……还好嘛,总算没有敌人追来。”
解平芜:“闭嘴。”
曦太子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翻脸,一句话还没问出口,人家已经冲了出去,并且运上了轻功,动作迅速又敏捷。
同时有‘扑通扑通’响声,像什么东西下饺子似的掉在了地上,只是饺子们表现不一样,有的缓了缓,站起来,举刀冲向了解平芜,有的缓不过来,直接过去了。
是追兵!刺客们不要命的追来了!跳崖也跟!
你妈的,为什么!老子是乌鸦精吗!
面对危险境况,大好男儿怎可失了心气?曦太子瞬间……躲了起来。
他只是个误入古代,弱小可怜的美男子,又做错了什么呢?难道是过于好看就是一种罪过?唉,他在心里给摄政王加油,爱卿你可要坚持住啊,孤一定不乱跑拖你后腿!
可这里地方小,不好站,往哪躲?
贴山根去继续被蛇咬吗?曦太子只能抄起一段刚刚下落过程中砸断的树枝,举起来蹲好,假装自己是一丛灌木。
解平芜左手执长鞭,右手一柄宽长斩|马|刀,两种武器竟能同时使用,长鞭卷走对方冷箭暗器,斩|马|刀收割人头性命,招式狠辣出奇,纵跃腾挪间行云流水密不透风,对面敌人数十,竟无法靠近!
这一瞬,曦太子方才明白之前的感受根本不算什么,当山岳开始震动,当阔海怒翻波浪,当绿洲狂卷黄沙,所有安全感的另一面,是刚猛至极的进攻!
解平芜以一己之力,阻住了整个刺客团,有冷箭暗器射过来卷不走的,他也不躲,拼着受伤也要反击。
曦太子开始很疑惑,这完全没必要,以解平芜的武功绝对能躲过,后来明白了,不躲,是因为他在后面……至于吗?他不过是个傀儡,工具,因为某些原因现在还不能死,可站在解平芜站立场,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曦太子感觉这个人有毛病,有点莫名其妙的轴,看不懂,也不想看懂。他蹲身将手腕脚腕衣服绑好,抄着树枝就冲出去了:“打架是吧,老子好怕哦!”
有本事弄死我,我还省事了!
他手一挥,树枝扫倒一个黑衣人,脚下借冲力一蹬,整个人悬空跳起,剪刀腿一摆,拧住另一人脖子,腰力一翻,落地就是一个三角绞杀!
膝关节用力,‘咔’——是颈骨折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