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古代架空]——BY:放鸽子

作者:放鸽子  录入:07-08

  ——滕宗谅错使公用钱,按理当严惩,以正刑典;然法理之外仍当有人情,滕宗谅为秦州父母官,不忍见百姓受连年备战之扰,农者无从耕种,方因一时思虑欠周,重情而轻序,挪用公用钱购入农种发放,并无私藏。其情可悯亦可原,因而应当从轻发落,夺一官,改徒知苏州,即日启程。
  听到官家这一决定后,以寇准为首的说情派们,率先安静了下来。
  众所周知的是,这所谓降一级官阶的惩处,除了俸禄上有轻微削减外,根本是无关痛痒的。
  毕竟最为要紧的,还是实掌官职——空有寄禄而无实际职事、对空缺翘首以盼者,这世间可有数百近千。
  而把原知边陲秦州的滕宗谅,调到要较秦州而言、要富饶祥和不少的苏州去……
  这是哪门子的惩处啊,分明是明降暗升,扎扎实实地给了个称得上肥缺的新职!
  对这一比预期还要理想得多的结果,他们自是心满意足,当然不会去做得了便宜还炫耀的欠揍事。
  然而即便他们如此自觉,以为这回终于捏着切实把柄,该让陆辞折一臂膀、友人离心的王钦若等人,却是全然无法接受官家这暗作擢升的‘酌情减罪’的,当场炸开了锅。
  一直老神在在,只让韩绛在前冲锋陷阵的王钦若,这下再不能做袖手旁观之姿了。
  遭陆辞跟官家那回的联手算计后,他被困在西夏,忍辱负重了这么长时日,才艰难回到故土,可不是为了继续看着陆辞有多风光,甚至连他身边人,都跟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
  眼看着官家过度偏袒,回想这年余受到的苦楚,王钦若既是难以置信,又是气得浑身发抖。
  受这愤怒驱使,他头个跳了出来,强烈反对的同时,更是把矛头直指从头到尾都不曾在此事中露面、却在明眼人心里存在感十足的陆辞:“此事干国体,不敢缄默。臣伏睹陆辞优样之恩,历年来无有其比……然官爵者,天下之公器,设官分职,当循序渐进,选贤任能,不宜复加崇宠、爱屋及乌,过授宠渥,使忠臣义士无所激劝,心灰意懒,也令台官监察一事名存实亡,形同虚设,甚至沦为笑柄……如今滕宗谅初为知州,竟已知越规逾矩,视国法于无物,其底气究竟源自有所恃持,还是受人撺掇,便是不言而喻……”
  听他字字诛心,就差没指着官家的鼻子骂,道官家过度恩宠陆辞、才连带着陆辞的友人也受到恩惠了,百官都忍不住在心里倒抽一口凉气。
  就连还未来得及开口的韩绛都傻了眼,当场哑了,不知说什么好。
  说实在的,小官家继位也有好些年了,比起不时心血来潮,折腾一出天书下凡、广建庙宇的先帝,赵祯完全称得上兢兢业业,宽和仁厚,待臣子们更是怜恤有加。
  在所有人的印象之中,小官家动怒的次数,着实寥寥无几,却大多都与那位历来颇受恩宠的陆三元有着干系。
  然官家毕竟不是真正的圣贤,内心有所偏倚,也在所难免——这么多年下来,从最初的酸溜溜,到后来见得多了,朝中文武也都渐渐平静下来,对此见多不怪。
  加上陆辞一向行事稳妥,政绩扎实且时有亮眼,除此之外,为人虽交友广泛,却甚为低调,绝非晏然恃赖、侥求觊望之辈。
  别的不说,单是陆辞在外任职之所,无一非偏远贫瘠之地;而在任期满后,不说百姓依依不舍,牢记其名,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任地所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份决心和能耐,才真正注定了他的平步青云。
  一眨眼十年过去,与小官家之间,俨然有了几分‘君臣相得不相负’佳话的影子,也正因如此,他们逐渐服气,才对这份明晃晃的偏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鲜少置喙了。
  他们还真不知,在这和谐平静的表现下,还会忽然出现王钦若这么一位从前行事谨慎隐忍,自被俘去之后,就骤然变得无比偏激的存在。
  其实王钦若要是不说还好,定然能激起官家几分怜悯愧疚之心,不说给予重职,领几个品阶颇高的虚衔,如此好好养着,还是轻而易举的。
  谁知他这没轻没重的一开口,就直接把马蜂窝给捅了,着实令人佩服。
  ……在陆辞归家守孝,最为与世无争的这段时间,还将人强行拖下场内,这不仅不智,也未免太不道义,令人不耻。
  果不其然,官家在最初的茫然和错愕后,终于反应过来王钦若究竟愤怒地陈述了什么,脸色瞬间黑沉得能滴下水来。
  他并未强硬地打断王钦若滔滔不绝的控诉和责难,而是就这么冷冰冰地等着,看着王钦若接着往下说。
  近来常常喧闹不堪的朝中,登时一片难得的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钦若总算恢复了些许理智,再硬着头皮说下去时,就多了几分磕磕绊绊了。
  等他抗议完毕后,赵祯才平平静静地询道:“说完了?”
  不等王钦若应答,赵祯已面无表情地起身,转身离去:“那便退朝罢。”
  感受到这平静无波语气下的锐利气场,众官破天荒地未做任何喧哗,就老老实实地鱼贯而出。
  王钦若自知失言,在家中后怕了好几日后,未等来任何后续,倒是官家顺顺利利地将滕宗谅的新任命送去了中书省,经宰执们联署通过后,就继续往下送。
  眼看着木将成舟,他实在是不甘心放过这大好时机,一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次递出折子。
  这次他做了留心,对之前自己对陆辞的针对只字不提,只从滕宗谅其他几笔去向不明的烂账入手,弹劾其‘执政轻率无纪、不堪重任,为止削一官所坐太轻,未合至公,而必须实施以重责’。
  王钦若这封充斥着慷慨陈词、华丽辞藻的奏疏,却在艰难抵达大内后,就被官家命人扣留下来,不作任何回应。
  见那奏疏石沉大海,等了数日不得回复的王钦若,一边恨恨地看着滕宗谅的新任命被迅速通过,而他一番精心筹谋、竟成众人笑柄,一边在一日退朝后,联合同样不服如此惩章的韩绛等御史官留下,这次却不是对上官家,而是凛然质询在任命上署名的宰执——李迪和寇准。
  对他们不依不饶的继续闹腾,官家终于彻底动怒了。
  小夫子刚逢丧母之痛,与此事本就毫无瓜葛,却被人信口雌黄,生生扯入此中;而在小夫子的来信里,更无丝毫仗着师徒之谊,就为友人出口求情之意,甚至在守孝期间,还心系百姓疾苦,决议将家资大半捐出,建设义庄,福利百姓……
  这样一个从不居功,只默默做着实事的正人君子,他们怎敢反复对其进行污蔑?!
  在以李迪为首的一干中书省官员,被台官们强势堵住,双方唇枪舌剑时,赵祯黑着脸去而复返。
  在这之后长达一时辰的廷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不为外人得知。
  但作为廷辩的结果,则清晰地摆在了众人面前:滕宗谅的任命得到修改,由原判的苏州改至虢州不说,夺一官也改为夺二官。
  然而作为让官家做出妥协的代价,御史台也付出不小:主持这场‘喧闹于朝廷’的御史中丞韩绛,很快被秘密查出言行不端的诸多铁证,遭其他台官弹劾,而被免去了御史中丞一职,改判苏州知州;最为活跃的那几名台官们,也纷纷因平日有所不察而出补远郡,回返无期;王钦若更是首当其冲,因以‘非台官之身妄行揣测污蔑’、还有为排除异己而结党营私之嫌,被判知雷州。
  其路途之遥远,他能否或者抵达任上,还是一未知之数。
  官家的未言之意,在这一道道任命下表露无疑:不是口口声声称改判苏杭为肥差、为赏非罚么?既然如此,便让你们如愿得偿,亲自去领这肥差。
  至于其他参与闹事的台谏官们,则在枢密副使梁适的求情辩护下,因‘台官盖有言责、其言虽过,亦不应受惩’而仅‘取戒厉’,这彻底平息了一场偌大风波。
  官家这场罕有的雷霆之怒,牵扯颇众,尤其是一向恃特权而横行无忌的御史台官们,一时间难得地噤如寒蝉。
  因他们不再似往常一般盯着一些小差错张口就来,而要慎重再三后才开口弹劾,也让曾因此苦不堪言的百官们轻松许多。
  当陆辞得到这一消息时,滕宗谅早已接到调令,在往虢州上任的路途之中了。
  对滕宗谅而言,仅是官阶上被降二等,改判较秦州半斤八两的虢州,简直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总比小饕餮等一干损友所一致认为的,他将被流放到穷山恶水的岭南地区的这一结果,要好上千百倍去。
  他可浑然不知,自己得到的这一任命背后,经历了怎样一番腥风血雨。
  倒是陆辞在看到柳七信中心有余悸提起的那几日风波后,隐约察觉出什么。
  一时间心情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感动,更多,还是几分复杂的心疼。
  他好歹是官家的‘小夫子’,对这威仪渐重的昔日弟子,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在他看来,赵祯心里给滕宗谅设定的惩处,恐怕打一开始就是判知虢州。
  滕宗谅虽是出自爱民的好意,到底是铸下错事,哪怕及时进行了补救,国法威重不容轻亵,是决不可明降暗升,对此进行鼓励纵容的。
  赵祯之所以开始提出这一极不妥当的处分方式,恐怕只是抛砖引玉,等着与人讨价还价罢了。
  若最初就提出令滕宗谅知虢州,在反对者众的情况下,只怕还真会沦落到岭南等地去。
  但在苏州之后提,无疑能让人容易接受许多,更容易达成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滕宗谅事情爆出时,官家因为听用了范仲淹和韩琦的求情,先将滕宗谅判至虢州,夺一官;但因御史王拱辰带头闹不严惩就辞职的事,而不得不改判岳州去(就是修岳阳楼那里)。


第三百四十一章
  想着外表纯良、心眼贼多的前弟子赵祯,再看看天真单纯、埋头刷题的现学生欧阳修,陆辞扯了扯嘴角,决定不去多管闲事。
  他这个所谓夫子能发挥的作用,不过微乎其微,最后还是环境铸就人。
  倒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对父丧后便来此投奔叔父的欧阳修而言,恐怕是自晓事以来,就从未踏出过这小小的随州半步。
  而读万卷书,不若行万里路,尤其是人情世故上的一些细枝末节,若不出趟远门游学,仅从纸上得来,终归太过浅显。
  ——再过个小半年吧。
  陆辞一边盘算着,一边慈爱地凝视着正对着题目苦思冥想的欧阳修,做出了半年之后,就赞助弟子外出游学的决定。
  在接下来的这半年里,陆辞也丝毫没有闲着。
  他虽顺理成章地使唤了蔡齐这个随州知州,又有钟元这个可信的发小帮着跑前跑后,砍价杀价,毕竟是他酝酿建立的义庄,只有他能做的事,可谓堆积如山。
  指导欧阳修课业的时间,若不是在夜里,便是白日间生生挤出来的。
  钟元虽从不管账,对铜臭之物也并不敏感,但每日奔波下来,单是由他经手转接的铺席之多,就已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
  他只粗略地估算一二,便经不住有些心惊肉跳,没忍不住在某日偷偷询问陆辞:“你老实同我交代,你这回捐献的钱财,应是远不止咱娘给攒下的,而是连你这些年的所有俸禄都一道扔进去了吧!”
  “哪有那么夸张。”陆辞失笑一声,就在钟元以为误会,刚要松口气时,就云淡风轻道:“除了娘亲那些悉数捐出外,三套房屋一点没动,只把能动用的财资给捐了九成。”
  “九成!”
  钟元倒抽一口凉气,看向陆辞的眼神,就如同看一个吃醉酒的败家子:“你怕是疯得厉害!”
  “千金散尽还复来,”陆辞莞尔一笑:“你是忘了我拿的什么俸禄了吧?”
  钟元只知陆辞当了个什么不得了的使相,却不明究里,也没想过要去打听。
  闻言顿时燃起些许好奇心来,憋不住问道:“多少?”
  陆辞略微一忖,索性将其他贴补略去,只说俸钱。
  “……”
  钟元面无表情地算了算,很快得出自己哪怕踢上一整年的蹴鞠、甚至还厚颜加上山岳正赛魁首的奖金,都只够得着对方一个零头的结论……
  “钱财乃身外之物,”钟元拍了拍富得流油的陆辞的肩,艰难地忍下了犯红眼病的冲动,诚恳提议道:“索性你干脆点,全给捐了吧。”
  陆辞轻叹了口气,很是可怜巴巴道:“你忘了我戴孝之身,已是卸了官职,接下来这三年里也需在乡守孝,并无俸禄么?”
  “倒是忘了这茬。”
  钟元一拍自个儿脑门,恍然大悟。
  再看好友时,那股刚泛起的酸溜溜的羡慕,就重新被佩服所取缔了。
  明明接下来这几年得一分收入都无,却还是把家财毫不犹豫地散了大半,就为接济非亲非故的他乡之人……这气魄!
  他却是忘了,若不出意外,三年之后,只要朝廷还没将陆辞这头给彻底忘了,愿给个不低得过分的职事的话,陆辞便能重新拿回那令世间人为之艳羡的丰厚俸钱。
  而有性情宽和仁厚,好念旧情的小皇帝在,即便真要等个三年,也断然不会叫小夫子给落没了的。
  “是吧?”
  陆辞惆怅地又叹了一声,长长的乌睫垂下,愈发衬得面庞如玉般莹润雪白,轻轻添了几分罕见的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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