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种独特使得珑烟在外城艳名远播,许多多情风流的小郎君捧着千金只为见上珑烟一面。
刘小郎君是个多情的风流郎君,人生得面如冠玉貌比潘安。于学识一道,在外城小有名气,是许多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
刘小郎君嗓音温润,说话时如沐春风,他笑道:“自古美人多求,我既然来此,当然也是为了珑烟娘子而来。”
刚才问话的郎君顿时道:“恐怕要令刘兄失望而归了,虽说刘兄术业精湛,在咱们狄水城外城也算小有名气,可惜不巧,今日撞上了斐然兄。斐然兄的才情可是闻名遐迩,就连咱们的府尹大人都称赞过他。这次有他出马,咱们可就都沦为配角了。”
刘小郎君丝毫不被他的话影响,仍旧是温文尔雅的笑容。
不多时,珑烟出来了。她头戴帷幔,身穿粉色衣裙,薄纱轻款,衣袂纷飞。身前一屏沙屏遮住珑烟,只有窈窕玲珑的身段映在沙屏上。
珑烟的声音轻慢而柔媚,正与她的身段相衬,叫人听见就忍不住幻想拥有此等魅惑之音的娘子该是何等绝色。
珑烟出场后照旧如往般出了上联请在场的郎君对下联,一炷香为限。
珑烟上联出来一盏茶的功夫,那位斐然兄就动笔写出下联,再一盏茶,刘小郎君才动笔。一炷香过,有侍女将下联取了送给珑烟,珑烟一一看去,最后纤纤玉指点了点,果然是斐然对的下联。
“我等今日果然都是斐然兄的陪衬。”
郑斐然抱拳略有得色道:“各位兄台承让了。”
珑烟轻缓地伸出手,马上有侍女上前扶着,二人正要离开,忽然听见一道朗润的声音高声道:“珑烟娘子慢步。”
珑烟停下脚步回头。
刘小郎君道:“今日无缘得见珑烟娘子实乃某之憾,某为珑烟娘子带了份礼物,无论如何,还请珑烟娘子收下。”说完,刘小郎君手一挥,他身后跟着的仆人忙出去取什么东西去了。
馆内的其他众人纷纷露出不屑之色,以为刘小郎君在文采上没取胜,便想以金帛动人。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珑烟娘子是个绝对不在乎黄白之物的娘子。曾经也有人为了能见珑烟娘子一面,豪掷千金,结果珑烟娘子看都没看一眼,也正是那次令珑烟娘子名声大噪。
这次刘小郎君想以豪金博取美人心,怕是要铩羽而归。
就连珑烟都生出了几分漫不经心。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刘小郎君必定叫人抬来千金万银的时候,匆匆而下的仆人回来了,竟是一个人回来的,只不过手上多了束玫瑰。
这个季节玫瑰十分难得,能得到价值不啻于千金。可却又不像千金那般俗气,果真是一份巧思。
刘小郎君从仆人手中接过玫瑰,上前一步,“珑烟娘子可听过玫瑰的故事?某手中的就是玫瑰留给书生的糖玫瑰,今日虽与珑烟娘子无缘,但这束糖玫瑰还请娘子收下。”
糖玫瑰?话本子里才有的糖玫瑰?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连珑烟也惊讶了下,不由隔着沙屏张望过来。
“祝娘子来日寻得如故事中中书令大人一般的郎君,与娘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生死不离,白手与共。”
不管多么自抬身价,说到底珑烟只是个妓女。哪怕在妓馆里被捧的再高,有再多的人为她豪掷千金,但真让这些人娶她回去却是没有人愿意的。至多不过与她一个供正妻随意处置的小妾。
谁也不会愿意一个妓女做自己的正妻。可是但凡身为女子,谁心中还没有个浪漫的梦,寻得良人托福终生。珑烟听过许许多多动人的情话,可那些情话多是轻浮之言,换到良家女子前万不敢言的。只有刘小郎君一个人对她说过这种话,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小娘子般珍重,愿她一生被善待。
珑烟心中动容,眼眶微润,轻声道:“多谢小郎君相赠,珑烟心中十分欢喜,如果小郎君不嫌弃,就请上楼喝杯珑烟亲手斟的茶吧。”
刘小郎君一束糖玫瑰换得美人芳心,顿时在风流的富家子中流传开来。一时间糖玫瑰风靡烟花柳巷,同时由张小郎君日日招摇过市,良家娘子也知道了糖玫瑰。
当青禾听到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糖玫瑰,并且每日都有家仆小厮丫鬟婢子四处寻觅糖玫瑰的时候,就知道是糖玫瑰粉墨登场的时候了。
“今天我跟你们一起去。”青禾身穿棉衣,脚踩兽皮短靴,头戴棉帽,捂得严严实实。
青禾不放心葵武和葵小妹两人去卖糖玫瑰,他怕他们应付不过来。糖玫瑰可是他的主打,容不得出岔子。
葵小妹艳羡的看着青禾,他哥虽然人丑心陋手段毒,但没想到对夫郎是真的好。就这身棉衣下来,一个农户一年的收入。
她也想找个对她好的郎君,但绝对不要她哥这样的。
“哥夫,咱们走吧。”葵小妹想上去挽青禾的胳膊,被从后面的葵武走上来用半侧臂膀一撞,差点没撞倒。
葵小妹气急败坏道:“你差点把我脸撞着地。”
“哦,那你该感谢我,我这是做好事呢,免费帮你换张脸。”
“你……”
“小妹,咱们走吧。”青禾赶紧岔开,要是任由两人吵起来,他怕葵小妹被他哥气死。
葵小妹狠狠瞪了眼葵武,气呼呼的一马当先走了。她谁也不挽,自己会走。
“小娘子,你找婢子。”绿皖微欠身。
李娘子这回没懒洋洋躺在塌上,而是站在窗边的花瓶前,瓷瓶中插着数支凌寒怒放的寒梅。这是冬日里最常得的梅花,以前家中甚至办过赏梅宴。也不知怎么了,往日怎么看怎么傲骨凛寒别有一番滋味的梅花,今日就怎么看都不顺眼。
李娘子将瓷瓶中的梅花拔出来扔到地上,“还没买到糖玫瑰吗?不是说有人买到糖玫瑰了,他们能买到凭我李家财富还能买不到!”
“婢子这就去找。”
李娘子哼了声,“找不到你就不用回来了。”
绿皖头皮发麻,然一句不敢为自己辩驳。
娘子自从看了那个写玫瑰的话本子,就深深迷上了故事里的中书令大人,幻想自己就是玫瑰。之前还好,就是常常对着梅花发呆。可是后来听说糖玫瑰竟是真有的,就发了疯的让绿皖去寻。绿皖这几日天天去寻,可街头巷尾都说有糖玫瑰,甚至有百姓信誓旦旦自己看见过糖玫瑰,但就是没人知道糖玫瑰哪里有卖。
如果再找不到糖玫瑰,绿皖都不敢想下去。
青禾一共雕好了五十朵糖玫瑰,九朵成束,共五束。每束用不同颜色的彩纸包裹,这些彩纸上有浪漫的诗词歌赋,也有漂亮的丹青,都是刘舒帮忙写的。它们被用七寸长手指宽的彩绸扎成个蝴蝶结。每朵糖玫瑰有婴儿拳头那么大,九朵包成一束倒也不会显得少。
青禾让葵小妹继续帮着卖糖块,而他自己卖糖玫瑰。他将糖玫瑰拿在手中,刚要张嘴吆喝,就被路过的几个小娘子小郎君包围起来。
“糖玫瑰,天啊,这是糖玫瑰,这里竟然有卖糖玫瑰的!”
“哇,这就是糖玫瑰,真好看,你不说我都看不出来,还以为是真的玫瑰呢。”
“糖玫瑰?为什么叫做糖玫瑰,是因为它是用糖做成的吗?”
“你没听过玫瑰的故事?天啊,你竟然连玫瑰的故事都没听过,我跟你讲……”
青禾张张嘴巴,又闭上了。好吧,他想过要是前期造势成功,糖玫瑰一定会火,但没想过会火成这样,根本不用他吆喝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货郎,你这糖玫瑰怎么卖?”
“论束卖,这一束九支糖玫瑰一两银。”青禾大声回道。不大声不行,听不见,人太多。
“这么贵,就这么小的九个要一两银!”
“嫌贵就让开。”一个小仆一边大声嚷着,一边从层层叠叠的人群中钻过去,“给我家郎君来一束,诺,给你银子。”
这还是青禾第一次收到碎银,他眉眼弯弯,眼里冒着小星星,用牙咬了一口。
“真的?”青禾不认识真假,原主更没接触过银子,青禾把银子递给葵武,葵武就着银子上留下的牙印再次咬上去。青禾脸发红。
这人怎么这么不害臊!
“真的。”葵武道。
青禾总觉得葵武话里有话,他干咳了声,把手里的糖玫瑰递给小仆。小仆接过糖玫瑰就往出钻,却忽然被人抓住胳膊。
小仆瞪眼,“你干什么。”
另一个青衣小仆趾高气昂道:“我出双倍,你把它让给我。”
“呸!我家郎君是差银子的吗?”
“我们郎君更不差。”
眼看着两个小仆因为一束糖玫瑰要打起来了,青禾忙嚷道:“我这还有,还有。”
“你怎么不早说,还有几束?我们郎君都要了。”
“不行,凭什么都给你家郎君,我家郎君出双倍。”
“我家郎君也出双倍……”
“我家郎君出三倍……”
眼看着就叫上价了,真是幸福的负担。但青禾是个有原则的商人,他虽然想赚钱,可为了长久买卖肯定是不会这么干的,这是自砸招牌,毕竟他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
“咱家糖玫瑰限量,每人只能买一束。”青禾道。
“凭什么?我们有钱想买多少买多少。”
这是喜欢他的糖玫瑰想要多买,青禾不生气,他笑呵呵道:“没办法,咱家糖玫瑰制作难得,这么一朵要两个时辰才能制出来,所以为了大家都能买到,只能限量。”
之前的小仆道:“既然如此难得那就应该价高者得。”
“就是限量。”青禾寸步不让。
“我要一束……”
“我也要一束……”
绿皖到的时候就是这场景,由于人太多她也看不清卖的是什么,就听见人群乱哄哄的吵嚷着。看地方是之前买糖的那个小摊,不过一日不见,他家糖就卖这么火了?
他家的糖是好吃,与众不同,可也没这么与众不同吧?
下意识的,绿皖觉得哪里不对劲,忙逮住一个看热闹的人问:“这是卖什么呢,怎么这么多人,跟不要钱似得?”
“糖玫瑰!”回话的人虽然没钱买,可看的很兴奋,“小娘子你知道玫瑰的故事吗,这卖的就是玫瑰留下的糖玫瑰。九支就要一两银子呢。”
“糖玫瑰!”绿皖手都哆嗦了,可算让她找到了。绿皖全身涌起一股大力,大吼一声,“让开都让开,我要买糖玫瑰。”她这一手来的太突然,还真叫她趁其不备钻了进去。
青禾捧着最后一束糖玫瑰正要和人交易,被这声大吼震住,抬头看去,就见一个小娘子左推右搡不顾形象的从人群中钻出,模样甚是狼狈,螺髻凌乱。
“我,我要买糖玫瑰。”绿皖力排众人挤进来,喘息着厉害。
不知道谁道:“小娘子,你来晚了,这最后一束糖玫瑰就要被我买来了。”
绿皖差点没眼白一翻,急晕过去。青禾看她般着急的模样,就知道定然她是娘子给她下了死命令。
青禾手中的糖玫瑰调转了个角度,被塞进绿皖手中。
青禾笑吟吟道:“绿皖娘子,我还以为你今个不来了,差点就把这糖玫瑰卖给别人了。”
绿皖呆怔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双手紧紧抱着糖玫瑰,“来了,这不是来了,我就回府取个钱,你就等不及了。”
那个看眼着就抢到糖玫瑰的小仆傻了,“等会,等会,这糖玫瑰明明是我先来的,你怎么能越过我先卖给她?货郎,不管你们私交怎么样,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总要有个先来后到。”
青禾笑着解释,“抱歉,这位小郎君,其实这束糖玫瑰是这位小娘子早就定下的,因为身上没带够银子现回家取去了。时间有点长,我就以为她不回来了,正打算卖掉,没想到这位小娘子又回来了。”
小仆道:“我出三倍的银子,你把它卖给我家郎君。”
绿皖赶紧将碎银抛下,死死捧着糖玫瑰就跑。别看绿皖是个小娘子,平时副娇柔可人,可真拼起来,犹鱼入水,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禾捡起掉在的地上碎银,总觉得比之前那块重点,他递给葵武,葵武肯定的点点头。不过具体多了多少,还需要找家铺子用专门称重银子的戥秤称。
戥秤跟称中药一样,戥子能称出及其微小的量,就像后世天平的砝码一样。是常用于贵重金属的精密衡器,测量精度为一厘。
之前青禾收的都是铜板,没遇到过银子,所以没带戥秤。
“小郎君,我看你是真心想买糖玫瑰,要不这样,你可以预定,等我做出来后,你就可以先买了。”青禾道:“如果你交一半定钱,那么待糖玫瑰做好后我可以给你送到府上,你在付剩下的银钱。如此我收了你的定钱,无论中间何人来,给出多少高价,我都不能越过你卖掉。否则你就可以去府衙告我失信,你看如此可好?”
“好,就这样办。”这个法子好,先到先得,而且不用担心中间被人高价劫走,也不用担心自己为了和别人抢,不得不出高价。
立刻有几个没抢到糖玫瑰的小郎君小娘子跟着嚷道:“算我一个,我预定。”
“我预定九束。”
青禾笑的眼睛都要看不见了,耳朵所闻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他怎么能不高兴。
“各位想要预定的小郎君小娘子这边排队,我请人登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