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古代架空]——BY:放鸽子

作者:放鸽子  录入:07-08

  背对着陆辞的狄青走得专心致志,盼望着快些康复,浑然不知一脸意犹未尽的恋人的坏心思,只在被盯得久后,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
  狄青这次伤势确实重得很,饶是他底子好得很,恢复期也勤于锻炼,从能独立下床、捉着物件缓慢行走那日起,一晃眼又过了十天,方真正能走得稳稳当当了。
  这天,陆辞白日去衙署处理公务,暂无职事在身的狄青留在府中养伤,在小院子里踱步时,越发觉地闲得发慌。
  自晓事以来,他好像还从未这般闲过。
  小时需上山打猎、采摘些药材换钱来贴补家用,后来有幸遇上公祖,便被送去州学念书……
  狄青正想得出神,忽右肩一沉,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在陆经抚这,你这伤养得还真快,这都能走道儿了?”
  他侧过头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张亢笑呵呵的面孔。
  “你怎来了?”
  狄青诧异道。
  张亢大大咧咧地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捞了一把盘子里瓜子嗑:“你都将李元昊那项上人头给摘了,余下不过一片散沙,有什么难的?你真得亲眼看看,夏国那树倒猢狲散的惨状,还能集起一些人马的小首领要么投降,要么朝辽国方向跑了……”
  李元昊上位的手段本就极不光彩,之前还能靠着强硬手段与不住发起战事的方式来稳固王权,但在他骤然毙命的消息一夜间尽人皆知后,本就难以支撑的夏军更是彻底溃散了。
  继续追击四散的逃兵的肥差,自然就轮不到张亢等人去了。
  不过张亢这几年跟着狄青征战西北,也丝毫不在意与人争夺这锦上添花的机会,且出征在外久了,嘴上再不好意思承认,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些思念家人,索性顺水推舟地交出兵权,由着朝廷新派的人去摘走剩下的果子,自己则优哉游哉地回了延州城,准备与许久未见的娘子亲热一番。
  而在去娘子新租赁不久的院子前,张亢更惦记传闻中伤势严重的狄主帅。
  他听传令兵绘声绘色地描绘着那日情景:即便是浑身浴血、气息奄奄地被人抬进城中、彻底失去意识了,狄主帅的手里,还是紧紧地攥着那颗死不瞑目的李元昊人头上的发辫。
  张亢说得津津有味,狄青听得漫不经心,只时不时点头附和一下。
  对那日的具体情形,他其实也只剩模糊印象,记得并不清楚。
  许是在认出率领那深入大宋腹地的夏国精锐者为李元昊时,他脑海便是一片空白,唯独剩下四个大字——必杀此人。
  哪怕是对夏国形势只有肤浅了解的人,也极清楚,外强中干的党项人现今最为仰仗之人,非李元昊莫属。
  只要将其斩落于此,党项人势必失去负隅顽抗的信念,不堪一击,而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事,终将很快了结了。
  事实也正如狄青所料想的那般:在夏军一败涂地后,于那早死的女婿上下了血本的辽国皇帝耶律隆绪也气得当场呕血到底,之后一直卧床不起,朝廷由太子代为把持。
  而监国的辽太子见夏军兵败如流水后,纵觉万分肉痛,下令时倒是十分果断。
  他一边派人客气请回守寡的姐姐,主要目的,当然是要将夏宫国库里最后剩的那点财富名正言顺地搜刮干净,好弥补部分损失;一边火速下诏、把还逗留在夏国境内的辽军悉数召回;一边还紧急遣使者前往宋廷与蕃廷,这次再不复先前的趾高气昂,态度上大为软和,为求和不惜退让数步……
  张亢虽讲得兴起,也不难察觉他的心不在焉。
  不过他认为是狄青伤得太厉害,还没好全,才精神不佳,于是大度地未去计较,只笑着起身:“那我便先回家去,明日再来探望你。”
  狄青敷衍地点点头,目送张亢甩着轻快的步子远去后,没在院子里再坐多久,就赶在天黑之前进屋了。
  不过,在听张亢讲了些那日之后的事后,他对夏辽宋蕃间的具体情形也有些关心。
  见时间还早,他干脆不忙回自己房间,而是心念稍一转后,就转道去了书房。
  尽管书房里存放着机要文书,但陆辞早吩咐过下仆,待狄青不必设防。
  因此,他一路行去皆是畅通无阻,不一会儿就推开房门,来到空无一人的书房了。
  狄青只略微扫了一眼,就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通常是陆辞放新传书的柜子前。
  钥匙还插在锁上,想来是公祖仗着府邸戒备森严,并未每日都记得锁死。
  狄青也未在意,看也不看地就将摆在最前的那一叠全取了出来。
  他的伤毕竟还未好全,不宜久站,于是他都给放到了书案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正准备掌灯细读,在拨亮灯芯的那一瞬,余光不经意地扫到了最上面的那张纸上,这下就让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分明是张从未见过的、堪称奇奇怪怪、由简笔勾勒出的小画像,哪里是他以为的什么军报?
  狄青无从得知的是,陆辞充分汲取了古人举事极易泄密的教训,对军报的机密性极其看重,哪里会依赖区区一把锁和一些家丁的看守?
  他不仅用自创的密码翻记,原件烧毁,还会把它们藏在更隐蔽的地方,之后更是每隔数日就换一处藏,以防被人探清了规律。
  狄青所发现的,根本不是想象中的密报,而是些陆辞在批阅文书太久、感到有些乏累时,为醒神而所作的一些随笔画罢了。
  狄青定睛一看,这一小叠纸上画的全是些脑袋跟身子差不多大,眼睛极大,脸颊圆润,短首短脚,怎么看怎么奇怪的小人儿。
  尽管这上头并无花押,但单是它们出现在这间鲜少有外人涉足的书房这点,就足以证明,绘出这些小人儿的那位画师,必然便是当初以传神又特殊的细腻画技、令陛下特意委以绘完《汴京万华图》的重任的那位陆三元了。
  思及此处,狄青心念微动,更认真地仔细品鉴起来。
  别看这线条简略得堪称粗糙,但人物在显得古怪之余,更透着一股令他爱不释手的娇憨气质,不论是相貌特征、着装打扮、举手抬足和那眉目间的神态,更是被画师捕捉得极其精细。
  哪怕是初回见到这些画的狄青,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认出,这些角色分别都是谁。
  有时穿着红色官服、有时穿着花俏肚兜,不是在手里抓着根笔、就是背着个酒坛子的——自然是爱讲究潇洒风度,常年在单薄外衣下偷偷加件肚兜保暖的柳七。
  而一脸严肃地穿得跟个绒球似的,嘴里念念有词,身边总漂浮着佳句的,显然是好些诗词游记、又总一本正经的范兄。
  而出现最多的那位身着戎装、背负弓箭,腰佩长剑,浓眉大眼却面无表情的小人儿……
  赫然是他本人了。
  狄青在发现这点后,心里倏然化作了一块绵软的甜蜜。
  唯一让他感到既害羞又疑惑的是,不知为何,公祖在将他画得似其他人那般手足跟脑袋一样长短的同时,还非在身后添一条卷曲又毛茸茸的长尾巴,脑袋上还顶着一对猫儿耳朵。
  时而耷拉着、时而警惕地立着,时而还在上面粘了一小片梨花……


第四百零一章
  狄青正发呆时,耳尖地捕捉到了遥遥传来的声响,霎时条件反射比脑子思考要来得迅速,三两下就将摊开在案桌上的画册整理好了,又稍微费了点时间,按印象中的模样放回了原处。
  倘若叫公祖知晓他窥破了小秘密的话,还不知要怎么揶揄他了。
  光是想着笑得极好看的公祖口头调戏自己的画面,狄青就耳根赤红。
  他刚将柜门合上,公祖那熟悉的脚步声就从来到了书房的门前,可谓千钧一发。
  狄青迅速按了按心脏狂跳的胸口位置,一个深呼吸,尽管看不到自己此刻的脸色,但好歹是绷住了,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公祖回来了。”
  “嗯。”
  陆辞随口应了声。
  一进了书房门,仿佛就卸下了平日沉稳端庄的面具,浑身散发着慵懒风流的气息:“你今日倒是难得好学,还来我这书房了。”
  ——冷静。
  狄青心里默念,口中则镇定道:“暮时与张兄重逢,说起前线战况,不免挂心,又不好乱扰公祖,方来此寻些军报,想看具体情形如何。”
  “这有什么不好问我的?”
  陆辞好似不疑,优雅地在正对着狄青的案桌那头落了座。
  他双臂随意交叠在胸前,轻轻放在桌上,单这一个小小动作,就让狄青感到压迫感十足。
  陆辞笑眯眯地看向早已一脸做贼心虚而不自知的小恋人,慢条斯理道:“但说无妨。”
  也不知小狸奴究竟是在他跟前才会如此,还当真就如一张白纸般,根本不懂藏什么心思,会被他轻易一眼看破。
  狄青此时满脑子都被方才偷看的那些画给占据了,叫陆辞这么一问,当场语塞,半晌才磕巴地拽出几个问题来。
  陆辞也不忙拆穿他,而很是配合,正儿八经地逐一进行了详尽的回复。
  就在狄青逐渐听得入神,彻底放松警惕时,他冷不丁地突袭发问道:“你看了那柜子里的画了?”
  狄青的思绪还沉浸在公祖刚给出的大量情报中,听得这一问,不假思索地答道:“看了——”
  下一刻,他双目骤然瞪大,难以置信地看向眉眼弯弯的公祖。
  他竟就将才藏没多久的秘密,径直脱口而出了!
  “我便知道。”陆辞加深了眉眼的笑意,唇角往上翘着,温柔询道:“喜欢么?”
  他在书房里藏得私人物件并不多,能让狄青有这般有趣反应的,恐怕也只有他思绪堵积时、为放松而绘的小画了。
  狄青微赧地垂下眼眸,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啊,”陆辞叹息道:“连看那些个小画,都能将你臊成这样,那我都不知手里的这封信,该不该这会儿交给你了。”
  在狄青疑惑的目光中,他忍着笑,将今日才刚收到、已拆开验看过的厚厚一个信封递去。
  狄青展开一看,只见里头共有信纸十八张,上载柳七精心搜集、亲手抄录的文章六篇及诗词十首,全是得知他枭李元昊首这一振奋人心的大捷报时写下的颂词。
  此捷报传入京中时,引起的震荡之大,几不亚于去年的京师地动。
  狄青固然这几年来表现极为出众,但自诩师兄的赵祯将他连续破格擢升,也是顶着不小的压力的。
  现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将宋廷天价悬赏多时、却一直未有应者的李元昊的项上人头砍了下来不说,还彻底粉碎了一场趁虚入汴京的险恶阴谋,不免让人在后怕之余,大感痛快。
  赵祯听后,更是扬眉吐气,差点没把尾巴翘上天了,在当天早朝之上,大声称赞道:“狄青,真乃朕之关张也!”
  尽管将本质还为文官的狄青比作武勇盖世、又对君王忠心耿耿的千古名将关羽与张飞,似乎有那么一点儿不妥,但在这群情高涨的欢喜时刻,哪怕是最讨嫌的御史台官,也不会去自讨没趣地泼官家冷水、非要他纠正为‘郭嘉荀攸’的。
  平心而论,狄青固然运筹帷幄、对战局判断精准绝伦,但他那身连凶悍的夏军都为之畏服的强大武力更是一种强烈的震慑,亦让人根本无法将其与斯文娇贵的文人联系在一起……
  对官家慧眼识才,知人善任、英明神武的赞颂,自是连绵不绝的。
  而撇去那点小别扭后,因狄青的文臣身份,也让朝中一干才重一时的臣子无需担忧为武臣挽管弄笔的屈辱,恨不能竭尽一身才华,为其撰写精彩绝伦的贺表,纷纷对其建下的丰功伟绩进行热情讴歌。
  具体的封赏虽还没下来,但不难看出,在此时的汴京,只要一个劲儿地吹狄青,就能称得上是‘政治正确’了。
  陆辞隐约猜出,肯定已经高兴坏了的赵祯之所以能憋住不速赏狄青及其兵士,恐怕是要等着这波歌功颂德的浪潮抵达真正巅峰时,把狄青召入京中,让他享受最高的荣光的同时,接受最丰厚的赏赐。
  最受不得别人吹捧,脸皮极薄的狄青,在读完第二篇后,就已读不下去了。
  陆辞却不放过他,铁了心要把他的面皮锻炼得厚一点:狄青不肯读,他便拿起,非要一篇篇念给他听。
  狄青可怜巴巴地望着恋人,以眼神讨饶,也未能换来陆辞的‘心软’,硬是在他面红耳赤的情况下,将这些个充斥着华丽辞藻的讴歌悉数念完。
  “这还有柳兄挑灯夜战、为你特著的新刊一本。”
  陆辞欣赏着小恋人满脸通红的羞窘模样,慢悠悠地递上最新的那本《鸳鸳传》,补上最后一‘刀’。
  最新这册里,赶这波热度的柳七还公然夹带私货,重点丝毫不似之前那样只放在柳娘子与陆三元这对冤家间的爱恨情仇上,而是极巧妙地引入了一个有趣的插曲。
  那是一直柔弱沉默的狄小表妹,一朝随郭姨母去访亲友时,不幸路遇凶恶山匪。就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献财求饶时,就出现了让众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总是文雅胆小的狄小表妹,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对此临危不乱,还从容地展示出一身不为人知的高超武功。
  她一边不忘系上面纱,一边轻松地挥动着沉甸甸的长剑、佐以弓箭,转瞬就把山匪们打得落花流水,大声求饶。
  不论与斯文形象形成强烈反差的强悍武力,还是她佩戴丝巾遮面杀敌的做法,都让人想起了那位大显神威、佩青铜面具的制科魁首狄将军,再联系上笔力精湛的作者柳鸳鸳与狄青亦师亦友的渊源……顿时让这新刊甫一上架即被抢购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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