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我什么时候用绑的了。”顾情一笑,“那就有劳军师了。”他道,看着詹星若转身出门的背影,心中一阵锐痛。
詹星若端着水盆刚拐过屋子,就被一只有立的手扣住了手腕。
“你!”他刚要呼喊,定睛一看那人的脸庞,声音忽然收了进去。
“你是那天的?”
“正是姑奶奶。”乔三娘松开詹星若。
“你来这里干什么?”他问道。
乔三娘一笑,“小子跟我说话客气点,别不知天高地厚的。”
詹星若一皱眉,见乔三娘俨然一个疯女人,他心头正烦着,没空理乔三娘。
“借过。”詹星若不愿再废话,侧身从乔三娘身边走过去。
“借过?我借你一条命倒是可以,不知道你愿不愿要了。小军师?”乔三娘咯咯笑着,心中格外明亮,她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自由自在,这般没有负担。明明握着要紧的事,却很想多说两句有的没的,拿詹星若寻个开心。
詹星若停下来,转过头来看她,“什么意思?”他问。
乔三娘看了看詹星若的表情,觉得他也无心开玩笑,便从衣服里取出一个小盒子,丢给詹星若。詹星若手里还拿着水盆,被乔三娘这么一丢,只好撇了水盆去接盒子,结果盒子接到了但水撒了一身,显得格外狼狈。
“这是什么?”詹星若皱着眉,有些不悦。
“救命药,不过不是给你的,给里屋那位。”
詹星若一顿。
“给顾情?你能救他?”
“哼。”乔三娘一笑,“我真是懒得回答你。”
詹星若一时难以相信,他握住那小盒子,心跳骤然加快,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让詹星若还没痊愈的身体有一点发飘。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詹星若扶着一旁的木头,问道。
“别误会,不是帮你们。是帮他。”乔三娘道,“我这个人一向爱憎分明,一码算一码,他杀了章继尧,这个就当我送他的谢礼。”她又咯咯笑起来,“这毒虽烈,但对好了解药,两味药材相生相克,就是大补,帮我捎给飘摇一句,他学艺不精,还得多练。”
詹星若还没来得及回应,乔三娘便一转身跑走了。
他颤颤巍巍的打开小盒子,里面放着两包散剂和一个小磁碟装的药膏。詹星若来不及多想,抱着小盒子就跑回了屋子。
顾情正趁着詹星若不在偷偷的抹着眼泪,房门却被突然粗暴的拉开。
顾情猛地一回头,詹星若便气势汹汹的朝他来了,蹲在他面前,看着顾情的眼泪,一笑。
顾情被詹星若突然的明媚一笑弄的不知所措,有的尴尬的别过头,“军师笑什么。”
“没事。”詹星若伸手去摸顾情的脸,顾情一惊,意外的向后一缩。
“军师?”
“顾情,这个月份,江南都开什么花?”他问。
“什么花都有,莲花荷花,太多了。”顾情道,握住詹星若的手,“军师怎么问这个?”
“想去看看。”詹星若回答,想了想又道,“我还没冬天去过南方,听说南方冬天十分温和,还下雨?”
“也冷。”顾情道,“不如月渚的大雪干净利落。”
“这样啊……”詹星若点点头。
“我去做把够两个人的伞,冬天陪我一去西湖看看梅花。”
顾情不明就里,勉强一笑,“军师怎么问起这些来了?”
詹星若从身后拿出那个小盒子,打开放到顾情面前。
“那日河岸旁与你交手的女人,把这个交给了我。说是你杀死章继尧的回礼。”
顾情皱着眉,仔细看着那小盒子,坐了起来。
“给我的回礼?”
“嗯。她是枪王的客人,上次我替你送信的时候她一直在那里,所以我觉得应该信得过。这是她给的解药。”
顾情拿起那小袋子,“万一是毒怎么办?军师高兴的太早了。”
“你还有下毒的必要吗?”詹星若问道。
顾情一想也是,自己现在不过是仗着身体壮实多苟延残喘一阵,没什么再拐弯抹角下毒的必要了。
想罢便一昂头将药吞了下去,詹星若在一旁看着他吃完,马上递了一杯水过去。
顾情苦的表情都扭成了一团。
“这个肯定是解药。”他道。
“你怎么又这么肯定了?”詹星若问。
“毒药哪有这么难吃的?”顾情说着又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水,詹星若一笑,眼泪就跟着淌下来,他靠过去抱住顾情,“疼疼疼……”顾情一边嘴里嘶嘶抽着气,一边抱住詹星若不放手,詹星若身上的伤口也才刚碰过水,这么一互相贴紧,两个人都疼的不得了,可是没人哭,都在笑,这点微不足道的痛早就不足以让他们分开了。
“那,过年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去西湖看梅花吧。”顾情道。
“嗯。”詹星若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顾情轻声道,“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把蛮夷的粮草给断了,不然他们的援军就源源不了。这件事我已经找机会透露给无争了。顾某可是商人,不能做亏本买卖。”
詹星若抬起头,“你又干什么了?”
“我和太子,”顾情一顿,“我和皇上做了笔交易,要我说,皇上靠不住,他又把军师给卖出去了。”顾情凑在詹星若耳边说道,手不老实的掐了一把詹星若的腰。
“仗打完了你就是我的人了,跟我回顾府去。”顾情用鼻尖擦着詹星若的鼻尖,温柔的命令道。
詹星若一把掐住顾情的鼻子,“少给我胡闹。”
顾情笑,“不敢不敢。”他求饶了,詹星若才松开手,顾情握着詹星若的手,轻声问,“那敢问军师,愿不愿意?”
“再议。”詹星若想挪开身,却被顾情扣住手,拽到嘴边亲吻起来。
紫禁城的大门终于关了起来,所有的蛮夷都已被绞杀殆尽,文武百官皆跪于殿上,无争踏着庄严的宫乐一步步走向龙椅,整个朝堂没有一丝响动,大鼓的声音在空档的大殿回荡着,殿外是万千大军挺直而立。
无争眯起眼睛,珠帘在他眼前一晃一晃,折射着阳光,落了一地斑驳的随影,好一个琉璃人间。他转过身,撩起朝服,坐在龙椅上。
顿时,千军万马纵是所向睥睨,不畏鬼神,也要向这个年轻的男人低下头来,一片兵器撂地的声音此起彼伏,霎时间,整个紫禁城都回荡起了对新帝的朝拜之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遍一遍,一遍一遍。
无争抬起头,腥风血雨过后,山河又是一片静好如初,所有的创伤,所有的疼痛,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抹去。他想起詹星若,想起一直在他身边帮着他提醒着他的詹星若,这一刻他终于兑现了当初的诺言,终于把这万里河山都收到了手中。
下一步,就是兑现对顾情的诺言,放詹星若自由。
无争慢慢抬起头,冕旒前所有为的沉重,儿时老皇帝曾与无争讲,为什么皇帝都喜欢称自己孤家寡人,因为孤为王,独为一,临于万人之上者,也必须经受常人难耐的孤独。
一切纷飞的国仇,家恨,在这一刻都化作尘土回归天地,纷飞散去。
无争缓缓的呼了一口气,前路未知,而身后也已无人可靠。
就在这时,本来跪着的大军忽然骚动起来,从中间让出一条路。
无争皱起眉,不知道是谁在这个时候赶来,所有人都回头看着那身影,等那声音披着阳光一瘸一拐的靠近时,无争站了起来。
殿下人拱手一跪。
“臣陈江,回朝复命。”
无争看着陈江,眼眶忽然一热,要不是帝王不可轻语泪,他真的想冲过去,问问陈将军,这些日子都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但是无争没有,他一笑,轻声道,“爱卿平身。”
陈江似乎不介意无争与他只见忽然产生的距离,他既然能为无争打这场舍命的仗,就一定认准了无争的为人,陈江抬起头,一下就找到了那流苏后无争闪烁的目光。
透过重重俗世的枷锁,这天下,这前前后后的战友,所有人,都还站在岁月的伊始,陈江朝他一笑,众人皆跪下,无争抓准空档,也回给陈江一个笑。
“朕就是朕,朕非寡人。”无争坐回龙椅上,大声道。
气震山河。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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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迎来了完结,我的心情非常激动。感谢大家一路陪伴至此,这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夺情策》和我一直都在成长着,是你们的陪伴给了我成长的动力,也是你们的宽容给了我成长的勇气。这是我的第一本长篇,还存在着许许多多的不足,往后的日子我会更加努力的精进自己,再次感谢各位的陪伴。
接下来的一周我会更新超长万字番外,把没吃到的糖都给大家补回来,请放心食用~番外完结后我还会送一波礼物,请关注微博~(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拥有长评hhh)
第112章 番外1——穷人顾情(上)
番外1——穷人顾情
詹星若和顾情回顾府的路上,发现顾情好像有什么心事,一路上虽然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但是都没怎么和他说话,一直看着车窗外。
詹星若低下头来继续看书,想着歇息下来再问,顾情却主动扭过头来,“军师,别在车里看书了,一会眼睛痛了。”
“无碍。”詹星若没有抬头,反正漫漫时光,也没个法子打发。
顾情叹了口气,没再劝说他,点了点头。
“你怎么一路都唉声叹气,有什么事,可以讲与我听听。”詹星若终于忍不住,收起了书。
顾情有些为难的看了看他,“没事,就是觉得,军师和我一起折腾来折腾去,受苦了。”
“这有什么的。”詹星若摇摇头,“又不用我走到天关去,坐个马车没什么辛苦的。”詹星若道,又把书翻了开。
顾情伸手揽过詹星若的肩膀,“你伤才刚好,都看了一上午了,歇息一会吧。”
詹星若有些无奈,不知道顾情今天是怎么了,“我要是书都不能看,那不就是个废人了。哪那么严重,都是皮外伤。”詹星若音落,见顾情苦着脸看他,便心一软,“好了,不看了。”他放下书,窗外小雪飘飘,顾情一说话就一股白色哈气。
“别看外面了,这点热气全让你放出去了。”詹星若道,用手背贴了一下顾情的脸,让顾情感受一下自己冰凉的手指,没想到顾情的脸更凉,毕竟刚刚吹了那么久的风。
“军师穿的太薄了,都怪我没准备周全。”
顾情握住詹星若的手,另一边把帘子放下来“军师冷了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他凑过去,在詹星若额头上亲了一下。
“还好。”
车内的光线忽然昏暗下去,詹星若一侧头,靠在顾情肩上,“倒不冷,但是吹着风总感觉有点凉,冬天就应该窝起来。门窗都关好。”
顾情一笑,“哦?军师喜欢这么过冬?”
“嗯。”詹星若点点头,“火炉烧的旺点更好。”
“你很怕冷吗?”顾情问。
“有一点。”
“那正好。”他笑了笑,“我也怕冷,以后一起睡吧。”
“想什么呢。”詹星若一皱眉,用书打了一下顾情的膝盖。他抬头看了看顾情,发现顾情的眉心还是微微蹙着,没有完全舒展开,搂着他的手不安的上下摸着。
一路上詹星若都在想这个问题。
无争现在做了皇帝,又没有子嗣,太子府空着便给他住了,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顾情忽然提出来想带他回天关去,当时顾情正病着,生死未卜,詹星若脑子一热就答应下来了。
现在看来乔三娘的药是真的,顾情不但伤痊愈的差不多了,以前的肺病都顺带着治好了。因为这件事还让飘摇闷闷不乐了很久,毕竟他那么努力都没去根的肺病,被乔三娘顺带着治了。
詹星若事后冷静下来考虑了很多,比如水土不服,吃不惯,睡不好,等等原因,想来想去一方面自己不想走那么远,一方面是也不太放心得下无争,新朝刚复,正是要整顿朝纲的时候,他这个节骨眼离开,对无争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顾情,我还是,不太放心的下。”走的前一天,詹星若面对已经整装待发来接他的顾情有些愧疚的轻声道。
“放心不下?放不下什么?”顾情坐到他身边去。
“现在正是要整顿吏治恢复朝政的时候,我要是走了,无争……”
“你被抓起来的时候他不也自己把皇位夺过来了。”顾情道,无争刚好这个时候想来送送詹星若,刚到门口就听见了顾情在说自己。
詹星若瞥见了无争,还没来得及告诉顾情,就听顾情笑着道,“你别看无争软柿子,软柿子捏用力了还会炸呢。他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顾情想了想,“他现在是个冻梨,硬的很黑的很。”
“啧,顾情。”詹星若忙伸手去捂住顾情的嘴,却被顾情猝不及防的亲了一下手掌心,顾情坏笑着抓住詹星若的手腕,脸凑了过去,刚要起什么邪念,就听见身后一声干咳。
他回过头去,无争铁青着脸看着他。
詹星若无奈的捂住脸。
“冻梨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顾情小声道。
“你给我机会说了吗……”詹星若无奈的叹了口气。